篇 第進章 寂寞空庭春欲晚 呼嘯凶閣風聲唳 解

字數:5900   加入書籤

A+A-


    ()  “以刑止刑”出自《周書·武帝紀下》,這是葶藶聽到皇帝口所言“以心比心”時,頭腦反應過來的話語,“以毒攻毒”也是藥理一劑非常之法。這不禁讓葶藶在南山種藥時看農戶燒荒時用到的一個辦法。

    葶藶,”皇帝有些不敢置信的看著他,“難道你有滅火的辦法?”

    這樣的火滅起來很難,但是放火卻很簡單,所以皇上,我們現在要尋的一線生,唯一的辦法就是縱火,並且,皇上你要振作。”因為對赤血黨一瞬間的懷疑閃過,反而讓葶藶產生了一絲遊移,他掰開皇帝的,輕輕的拿下那把的劍,“唯有皇上你振作了,才能讓眾人安心,才能有人說話能讓他們聽的進去,這樣我們才能燒出一條生路!”

    皇帝看著自信滿滿的葶藶,剛才晦暗的眼神,逐漸轉為明亮,此時此刻,在自己做錯了一個決定以後,還有人如此堅定的相信自己,不禁讓皇帝重拾了幾分自信,葶藶又因為皇帝的肯定更加堅信自己的方法是有用的,於是在這互相信任之間際,人和人的關係便更加和諧,事實往往就是如此。

    皇帝的情緒漸漸穩定,他將董賢扶起。恢複了一貫的帝王氣度,伴著那大火燃燒的呼呼聲,站在一個台階上高聲說到:“將士們!看看你們的周圍!”

    話音落,皇帝抬一指,那聲線在呼呼火焰之聲,在眾人盡皆忙亂的嘈雜之如同驚堂木一拍,那帝王的氣勢,讓這剛才還混亂不堪的山神廟,突然陷入一種令人難以抵抗的寂靜,耳旁唯留周遭樹木燃燒的劈啪聲,剛才那些失了定心骨的將士們,就這樣不約而同的統一望向了那聲音的來處。

    順著皇帝的勢,眾人開始看著周圍的烈焰包裹的山頭,皇帝頓了許久,確保所有人都看清形勢,然後說到:“朕以前總以為頂上的帝王冠冕是來自血脈,但你們看看,今天血脈相連的人,對我做了什麽?朕一直認為自己不管是生是死,都是孤家寡人。但是今天,朕知道了,我之所以成為天子,是因為你們!”

    皇帝說到這裏,走下了方才的台階,行走在那些慌亂受傷或驚恐的兵士們間,省視著每一個人,每一張臉,突然看見了一個兵士躺在另一個兵士的腿上,兩人互相扶持著,那個跪在地上的兵士正緊緊的抓住那個燒焦的兵士的,看樣子是讓他不要放棄,那個被燒傷的兵士半身焦黑,皮開肉綻的身體上下起伏,氣若遊絲。

    皇帝蹲了下來,仔細的查看了那個兵士的傷勢。輕聲問道那個跪著兵士:“你們是一個行伍的嗎?”

    那個兵士點了點頭,皇帝接著問到:“你們素日關係特別好嗎?”

    他也是我的同鄉。”說著這個素日或許堅強的兵士,看著那個垂死的人,眼角閃過了一絲淚光。

    你們的家鄉在哪裏?家尚有何人?”

    回稟皇上,在薊城。他的家裏雙親健在,末卒有一個弟弟。”

    皇帝聽著,點了點頭:“燕地的血性男兒,朕不如你們。”轉而又放大了音量:“你們或都背井離鄉,或都放下親人,是為了什麽?”皇帝說著雙目掃視了一遍眾人:“是為了有一天能建功立業,揚名立萬,衣錦還鄉,是也不是?”

    所有的兵士聽到此處都低下了頭,皇帝接著說到:“我來幫你們回答。在你們離開故鄉,關上家裏的大門轉身離去的時候,心裏都是這麽想。但揚名立萬有很多的方法,你們為偏偏選擇了血濺沙場?是因為你們心有一股男兒的熱血,是這一腔熱血讓你們選擇了拿起武器,保家衛國。而今日,你們沒有選擇站在作亂的一方,而是選擇跟著寡人一起焚身於這場大火,去匡扶正統,而沒有選擇投,就證明你們的心裏其實並不功利,所以你們並不會為了活著而失去你們血液的習性,我們都不怕死,更不該因為將死,而選擇放棄。你們有勇氣,有夢想,甚至有膽略。飲血敵刃,你們不曾害怕;傾覆蠻蹄,你們不曾退卻,因為你們訓練有素,可為何麵對這場大火,你們同朕為何會亂了方寸?”

    那是因為你們同剛剛的寡人一樣,以為自己是在麵對一種不可戰勝的力量。即便如此,你們在麵臨強於自己百倍的敵時,會放下武器仍由他們宰割,然後再攻入國門去屠殺你們的親人,你們的家眷,你們想要守護的一切嗎?”皇帝說著,抬指著未央宮的方向,“看看你們家鄉的方向,想想你們的父母妻兒,兄弟姐妹,若然他們等到是你們戰死沙場,或許他們仍聊有慰藉,但如果是死於一場大火,一場並沒有被昭示的陰謀,他們是應該何等傷心?又是何等糊塗?為什麽他們聊以在族人麵前自豪的孩子,會死於一場大火,毫無自救能力?你們的尊嚴何在?”

