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甲魚宴上訴衷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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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水從家鄉的溪澗捕到一隻野生甲魚。 vw次嫂子幫了他的忙,他覺得有必要感謝一下,想把甲魚送給嫂子。
他本想和秀姑一起送到堂哥家去的,又改了主意。他從秀姑處要來了嫂子的電話。晚飯後,他想打電話給嫂子,又思忖著這時候嫂子可能還沒有吃過飯呢,再等等吧。等了一個小時左右,他按下了嫂子的號碼,又怕嫂子正在和同事一起打麻將呢,這時候打不太合適吧,又按斷了。再過了一個小時,春水想現在已經不早了,在這種時候打過去更不好。
第二天一早,春水想嫂子現在匆匆地趕去班吧,不給她添亂了。午又按了幾次嫂子的號碼,嫂子也許正在課呢,又作罷。春水被電話搞得有點累,也怪自己,不是打個電話嗎,至於嘛。他下了決心,午十二點,一定要打通。
好不容易捱到十二點。號碼春水已經爛熟於心了。終於通了,電話那頭說,你好哪位,春水有些緊張。電話那頭又問哪位呀,聲音還是保持著耐心和甜美。春水這下子平靜多了,他說嫂子是我,說明了打電話的原由。嫂子說謝謝你們的好意,你們自己做著吃了,我們家裏有的。春水有點急,說一定要收下,這是我從老家的深山捉來的。嫂子還是在推脫,春水急得話也不連貫了。嫂子笑了,說你們還真有心,那我們收下了,你晚送過來吧。
等到夜幕降臨,春水帶著一對甲魚來到嫂子家。倘大的房子,隻有嫂子一人在。安放好甲魚,春水隨嫂子一起到客廳說話。春水有點窘,不知說些什麽。嫂子說你堂哥真是忙,你們來了幾次,都沒見著他。他說有機會讓你們兩個來家裏吃飯。春水說堂哥人在官場身不由已,需要一大堆事需要處理的。嫂子說你這話說得不錯,人都有很多身不由已的地方。春水說我們這種人更加身不由已了,掙點錢不容易,一天不出工沒有收入,你們拿工資的,很輕鬆。嫂子說隻要身體好,心情好好,我也好多煩惱呢。春水說是這樣的,我爺爺小時候告訴我,人活在世,隻要不進醫院,不進法院,平平安安,是福。嫂子說是呀,平安是福,無欲無求最好。她忽然意識到這話說得有點唐突。
嫂子問了些春水家的情況。不多時,春水覺得需要告別了,嫂子說再坐會吧,他覺得嫂子說這話不是客套。不過春水還是告辭了,他對嫂子說以後家裏需要什麽人幹活什麽的,對他說一聲。他這人什麽都缺,不缺力氣。嫂子又笑得很好看。
從嫂子家出來的春水,感到很舒坦。踩在小城的街道,覺得不如以前堅硬了。他細細看起各色霓虹燈來。以前在廣州混,覺得這個小城土得不行,這幾年發展得很快。他想去看看秀姑,又打消了這個念頭。不知為什麽,他怕秀姑打擾了他今天的好心情。
第二天,睡了踏實覺的春水剛起來不久,正刮著胡須,電話響了,一看號碼,是嫂子。春水忙丟了刮胡刀,恭恭敬敬地接起電話。嫂子說本想把甲魚燉給你堂哥吃的,他這段時間正在忙一個案子,沒有天是回不了家的,晚你和秀姑來家裏一起喝點湯吧。春水有點吃驚,想說不用了,到了電話裏的,隻有嗯嗯幾個字。他約秀姑一塊去,她說忙,沒時間。
春水竟有些竊喜。次秀姑給他介紹買的摩托車惹出這麽大的麻煩,他對她說交友要謹慎,不三不四的人不要與他們交往了。沒想到她很生氣,說春水嫌棄她了,她還嫌棄春水呢,窮小子一個,說啥沒啥。兩人漸漸心生罅隙。
白天裏春水都在想著晚的宴會。他在等著晚的到來,又害怕夜幕的降臨。他無法安心地坐著,在不大的店麵內走來走去。有一個顧客問一款諾基亞手機賣多少,他回答說三十五,那顧客有點不相信,三十五,我要了,掏出錢包準備付錢呢,春水才回過神來,連忙說,我剛才說錯了,是一千二,對不起啊。
