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裏的空氣像是攪拌了水泥灰，呼吸起來令人胸腔壓抑，明明想咳嗽卻連大氣也不敢喘。

    磊哥的話雖然是笑著說出來的，但口吻和語態卻擲地有聲，立場堅決。因此，聽話者的表情立刻就變得有些古怪。

    黑鍋？你覺得我在讓你背黑鍋？”陳主任怪裏怪氣地說：“張磊，話可不能亂講，是要負責任的！”他抿了口茶，繼續：“學院最近在升本，不希望有任何負麵出現，所以——”

    結果話直接被磊哥打斷了：“主任，我已經說了，學校的工作我一定全力配合；說難聽點，我們五年製在這邊才幾百個人，10級才百多個人；小團體難上大雅之堂，你們直接忽略不就行了嘛？反正我們也沒啥存在感。”

    當領導的都不喜歡自己發言被人打斷，陳主任本就窩著火，見磊哥嬉皮笑臉，那灼灼逼人的態勢立刻就湧現出來，咆哮道：“關鍵你們幹的事情，就沒法讓大家忽視！！”

    我算聽出來了，這家夥就緊咬著以前的過節不放，千方百計把談話內容往這方麵引，看來今天這鍋是不背也得背。

    說的好嚴重！我們幹了什麽事嘛？殺人了？還是放火了？”蔣哥脾氣比較大，要麽不說話，要麽就安心跟你懟。

    見我們集體鬧意見，陳主任火冒三丈，指著蔣哥說：“你就是那個姓蔣的學生，對吧？我知道你是誰！但我告訴你，別說今天你在這兒，就是你爸在這兒，我也要批評你！”

    這幹人家爸爸鳥事啊！蔣哥哼聲冷笑，直接從沙發上站起來：“我想問問我們做錯了什麽？你們那麽有脾氣，怎麽不把發郵件那學生找出來？還是擔心惹不起？”

    這位同學，注意你說話的口氣！”陳主任昂首挺胸地說：“這些事情我會處理。”

    那就趕緊去處理！”蔣哥有些不耐煩。

    我現在就在處理！！”陳主任立刻聲如雷霆地吼道。

    這純粹是無理取鬧，見談話已經沒有持續下去的必要，磊哥嘀咕了句‘算了，我們走’後，便起身準備離開。

    陳主任本來就對磊哥不滿，如今見他這樣，心頭便更加火大。“張磊，你幹什麽？你什麽態度啊？”他伸手攔住。

    主任，叫你一聲主任是尊重你。”磊哥皺著眉頭，當仁不讓地說：“但尊重是相互的，彼此的！”

    拋下這句話，磊哥就邁步離開，我們幾個也隻能跟上。

    結果陳主任一拍桌子吼道：你們什麽態度？混賬啊？又讓外麵紀檢部的學生進來，揚言今天要麽把事情解決，要麽就直接開除。

    那你就把我們開除了嘛！蔣哥不屑地瞥了他一眼。

    那會兒，曾曉恒正帶人堵在門口，但或許是了解內情的緣故，他象征性阻擋了下，就放我們過去了。

    走出辦公樓，迤邐的校園風光引入眼簾。

    我膽子是幾個人中最小的，加上之前蘇語嫣打過招呼，叫我看著磊哥。然而計劃趕不上變化，怎麽也想不到談話會朝著如此惡劣的方向發展啊！

    我剛才差點以為你要動手！”陽仔說。

    磊哥又恢複了笑臉：“怎麽可能，我還是很尊重老師的，隻希望能夠獲得尊重！”

    或許是我這人比較老實吧！我始終覺得，雖然之前的衝突源於學校操作不當，但帶人圍攻領導辦公室確實不對；如今事情被捅了出來，幫學校分擔下又有什麽不妥呢？

    結果磊哥表示，他很熱愛學校，也很願意為母校兩肋插刀。

    可關鍵現在學校的目的，不是要找人幫忙下台，而是要找人把全校的怒火，把所有的矛盾引過去，這是什麽概念？陷進去容易，脫身就難啊！

    好吧！看來我還是太嫩了，棋盤稍微大點腦子就不夠用。

    突然又很感慨：鑲外必先安內，幾個校區的學生剛湊到一塊兒，內部都還沒消化完成，就要急於擴充外部實力準備升本，這樣真的好嗎？估計是不想遺失眼前這機會吧！

    走著走著，手機突然震動起來，那個頻率簡直跟我的心跳差不多，拿出來看才發現是蘇語嫣的消息：天皓，我看到你了，到背後的花園裏來。

    讀完短信，我趕緊扭頭看看背後的花園，果然瞧見了蘇語嫣的身影，便給磊哥說：我到外麵買點東西，你們先回去吧！

    等他們走遠了，才趕忙往花園裏去。“蘇老師。”我湊到她跟前招呼道。

    蘇語嫣抬起白皙的臉龐：“天皓，談話怎麽樣？”

