潛意識是人的意識與無意識之間的部分，意識好房子的客廳，裏麵布置精美，為給人留下好印象，客廳裏麵的東西，都是可以公之與眾的。小說無意識是房子的後花園，裏麵很大，大到主人都不知道麵積幾何，內都有些啥。潛意識是聯結客廳與後花園的長廊，主人隻是在一些隱蔽的場合，才覺察到它的存在，如在夢境，在口誤裏。窺探嫂子的動機，在春水的潛意識裏。他有時都搞不清楚安裝攝像頭的目的是為了報複鍾洪還是想窺視嫂子這種不道德的舉動他必須給自己找個正當的理由，那是這是一種反腐，鍾洪是個貪官，他這麽做，是為了尋找證據。有了這樣的理由，他才能夠理氣直壯。再說，他看西遊記時，知道孫悟空也是偷窺的高手。

    西遊記裏麵有一回講道，盤絲洞裏的七個妖精，化作七個貌美如花的女子，在一氣無冬夏，三秋永注春的一塘熱水洗浴，現在的說法叫做泡溫泉。國古代的小說，美女與妖精容易劃等號，暴露出古代的男子對於美女又愛又怕的心理。恰好，這些美女在泡溫泉，被行者，也是孫悟空看見了。

    悟空當然不承認自己是偷窺的。他明知這些是妖怪，卻不做除怪之舉，憐香惜玉之心頓起。他給自己的理由是：好男與與女鬥，我這般一個漢子，打殺這幾個丫頭，著實不濟。不要打他，隻送他一個絕後計，教他動彈不得，出不得水，多少是好。悟空偷走了這些美女的衣服，不知其內心深處作如何想。

    他從沒有想到，有一天，他會這樣地觀看嫂子。嫂子對與他來說，也是有距離的，這種距離是各方麵懸殊造成的，無法消除。這種距離感讓他無法做到徹底的放鬆，算是品嚐著身體的盛宴，算是享受著從所未有的激情，但內心深處，嫂子總是高高在。雖然他把嫂子當做親切的人，但這種親切裏麵摻雜著春水對於嫂子的膜拜與敬重。

    他與嫂子的這種距離在鏡頭前消失了。這是種怪的體驗。

    鏡頭裏，嫂子正在忙著放水入浴缸。

    春水還沒有看過女人洗澡。在老家，不管是婆娘還是少女，洗澡的場所是自己的房間，用澡盤裝著水，房間裏裏外外遮掩得嚴嚴實實。澡盤不大，能盛得水不多，估摸著洗得不暢快。但條件不充許，沒有浴缸，更沒有熱水器。大老爺們洗澡更沒有講究了，大熱天的，光著身子河邊小溪旁擦洗，天冷了，用熱水抹抹了事。冬天的時候一個月洗一次澡的人不少。不是沒水，而是洗個澡麻煩。

    春水思想了一會，嫂子打開了燈，鏡頭裏出現的燈光效果不是很好，春水回想著衛生間的燈光效果，暗紅色的光，非常柔和，它們現在溫柔地投射在嫂子身，嫂子的身也變得光彩奕奕，增添了一層柔和的色彩。

    嫂子先在淋浴頭前按了開關。

    春水很詫異，按了什麽開關呢隻見浴缸裏的水如噴泉般地噴灑轉動起來，春水想現在的東西造得真好。

    嫂子用手試了試水溫，看來恰好，沒有再加水。嫂子從抽屜裏拿出一個袋子，抓了一把，放在水裏，春水湊近細看，原來是花瓣，這是什麽花呢春水不得而知。花瓣落在水，點點朵朵，把浴缸鋪滿了。嫂子又取出一盒東西，拿出一小包，打開，擠入水，白色，好像是牛奶。牛奶可以洗臉，春水聽說過。但是用來洗澡，春水才見到。然後，嫂子取出一個小瓶，滴了十來滴到浴缸。洗個澡象煲湯般地細致。春水想，這洗澡水，沒準還能喝呢。

    嫂子抬腳進入其，徐徐躺下，任由水把她蓋滿，隻露出頭。浴缸裏的水循環流動著，衝起陣陣浪花。嫂子任由這些浪花撫摸著她的肌膚，輕觸著她的每一個部分。嫂子眯著眼，看得出，她很陶醉。

    她這樣一動不動過了幾分鍾，突然睜開眼，仰著麵，盯著吊頂，在鏡頭，好像直麵著春水，春水一驚，難道嫂子知道他的陰謀

    春水鎮靜了下，心裏暗想，不會吧，嫂子怎麽可能會知道這也許是一個巧合吧。嫂子這樣盯著吊頂看了一陣子，春水明白了，這是嫂子兩眼放空，獨自發呆的時刻。有人說，發呆可以幫助人減輕疲勞，是種很好的休息。

