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8、難以維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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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許是“忽悠”這個詞語帶有些戲虐,因此王mì shū笑著用手指了指:“天皓,也隻有你敢這麽跟叔叔說話。”

    但玩笑歸玩笑,王mì shū很快便調整語氣告訴我,之前遇到這種情況時,采用的辦法是繼續讓老板們墊資,至於讓他們墊資的辦法有很多,比如提高收益率,承諾長期合作。

    反正沒人不願意跟他們搞好關係,gōng guān部門想怎麽幹就怎麽幹。加上那時候商品xiāo shòu還比較火熱,能夠讓大夥兒看到希望,所以老板們咬咬牙,墊付了部分材料款和工資。

    看來這空手套白狼的無本生意確實好做,我冷嘲熱諷地說了幾句,琢磨著墊資的很多實力不強的老板,已經傾家蕩產在裏麵了吧!

    對於這番話,王mì shū沒有回避,告訴我現在主要處理的項目,就是新開發區最大的一號工程,是座超大型綜合商混住宅,也就是大家俗稱的中心廣場。

    而負債的一億兩千萬,也主要是在這裏頭。由於施工方的實力非常強,所以很不好搞定,對方現在擺明了不出錢,還反過來伸手要錢,並且好聯合了許多老板。

    人家也確實該要錢!拖了那麽多!”我直言不諱地說。

    王mì shū白了我一眼:“天皓,叔叔知道你說的道理,可關鍵是我們沒錢,就算該要錢,那也得等到以後再說。”

    實際上,我不知道王mì shū說的以後是多久,便讓他繼續說正事。這樣,我才大概聽出了其中道道,以及危機所在。

    原來這一號項目的開發商叫孤登偉,是本地的龍頭企業,也是開發商的代表。而一號項目的施工方,則是孤登偉的朋友黎正傑,是外地企業。

    由於資金鏈是從上往下,銀行貸款給開發商,開發商撥款給施工方,施工方下發給分包方加上前期各方墊付的資金,項目就能開工。

    因此在資金鏈出問題後,以黎正傑為首的施工方老板們,隻能拚命往裏麵墊錢。按照王mì shū的說法,黎正傑在成都的商品房、別墅、寫字樓和他名下的豪車,已經全部抵押給了銀行。

    雖然王mì shū沒說,但我想也知道,孤登偉是他朋友嘛!朋友的話,加上地方承諾的後期收益率,自然就把他忽悠進來了。

    隻可惜對於一個開發區而言,老板們墊付的錢隻是杯水車薪,導致項目到現在,整整半年沒有發過工資,更沒有支付材料款。

    各種流言四起,加上其餘項目的停工,願意花錢購房的人不斷減少,把本就吃緊的各位老板們弄得雪上加霜,紛紛開始要錢、討薪、避債。

    聽到這兒,我大概弄明白了整個情況,便自言自語道:“也就是說,一號項目的難點就在這一億兩千萬的債務上,因為現在沒人願意出一分錢,對吧?就算爛尾,也得先把這債務處理了。”

    對!”王mì shū很高興我能聽懂他的意思:“要xiàn jīn!這裏麵除了材料費以外,有將近一半是民工工資,所以不要任何抵押的硬資產,全部要xiàn jīn!一億兩千萬xiàn jīn!”

    天呐,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億兩千萬xiàn jīn什麽概念?要知道一個億萬富豪,手上也最多就幾百萬xiàn jīn。

    籌措了半天,我隻好小心翼翼地問:“王叔叔,那你們現在打算怎麽辦?”

    這個問題王mì shū琢磨了好半天,才勉為其難地回答:“正在想辦法。”

    這個dá àn挺模糊的,我也知道這所謂的想辦法,其實可能就是“我無能為力”,便岔開話題問他:“那這個黎正傑現在打算幹什麽?”

    要錢!”王mì shū言簡意賅地說:“黎正傑想從這兒撤資,把工錢和材料款要到手,他現在也被催債催的厲害。”

    我大概可以料到黎正傑為首的施工方老板的處境,便大膽地問了個不該問的問題:

    王叔叔,你能不能實話告訴我,外麵那些要賬的人,還有那些墊資的老板,知道已經沒錢的事實嗎?”

    王mì shū思索了五秒鍾:“不知道,除了黎正傑和孤登偉以外,沒有任何人知道我們放出的消息是,有充足的資金維持運轉。”

    其實連一分錢都沒有!我沒舍得把王mì shū的話戳破,跟他說我先帶詠琳上樓休息時,就跟他說再見啦!