    我沒敢隱瞞，直接告訴她談話很失敗，又花了幾分鍾，把整個過程給她描述了一遍，強調錯誤不在我們。

    還不在你們？”蘇語嫣一幅恨鐵不成鋼的樣子，斥責道：“你們闖禍了知道嗎？這次談話隻是個開頭，試探下你們的額態度，看你們陪不配合。”

    蘇老師，我們很聽學校的話，也很尊重老師！我憋屈地嚷嚷：可學校要把以前所有的髒水，全往我們身上潑，這叫我們怎麽配合嘛！豬也知道躲啊！

    那你們準備怎麽辦？蘇語嫣板著臉問：總不可能又像以前那樣吧？我掰著手指告訴她，我們肯定是選擇乖乖聽話，隻要學校不找麻煩，就一切太平清靜。

    那要是找麻煩呢？見蘇語嫣始終都很擔憂，我幹脆說：你還是去問別人吧，他們才是主力軍，我就是個打醬油的菜鳥。

    望著遠處的情侶，蘇語嫣沒再說話，她說了句‘謝謝你’，就結束談話回辦公室去了。我知道她是擔心磊哥，否則才不會管我們這些公認的‘垃圾’。

    隻可惜，我們始終是學生，任憑學校折磨千百遍，也隻能待她如初戀。

    正常的學習生活還在繼續。雖然對陳主任滿滿都是惶恐，也很擔心會碰上啥麻煩，但實際卻什麽也沒發生，該看書的看書，該上網的上網。

    甚至跟科任老師談到這些話題時，他們竟然哈哈大笑，說大學就是個小社會，有點坑是正常的，習慣就好。

    這話說的十分有道理，以至於大家無言以對。而正當我也覺得陳主任隻是嚇唬嚇唬我們時，意料之外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第二天上午大概十點鍾的樣子，我正坐在教室裏上課，韓佳梅突然發來短信：天皓，你們咋挨處分了？

    處分？我看著這詞語就驚了，連忙問她：從哪兒聽話我們挨處分了？結果她告訴我，通告都貼出來了，就在宣傳欄這邊，校門口都還有，不信自己去看看。

    這怎麽回事啊？我有些慌亂，畢竟這可不是開玩笑，會影響檔案和學籍的，因此立刻就把情況，跟磊哥和蔣哥說了下。

    絕對是擅自搞的！磊哥說，又站起來跟老師請假，然後帶著我們幾個人跑出去，步履匆匆地往宣傳欄進發。

    跟韓佳梅說的情況一模一樣，宣傳欄正挨張挨張貼著通報批評，從記過處理，到留校察看，到嚴重警告，甚至連名字和照片都有。

    其餘人有參與也就算了，關鍵我根本就沒有違反校規的地方啊！而磊哥和蔣哥更上火，直接把張貼的通告撕了下來。聽我說校門口還有時，又往校門口那個宣傳欄走去。

    由於當時已近中午，北校門來來往往的人不少，加上保衛科和紀檢部就在附近。所以磊哥和蔣哥剛把通報撕下來，幾個紀檢部的男生就衝了上來，嚷嚷道幹什麽。

    這聲吼不要緊，把路過的學生全部都吸引住了。因為那會宣傳欄還有我們幾個人的照片，所以大家立刻就明白了大概情況，開始交頭接耳地討論。

    誰讓貼的？”磊哥扭頭問道，目光中帶著怒氣，又繼續伸手去撕照片。結果那幾個人男生上來製止，陽仔知道我不會打架，把我推到一邊就跟蔣哥迎上去。

    要動手是不是？陽仔攔住說：事情不是你想的這樣，我給你說，你這樣毀壞我們的名譽，知道嗎？

    那你們跟領導說去，管我們屁事！那個男生嚷嚷，結果立刻就被蔣哥放翻在地上。這樣，現場的情形立刻就混亂了，其餘的紀檢部成員見發生了肢體衝突，都敢上來幫忙。

    磊哥看得眼睛發紅，拿起旁邊不知是誰的玻璃杯砸地上，聲如雷霆：“要打就玩命！沒脾氣就別動手，這事情跟你們沒關係！”又一腳把宣傳欄踹倒。

    而挑釁的那個男生，已經被蔣哥和陽仔打在地上了，其餘幾個推攘了幾下沒敢繼續出手，隻把我們攔在現場不讓走。

    看著周圍人的眼光，那是我第一次體會到，什麽叫刻骨銘心的痛，真的很心酸，人家就瞧不起你，覺得你是垃圾。

    磊哥和蔣哥不想跟這群人耗，帶著我就要走，結果又跟紀檢部發生了衝突，好不容易才突圍出去。

    而在我觀察四周的那一刻，我覺得仿佛全校都是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