第四章:星夜暗察選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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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紅不解道:“特使請明示!”
王全點頭,表示有同樣困惑。
魚火客從交椅裏起身,踱步到房間一張小圓桌前,自懷裏摸出來一麵綢布,鋪開,轉身對二人招手:“你們過來瞧。”
馬紅二人近前。
隻見小圓桌上乃一巴掌大小紅布,用黑色絲線繡了一幅清晰的小圖,顯是一個地址指引。小圖共點出三個大的地址,形成三角之勢,左邊一角是“高唐”,上麵一角是“繞安”,右邊一角就是他們現下待的“千乘”。
魚火客手指從“千乘”滑向“繞安”,指尖過處形成一道不見的直線,她道:“此路,乃去繞安之直道,毗鄰渤海,水路陸路盡可去得,不過走水路,要翻越數道大山才能從岸邊進入繞安,加之兩地也不遠,甚少有人如此大費周章折騰,今夜,我想我們該在正式出發前,提前探一番繞安。”
王全道:“走水路嗎?”
魚火客搖頭。
馬紅點撥同伴道:“特使說了,千乘至繞安,距離並不遠,走水路豈非畫蛇添足!但要防備有其他人走水路率先提前我們抵達繞安,譬如,那些君上遣來,尚未報道的奇人異士。”
王全終於懂了,點頭道:“則我們如何出發去?”
他想,縱然這兩地距離不遠,也不是按腳程三兩步能抵達的,至少數個時辰,那時候天也亮了。夜探實則成了無稽之談。
魚火客不曾想王全愚笨至此,會問出如此低能疑問,暗笑一聲點撥道:“這不成問題,我多次在此客棧聽聞馬廄豢養了良駒,叫聲雄渾,顯是好腳力,我們借之一用,不出一個時辰就能抵達繞安,現下出發,怕三更天左右就到了。”
言畢,從桌前走開,重回到交椅裏。
馬紅二人連回到她身邊,隻聽她繼續道:“今夜一探,為確保靈活機動,人手不宜多,就我們三,頂多還加一個馬夫”指的當然是田辟疆化妝的四口了,她道,“餘下的,暫駐守客棧,等候命令。”
馬紅沉吟道:“人手這樣少,若是”
魚火客打斷他:“不少了,若是有突發狀況,我們不敵也可逃了。再說了,便是日後建起刺客營,一次出動三人也不是小動作了,無須太過謹慎。”
馬紅點頭。
王全點頭。
魚火客點頭:“好!半刻後來我房中點卯,現下都準備去,把馬匹選好,四騎,時間到了來此集結。”
二人領命去了。
魚火客目送他們快步離開,在他們身影還沒有走遠,她故意以正常聲調對田辟疆道:“你下去準備一番,一會騎馬出門一趟。”
“去哪啊,特使?”實際,田辟疆之前已用手段偷聽到房中密談,這刻是見馬紅二人沒走遠,故意裝傻。
魚火客沒好氣道:“憑的話多,到時自然通知你。”
“好嘞!”言著,田辟疆飛奔跑開了。
馬紅二人也許早預料到特使要帶著新收的小廝見世麵,猜想證實,還是有些發怵,遠去的身影微有些顫動,但他們強行壓製了內心此番波動,不動聲色毅然決然遠去了,默許了魚火客的安排。實際,他們私心裏希望帶一個射聲校尉的屬下去,到底默契些,可特使魚火客沒有此意,他們有口難言。
過不多時,魚火客一行四人出發。
月兒高懸,盛夏夜行,煞是涼爽。
一路無話。良駒在手,不足一個時辰,三更天剛過半,魚火客等人抵達了目的地。在一條官道旁瞥見銀色月光下矗立路碑一枚,上書“繞安”兩字,乃是入了繞安郡地界了。
“停!”魚火客打頭勒住韁繩,馬兒一陣嘶鳴,前蹄撩起,刹住步子。
魚火客一躍從馬匹上跳下,走近路邊一株樹木,栓了馬匹,揚手一招,馬紅、王全和田辟疆立即圍攏上前。
田辟疆道:“到了嗎?這是什麽鬼地方?”
無人搭理他。
馬紅對魚火客道:“特使,我們還得行一刻時辰方能入城。”
“須不必入城。”魚火客淡淡道,眸子一掃,看去了東北方位一座山巒,目光暫停留在了那兒。
山的那邊,銀光燦爛,在暗夜裏閃出一種不真實的光亮,不消說,不遠定連接了海岸。
馬紅順魚火客目光望去,憂心道:“特使,那方位,不是繞安城地界了罷。”
魚火客點頭:“我知道!可,我們此番尋日後建立刺客營地址,周邊焉能不查看!走,隨我瞧瞧去。”
眾人無言跟上,不多時行至一個山腰,又至了一個山頂,下山,翻越進入一個山穀。
站立穀中,魚火客遊目四顧,哢嚓一聲,打著一個隨身攜帶的火把,看了一會兒,她皺起了眉頭。
一邊,田辟疆像玩耍似的這兒看看,那兒瞧瞧。趁馬紅二人不注意,點住一麵岩石,畫了個圈圈,仿若在跟魚火客打暗號。
魚火客瞥一眼,心領神會,又走開四處看了看,她定定神,對眾人道:“此處有人在集結!”
馬紅和王全大吃一驚,眼下所見乃空寂山穀一個,別說人了,夜鳥也瞧不見一隻,哪裏有人活動的跡象,還是“人在集結”。
當下頗懊惱,特使哪來的這發現?
他們自然不知道,魚火客在尋人手段方麵,根本不是靠肉眼觀察,而田辟疆更是秘技良多,有這二人合力做判斷,出錯的幾率,那是絕不可能。
馬紅道:“特使,未看見有人啊?”