    臨走前,王mì shū跟我們小聲招呼,讓我們明早九點到市政府開會。

    離開茶室的時候,值班xiǎo jiě看到我跟關詠琳走過來,便笑著迎上來,帶我們去樓上的客房。王mì shū安排的是間套房,內部陳設蠻奢華的,站在落地窗前剛好可以看清全市的夜景。

    由於肚子比較餓,我便讓fú wù員把先前那些點心熱好給我端上來,又通過玻璃窗朝新開發區的方向望去,抬眼便看到了遠處幾棟仍在施工的大樓。

    憑體量來看,那應該就是一號項目。於是我麵色凝重地轉過來,問道:“詠琳,你有什麽看法?”

    關詠琳態度很強硬:“王mì shū沒明說,其實他的意思,我琢磨著你應該已經聽出來了,錢的話肯定拿不到,目前他的打算,就是在項目爛尾前,把這比債務擺平。”

    怎麽擺平?”我實在太想知道,有什麽辦法能搞定這種事情。

    關詠琳抱著胳膊,把外套脫掉,坐在沙發上說:“其實王mì shū已經在安排了,他沒把資金鏈斷裂的問題對外公開,即使到了這局麵,他對大夥兒的態度依然很樂觀。

    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麽?

    明顯把包袱塞給黎正傑那群人,他們的車房雖然已經全部抵押,但還沒到破產清算的地步,隻要再狠心拖下去,那麽銀行就會沒收他們的家產。

    到了那個時候,黎正傑就算不願意,麵對債務纏身的局麵,他也隻能向法院申請破產,以還清拖欠的所有工資和材料款。

    當然,他也可以選擇跑路,如果真要是破路的話,那最好不過,正好把罪名**淨咯。”

    聽到這話,我明白了王mì shū目前的意思,他是要把風險全部轉移到黎正傑這群人身上。隻是我不明白,孤登偉也墊入了很多,他為什麽不著急呢?

    結果關詠琳告訴我,說孤登偉和黎正傑的立場不同,首先他是本地企業,其次他欠的是銀行的錢,而非huǒ yào桶一般的民工工資。

    並且,王mì shū隻要挨過了今年,把黎正傑拖垮後,就可以繼續招標。

    還招標?能招到嗎?爛成這樣!”我挺迷糊的。

    能!”關詠琳很肯定地說:“黎正傑的個人資產,大概有兩億多,抄家過後肯定能把今年拖欠的工資全部發完,隻要滿足了大小材料gòng yīng商,就不怕這項目維持不下去。

    而隻要把這關挺過,孤登偉就可以繼續跟地方合作,把二期甚至三期全部做完而到了那個時候,項目還在運轉,地方就有理由讓銀行繼續貸款。

    一句話,不管用什麽辦法,隻要能把這個產業園區修建完畢,那就有得賺!”

    那黎正傑清楚王mì shū的打算嗎?”我問。

    關詠琳回答很快:“他幹了那麽多年施工,怎麽可能不清楚呢?所以他現在糾集了很大部分墊資人,正想辦法要錢。”

    我能明顯感覺到,黎正傑不可能是個傻子,並且王mì shū已經說過,他知道資金鏈出問題的事情,既然明知道沒錢了,幹嘛還要錢呢?

    於是我立刻問關詠琳:“這城市就算再他也有財政收入,能不能從這裏麵拿錢出來填?”

    或許這些辦法關詠琳都有想到過,所以她立刻語速流利地回應:“天皓,這辦法行不通。首先填不滿,沒有那麽多的錢往裏麵塞,上級單位也不會同意。

    並且,就算王mì shū那夥人孤注一擲,把全市的財政收入用來投資心開發區,可萬一投資失敗,這風險算誰的?你認為依照目前這大廈將傾的情況,他們砸錢有用嗎?

    仕途裏的人,不求有功,但求無過,要他們孤注一擲,幫企業承擔風險,可能嗎?所以不管有錢沒錢,王mì shū都不會選擇走這條路,否則真就是賠本賺吆喝。”

    那把這些房子,拿出部分抵押給銀行,換取部分xiàn jīn,怎麽樣?”

    然而這本法再次被關詠琳駁斥回來:“啟動資金就是從銀行裏貸出來的,房產證全部都在銀行手裏,並且現在還多了個他項權證。

    關鍵,這種麵臨爛尾,全是負債的項目能幹什麽?評估出來的實際價值有多少?這麽做隻會把負債滾得更大。”

    真是天無絕人之路,條條都是死路。因此我有點憤怒,說既然是這樣了,那還要我們過來幹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