    春水也有這樣的體驗，有時自己獨自呆在一個安靜的氛圍，忘記一切，好像把頭腦的思想都擠空了，放開一切所想的東西，什麽憂愁呀，煩惱呀，在那樣的時刻，都不見了，如同找回一個全新的自己，人顯得是那樣的輕鬆自由。但這樣的時刻是不多見的，可以說是可遇不可求。人處在塵世，很多時候是身不由已，思不由已的。佛家講究坐禪，發呆算不算坐禪呢春水搞不清楚。

    春水不知道他的行為算是什麽偷窺，不是，他的目的不是來窺探洗澡的；盯梢，更不是，目標不會逃跑或失蹤；監視，春水對這個名目倒覺得心安。法律有個名詞叫監視居住，是人民法院人民檢察院公安機關限令犯罪嫌疑人被告人在規定的期限內不得離開住處或者指定的居所，並對其行為加以監視限製其人身自由的一種強製措施。他的目的是來監聽腐敗分子的，當然，指的是堂哥，他在靜等著腐敗分子露出馬腳。這樣，他師出有名，理正言順了。

    但預想的腐敗分子還沒有回來，這幾天鏡頭裏隻有嫂子的身影。清晨，陽光剛露出臉，嫂子起床進入衛生間，洗漱打扮。春水為了趕嫂子的起床，太陽還沒露臉開始調弄起他的攝像裝置來。嫂子睡眼朦朧，汲著拖鞋，搖搖晃晃地走到洗漱台前，也許夜晚沒有休息好吧，她臉帶倦容，哈欠連天。睡眠充足的人早起來是容光煥發，充滿喜悅的。春水自己有這樣的感受。前幾年，他每天醒來，精力充沛地擁抱陽光，想著怎樣去努力工作掙錢，總覺得有使不完的力氣。他喜歡這樣的早晨。可這樣的早晨越來越少了，晚不願入睡，或是不能入睡，早不願醒來，或是醒來昏沉沉的。嫂子經常打麻將到深夜。再說，這麽大的一幢房子，嫂子一個人，身邊也沒個男子，估計也睡不安心。

    嫂子也有開心的時候。有時候，嫂子會一個人在衛生間裏唱歌。嫂子是幼師畢業，能歌善舞。吹拉彈唱，樣樣精通。嫂子一邊衝淋，一邊哼著歌，水花濺在嫂子身，和著嫂子美妙的歌聲，衛生間裏溢滿了歡樂。不過，這隻是春水的臆想，他的攝像裝置，隻有圖像，沒有聲音。沒有聲音，最好的戲也出不來。可春水不這樣想。他看著嫂子嘴巴的張合，肢體的扭動，感覺到嫂子的歡樂了。嫂子的歡樂感染了他，這一天，心情都不錯。

    嫂子有放肆的時候。她象個小女孩似的，站立在鏡子前，不著一絲，下下，前前後後地，認真地端詳著自己，還有手量著胸的尺寸，腰的圍度，臀的胖瘦。嫂子試圖把腿舉頭頂，不過，舉到肩部，好像舉不去了，嫂子放下來，立定了，又重新來了一次，可還是沒有成功。嫂子雙手伏在洗漱台前，靜默了會。

    最讓春水揪心的，嫂子竟然喝醉了。那是晚點鍾吧，她搖搖擺擺地摸入衛生間，還沒找到馬桶，吐了。真不知道嫂子是怎樣回家的，誰把她送回來要負責照顧她呀，春水狠狠地罵了一句。嫂子雙目緊閉，嘴張得老大，雙手緊緊地扶著洗漱台，任由嘔吐物翻江倒海，奪嘴而出，鋪滿一地。嫂子的眼淚都出來了，鼻涕也流出來了，春水還沒見嫂子這麽狼狽過。嫂子開始蹲著，後來幹脆坐在了地，她無力無助的樣子，春水恨不得衝過去幫幫她。但春水幹著急，嫂子還在那裏坐著，喘著氣，估計喝得太多了。過了一會，嫂子扶著牆，想站起來，沒有成功。她的眼淚流得更多了，她哭了，聳著肩膀，頭發掛滿了整個臉部。估摸著過了一刻鍾，嫂子才站起來，趔趄著找到毛巾，清潔了臉，漱了口，整理好了，去了臥室，睡去了。衛生間裏還一片狼藉，留給了春水。春水看不下去了。

    那個晚，春水睡不著，他在想，嫂子肯定很難受吧。有些人喝醉了酒，痛快地睡一覺沒事，有些人可不是這樣，喝了酒反而睡不著，隻是無邊無際的頭痛難過。春水店隔壁的老王是那樣，喝醉了酒，晚難過得直喊娘，四周的人還以為得了什麽重疾了。酒也有好差，有些劣質酒喝了頭痛，好酒不會。運氣差的，喝酒精兌的，喝死人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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