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絕情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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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蓄意了許久的濃密烏雲,終於醞釀了一場寒冬的盛典。
浩浩蕩蕩的大隊人馬終於碾過了起伏的人流,輾轉至山野路徑。此時相伴的是疾風昏日,煙樹雲海,奇峰險壑。
除了行走的馬車聲,周野一片寂靜,偶爾聽得見鳥兒撲騰翅膀的驚飛之聲,順著山勢直追青雲而去。
一路勞頓,車隊終於行至山海關外,空開始飄起雪花,像極了嬌小的白色羽毛,又像吹落的梨花瓣雨,零零落落,紛紛灑灑。
寒風刺骨,像針一樣肆無忌憚的橫行在原野之上,穿透行者們的身軀。寒冷的天氣,萬物沉寂,飛鳥走獸,早已消失的無影無蹤。
坐在車頭的車夫嘴裏“吭哧吭哧”吐出熱汽,皮質護直捏得馬背上的韁繩響,“駕,駕!”
浩蕩車隊的最間,是一輛通體赤紅馬車,格外的高大。馬車四麵絲綢裝裹,鑲銀嵌寶的窗牖被一簾淡藍色的縐紗遮擋,使人無法覺察這般華麗的車的乘客。
馬車之內,一個青年深深皺眉,俊郎的劍眉扭曲在一起,額頭上隱現深深淺淺的紋路。
這是一個很奇怪的男人,臨到末了,他還在殺人和救人之間猶豫不決。
他身材瘦長筆挺,約摸是二十餘歲的樣子;他衣著樸素,著一身雪白衫子。兩頰的稀疏胡髭、指甲都修剪得幹淨整齊,除了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和俊逸的劍眉外,其他地方都在盡量隱藏著咄咄逼人的鋒芒。
利劍猶在鞘,飛雪仍在天外,任他處地如何寒冷,馬車如何巔跛,都無法驚動他。
行進了半個餘月的人馬,都已疲憊不堪,他卻安然,因為還是那句話:十年眾生馬牛,六十載諸佛龍象。
有時候,人生便如同一場修行,有些人隨著境遇不斷變化,最後迷失自我,隻學會了阿諛奉承,拍馬溜須,看似功成名就,實則衣冠禽獸;有的人則從容應對挑戰,淡然處世,不與庸俗同流合汙,不為浮世豔名驚心,出淤泥而不染。這是一種境界,一種態度。
“花若多情,遲早凋零。人若多情,憔悴憔悴!”
車馬突然停在絕情穀口,青年下車環顧四周。絕情穀口清冷明亮的石壁上不知被誰人留下了這整整十六個大,字跡雋秀,卻又豪邁。
端地是好字,雋永冷豔,冰如石壁,能提筆天下。
白衣青年伸撫摸冰冷石壁上的字跡,坦然不已,仿佛一切都在掌握之:“既然來了,何必遮遮掩掩,拒我於穀外?都是光明正大的君子,躲躲藏藏算什麽本事!?”
聞聽此言,一人忽然從一塊石頭後閃出。那人十**歲的模樣,麵目白皙,劍眉斜挑,周身一襲紫衫,握修長寶劍。他的眉宇間散發的不凡氣度,足矣讓常人側目,而他又是個長相標致的少年,這得讓多少男子羞愧!
“楚元大哥,你終於來了。”
楚元轉身,麵對少年,聲音卻異常平靜,回道:“不錯,我來了。”
“你不該來!”
“事實上我已經來了。”
“你可以不來,這樣你還可以活在過去的榮耀,被眾人仰望。”少年牙關緊咬,雙腿一蹬,淩空而起,飛上崖頭,繼而竄進絕情穀裏。
“我來了,為了榮耀,也為了尊嚴,為了你,也為了我……”楚元毫不膽怯,飛身追了上去。
寒風未曾停歇,落雪依舊繽紛,使絕情穀更加悲涼,更加寂寞。楚元悵然,身臨如此境遇,怎麽能沒有好酒?如果再能喝上幾杯,死了也無憾。
“一杯烈酒能澆愁,借酒澆愁愁更愁;兩杯烈酒能滅恨,恨天恨地不恨己;杯烈酒能消冤,冤冤相報不能了;四杯烈酒能忘仇,殺父奪妻仇已報;數杯烈酒入破喉,縱然身死又何妨?”