王全連點頭也忘記了,依然在尋找魚火客說的“集結的人”,自然是什麽也發現不了。
魚火客聽著馬紅的話,想到,自己的手段不必要盡數讓他知曉,於是一模懷中,掏出來一份手信,金箔黃綢,一望即知是君上印信,她昂然舉在掌中道:“我從君上手信中得知,此地叫銀光崖,君上調遣來的一隻叫百福團的誌士隊伍會從此登陸,眼前我們所見那遠處銀光,不單單是海水反射,亦是百福團搶崗競爭的一種拉練,佼佼者已悄悄潛入藏於此穀中的,不信隨我一觀便知。”
原來,君上從四麵八方號召來高唐集結的人,並非單打獨鬥的一個個強人,有些是整隻大隊伍齊齊來,且,有殘酷競爭機製,優勝者才可能被編入刺客營受魚火客調遣。這些,馬紅等人並不知,還以為魚火客僅僅是查看選址地形,原是“夾帶私活”順帶提前觀摩考察屬下來的。
馬紅道:“特使那且引路吧,甚是好奇!”
田辟疆玩兒似的道:“好玩,是看一群人互相殘殺嗎?聽著就與眾不同啊!”
王全起先沉默,但終忍不住出聲道:“還有這樣的奇怪的誌士隊伍,當真聽也沒聽過哩。真想看看。”
魚火客瞥王全一眼,淡淡一笑:“大千世界,無奇不有。”再不多言。
說話間,魚火客已經帶領眾人攀援至了山穀一高地,說也奇特,此高地距離遠處那海岸中間尚還有一座山阻擾,但站立那高處,目光遠眺,視線裏,還真瞧見了浪花翻卷的海灘。
銀色月光下,果然可見黑壓壓一群人頭在海浪怕打裏進行一項看似極殘酷的拉練。
海水四溢,那浸泡海中的誌士正奮力朝岸邊擁來,人數一望,怕有近百之眾,而且場麵頗混亂,顯然是在進行某項殘酷的選拔。
眾人粗略一看,不甚滿足,強烈要求下,被魚火客帶領著,終潛伏去了那海岸一隅目不轉睛偷窺起來。
海浪中,果然黑黝黝擠滿了人頭,怕有百人之眾,這些人中哭喊者有之,歡呼者有之,更有甚者身首異處,鮮紅血水彌漫開,夾在腥氣撲鼻的海風裏,帶來一股鹹鹹的血腥味。
田辟疆道:“看哪,那些人裏有些手中抓了小黃旗。”
他像個孩子一般嚷,亦是故意為之,冒充鄉巴佬沒見過世麵的新鮮樣。
魚火客啪一聲拍了他腦袋一記:“小聲點。”
他“懂事”閉了嘴。
馬紅道:“特使,這些人到底在幹嘛?”
魚火客道:“說了啊,乃是百福團搶崗競爭的一種拉練。”
王全不解地搖頭:“看那些海水裏浮遊的眾多人頭中,那種手執小黃旗的像是統領之流,可為什麽偶爾又見他們掏出匕首割斷那些浮遊者中某些人脖子,這豈是拉練,這根本就是濫殺人啊?”
魚火客不置可否,繼續觀察,並不多解釋。
還是馬紅為他同僚解惑道:“此拉練,怕就是如此,目的是殺掉弱的,餘下強的,選出人傑。”
魚火客點頭:“不錯,此百福團搶崗競爭拉練,目的就在於此,等最後剩下的一小批,就是不日要去繞安尋我們刺客營來投奔的潛力能人”
而這刻,她心中想的是,隻不知道,這黑壓壓一群人到底有多少?
因為她知道的是,當最後脫離海水虐殺之陣而遁入去銀光崖空曠山穀的佼佼者,隻能是個位數
馬紅又看一眼那海水的混亂殺伐場麵,憂心道:“特使,依照這情形看,這所謂百福團搶崗競爭拉練,十個裏能活下來一個就算了不起了。”
魚火客深表讚同,點頭道:“務須多言,且靜靜觀看罷。”
海灘邊,百福團誌士的“互相殘殺”漸漸進入白熱化程度,又一批誌士靠近了海岸,就要登陸,預備搶先匿去那銀光崖山穀,可,競爭對手們豈非讓其如願,疏忽從水底鑽出一批,抱住了他們手手腳腳,在水浪翻卷裏,霎時卷作一團,扭打起來。
“霍!”
“哈!”
嘶吼聲不絕於耳。
魚火客凝神瞧著,看著這些人奮力地拚鬥,內心想著:依照君上印信指示,這百福團誌士最終能入她刺客營的,約莫在九人左右。而這百福團擁有這種選拔人才傳統,乃是有一個淵源:相傳,百福團乃出沒川西一帶的愚人部落,個個天生強健,善於搏鬥,但心智拙笨,不杳算計。曆來,這地方的人被征召入國做誌士,縱然天賦異稟,可惜多做炮灰,能建功立業者寥寥。故而百福團行會發明出這種殘酷競爭機製。每每要派遣誌士入世,就會先進行一番這等殘殺選拔,優勝劣汰,讓若幹心竅玲瓏者冒尖,每次這種選拔優化出的強手人傑,一般控製在九人之數,謂之“九福官”。九福官不管是身體素質還是心思之活泛,皆是佼佼,又經曆過殘酷的生死曆練場,入世後,不論是進入國家軍營或者類似這等刺客營,和其他強手們之間的競爭力大大提升。自此,百福團誌士的聲譽和名氣在列國漸漸煊赫起來,譬如現下,才有了機會被君上欽點,派遣來作為魚火客搭建刺客營的元老成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