那顧客悻悻地說你神經病呀,想耍我是吧,沒見你這樣做生意的。春水忙著道歉。春水正想著嫂子的年紀,嫂子今年三十五。
漫長的白天過去了。春水看著店外川流不息的人流,今天晚他將要與他們城裏人的一位女主人共進晚餐,等會的他也會匯入這人流之走進一幢小樓裏正兒八經地吃著飯,這讓他興奮異常。
他洗了個澡,換幹淨衣裳。到了嫂子家的時候,嫂子正別著圍裙在廚房忙活呢。嫂子見了他說,你來了,來幫我把菜端到桌去。春水見隻有他們倆個,想問嫂子請了別的客人沒有,話到嘴邊又沒說。春水不是多話的人。
菜很豐盛。除了甲魚湯春水說烏龜說慣了,嫂子說還是叫甲魚吧,還有米粉肉,紅燒魚,兩個青菜。看得出,嫂子很會做菜。他有些緊張,暗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臉。嫂子見了,問怎麽打自己了,春水說有個蚊子。嫂子說還有蚊子,我怎麽見不到,看來蚊子喜歡你。春水說自己出汗多,蚊子當然喜歡了,嫂子整天幹幹淨淨的,蚊子當然不喜歡了。嫂子說你還挺會說的。春水漸漸地放鬆了下來。
嫂子說喝點酒吧,春水沒有拒絕。她打開酒櫃,見過的沒見過的,擺滿了。嫂子說還是喝點紅酒吧,不會很烈,我也可以喝點。春水問嫂子平時喝酒不,嫂子說很少喝的。有時堂哥會帶她去應酬,在酒席會喝一點,但那已經不是渴酒了,隻是禮節的應酬。嫂子拿了兩個高腳杯,滿了酒,頓時空氣氤氳著紅酒溫柔的色彩,這讓人春水感到異。嫂子說要是有人彈奏點鋼琴曲,酒會更好喝。嫂子說她讀師的時候,琴彈得很好的。現在都很少彈了。這些事春水太陌生,他不知道說什麽,隻有靜靜地看著嫂子。嫂子說來喝酒吧,春水大口地送進喉嚨。酒不烈但很醇厚。嫂子笑了,說紅酒要小口小口地喝,這叫品。春水說他們喝酒都是些五六元錢一瓶的白酒,很烈,他和工友們著花生米一大口一大口往裏送,喝了後頭發暈身子發熱,然後回去睡大覺。嫂子認真地聽著春水說著打工的往事,春水從嫂子的目光讀出了憐惜,這種憐惜和著一口紅灑吞進肚裏,全身輕飄飄的,如同做夢一般。春水以前光做惡夢了,這是夢裏都沒有的感受。
幾杯酒下去,氣氛越發放鬆下來。嫂子說每天班下班,有空湊桌打麻將,日子過得有點枯燥乏味。人們都說我應當過得很不錯吧,其實人人有本難念的經。春水說是這樣的,我爺爺說凡人凡人哪有不煩惱的。嫂子說你爺爺說的一點沒錯,人都是要煩的。春水說嫂子不是凡人。嫂子問不是凡人是什麽。春水想說九天仙女下凡塵,這是他從故事書看來的句子。他還是沒說,隻是對嫂子詭異地笑笑,他想興許嫂子會知道他想說的話。
嫂子說人過得真快,我都老了。春水連忙說嫂子一點都不老,俊著呢。說完後春水發現說得有點不合適,趕緊掩飾著喝了點酒。嫂子倒很開心,你覺得我俊嗎,嫂子問。春水不躲避了,說那還用說嗎。嫂子聽了歎了口氣。
平靜了會,嫂子說我們別光顧著說話喝酒,來多喝點甲魚湯吧。嫂子給春水盛了一碗,讓春水好好地喝。春水說這是我為你們準備的,怎麽倒讓我喝起來了。嫂子說你每天做生意挺辛苦的,補補身子。春水的眼眶有點濕了,嫂子說你這人還蠻脆弱的啊。
嫂子說你長得很像我的一個同學。憨憨的樣子十分可愛。嫂子說這個同學還很喜歡我呢,給我寫過情書,天天為我買早點。春水問你喜歡他嗎嫂子沒有直接回答,隻說他後來去了海,再後來他在海安了家,現在已經沒有聯係了。
嫂子忽然定定地看著他,春水沒有準備,眼神不敢與嫂子相遇。嫂子笑了,笑得象個小女孩,她似乎很開心。春水象一個做錯了事的孩子,以為她在笑他的木訥與無知。
無疑這是頓美妙的晚餐。飯畢,嫂子看了下時間,說時間不早了,你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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