此刻,紫衣少年立於石上,早已抽劍。他的玄鐵寶劍長四尺餘,劍身薄如蟬翼,外表晶瑩透亮,閃爍著凜冽的寒光。
“絕情穀幽幽綿綿,寒意逼人,欠酒暖身。倘若壺有酒,你該如何?”少年躬身垂首,徑自問道。
“酒後當高歌,再磨鈍劍戰宵小!”
“好,好!高歌一曲出門去,心若無依,四海漂泊。人生有夢,又該如何?”
“醉夢當快意恩仇,一劍封喉天下休!”
“大哥,烈酒醉夢之後,還有名利呢?”
“名利……名利……名利,哈哈哈,腳下踩!”
“情義?”
“情義兩肩挑。”
“如你所說,那就是辣出快劍,兩肩挑情義。”
“對,豪氣幹雲,義薄雲天!”
“辣出快劍,兩肩挑情義。大哥,如果被我碰到見利忘義,翻臉無情之人……”
“如何?”
“殺無赦,一劍致死……無牽無掛……”
“離天,你殺氣太重了……”
“與惡龍纏鬥過久,自身亦成為惡龍!”
長劍均已在,雙方睥睨,可謂‘劍拔弩張’。
“出劍吧。”少年再次躬身作揖,向楚元請求道。
“算了吧,我輸了。”楚元頓首,表示認輸。
自知自己不是楚元的對,但鄭離天怎會善罷甘休?等今天整整等了十年,人生又有多少個十年?楚元不能走,定要分出個勝負!
鄭離天劍指楚元,斥道:“你不能走!出劍吧!”
楚元聞言,內心倒猶有一陣驚歎,眼前的鄭離天終究還是成為了一個浪子狂俠,為了一場比試竟能生死不顧?
“出劍吧,離天。”
鄭離天也不答話,一柄長劍橫空而來,直刺而出。沒有絲毫花哨,沒有任何虛招,但依就鋒銳無比,勢不可擋,劃破空氣朝楚元而來。
這一招,仗劍天涯的劍客都十分嫻熟。這一刺看似平淡無奇,變化毫無,甚至可以被稱為“直來直往”,況且隻有習武初成之人才會使出的魯莽打法。
楚元卻並沒有輕敵,神經時時刻刻緊繃著,作為劍道名家的後代,他深諳“大道至簡”的道理。因為往往最平淡無奇、最不引人注目的招式,總能讓對放鬆戒備,也往往蘊含著無盡的殺。楚元因此不敢懈怠,細致觀察著鄭離天的任何動作,不放過任一瞬間。
不出楚元所料,鄭離天的長劍頃刻已近過身來。快若輕風的劍,攜著凜冽的疾風,刺破空氣的聲音直入耳膜。通體潔白如玉的劍身,扇起片片落雪,仿佛和白茫茫的世界融為一體。這一招除了出劍之後,變化極快之外,沒有任何優點,也沒用絲毫的多餘。
平常劍客旁觀者清,隻怕隻把此招看做是無理取鬧,誰又想到此招實是殺重重呢!
楚元欣喜,道:“妙,此劍巧妙!”說話間,他的身子卻己變得虛幻起來,騰空轉動,巧妙地避開了這直殺的一劍。
鄭離天一招未成,頗為惱羞成怒,腕急抖,長劍便越使越快、越攻越急,連連刺了八劍,卻都被楚元那詭異的身法躲閃過去。
待鄭離天長劍的劍花散盡,楚元穩穩落到地上。
聚氣凝神,鄭離天微微一笑,仰天長嘯,說道:“哈哈哈!堂堂遼東馳名劍客,兵器世家楚族的後人,難道就隻會用身法閃躲嗎?不敢出劍嗎?!”
楚元爽朗一笑,抽劍之後,淡定從容地應對淩如風的“激將法”,聲音冷靜地回道:“離天,還不急,我現在要讓你招!”
“讓你招”,何其猖狂!它所代表的意義不言而喻,也讓鄭離天頗為不舒服。
鄭離天聳了聳肩,苦笑片刻,這一次的笑與先前的全然不同,他的眼神裏多了一絲自信,多了一絲無奈,鄭離天將信將疑的問道:“真的要讓我招嗎?你確定?你可別後悔,招之內,我可出任何殺招,你恐怕無法確保生命無虞!”
“君子一言,快馬一鞭!”楚元脫口而出,如此答道。他的回答,鏗鏘有力,堅定無比,又貌似不假思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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