    再看看那些已經失去的兄弟,你們或曾歃血結義,或曾相互扶持,或曾生死與共。若是我們也在這裏被火舌所吞沒,誰來祭奠他們?誰來替他們昭雪?誰來替他們複仇?誰來替他照顧他的家人…”說到這裏皇帝的語氣有些哽咽。

    說到這裏,葶藶心已經泛起一陣酸楚,在場的所有的士兵也盡皆默然,有些兵士想到死去的戰友甚至嗚咽起來。

    在此,”說著皇帝取下了自己頭上的天子規製的寶石束發,雙捧於眾人麵前,“請你們忘記你們隻是一個籍籍無名大漢的兵士,是朕千萬猛軍的一個馬前卒。你們並不平凡,你們能同朕一起麵對這場大火,堅持到現在,就足以證明你們並不是一個甘於平凡的人。所以,朕請求你們,拿回你們的勇氣,找回你們的信仰,哪怕是躺也要躺出一條生路,哪怕最後隻送一個人出去,也要讓外麵的世界,知道今晚這火海的一切。就如同朕開始所說,朕之所以是天子,是因為你們的肩膀是朕腳下最堅固的基石!大漢請求你們,麵對這場大火,麵對那些貌似不可戰勝的一切,和朕一起拿回屬於我們的尊嚴!請記住,這世上或許有萬千種邪惡而強大於你的存在,但哪怕是一絲微末的美好,都值得用盡全力去守護!告訴朕,你們能與不能!?”

    突然,不知道別人是如何作想,葶藶隻覺得或許天命有它的道理,心的失神慌亂,一掃而盡,唯有一股難以熄滅的火焰,正被星火一撩,燃燒了整個心田。

    能!我們能!…”正待葶藶要脫口而出這樣的答案時,沒有預先的演練,所有的兵士似乎一瞬間達成了默契,那綿綿不絕、整齊劃一的回答聲,響徹雲霄,已經率先從這重重火海突圍出去。

    王嘉作為一名老臣,應該是見慣了這樣的場麵,但依然激動地老淚縱橫,舉一同高呼回應著,那是一種屬於男人血氣,任由誰,任由滄桑到何種年紀,都不會變。這是隻覺得一個人輕輕的捏了捏他的肩膀,王嘉回頭一看,那是丞相孔光,噙淚的雙眼正盯著高台上的宣室殿,他倆明白,這個新皇帝,這個少年天子,在他們兩人如履薄冰的扶持下,直到此時,才算真正的坐穩了大漢的萬裏河山。

    因為,他讓眾人看到了一種希望一種堅固的依靠與信任,這些勝於任何段和陰謀,才是一個首腦最大的意義。

    皇帝此時脫下了華麗卻已經染灰的大氅,向葶藶行了個抱拳禮:“請王少史,帶領我們,去戰勝這場大火!”

    不言朕,不言孤寡,一句我們,此時是最好的說辭。葶藶微微一驚,自己以前仿佛小看了這個天子的能量,或許隻是看到了他的狠辣,他的猜忌。

    閉眼深吸了一口氣,葶藶並沒有推卻或惶恐,而是朗聲說到:“各位將士!從此刻起,皇上將不在是那個平日裏高高在上,你們不可觸及的帝王,而是和大家在同一生死戰線的兄弟!此時此刻這裏不在有地位之分,因為我們抱著同一個信念,我們要活著出去,去對抗那些殘暴邪惡與貪婪。所以我承諾你們,我一定會帶你們出去!也請你們相信我,不論我說出怎麽的方法與安排,都請跟我,跟皇上一起,去完成它,親去創造我們的希望!”

    皇帝此刻恍然有一種感覺,一種難以言喻的協調感,有一種恍惚間橫貫一世的靈犀,來自於麵前這個人。

    王少史,下令吧!”皇帝說到。

    請少史下令吧!”其他的人也跟著說到。

    好,這個方法或許有些大膽,或許你們有些人聞所未聞,但一定有效。便是以火攻火!”葶藶正聲說到,心裏有一絲擔心,害怕會有人疑心而動了剛剛鼓舞建立的氣勢。

    可是葶藶錯了,他發現他的話音一落,任何人的臉上都沒有懷疑,都在等著他安排這個聽起來或許有些無稽的用火來滅火的方法。

    原理或許不必多說,請皇上帶領一隊兵士,用山神廟柴房的柴多做一些火把,然後將柴薪集在院落。”皇帝聽到葶藶的命令便先兵士們看了一眼,所有的兵士都舉起了,他選了離他比較近的一些,準備去往柴房,卻被董賢攔住了:“皇上,一定要小心。”

    皇帝微微點了點頭,可董賢卻察覺到他離開時的目光,似乎有些疏遠,從來未曾察覺過的距離感。

    請哥哥帶著一群兵士去將廟裏的木門,門檻和一應能夠燃燒的木製家具和物件全都集在此處。”商陸聽到之後點了點頭,帶著一群兵士開始了對山神廟的搜索與拆卸。

    請顧將軍,帶同一群兵士,圍著山神廟,挖上一圈深溝大約需要到人腳踝的位置,在底部鋪上疏鬆的泥土。”顧長冬聽令後,帶著最多的兵士拿著兵器走到了廟門外。開始著挖著戰壕。

    請二哥帶領斥候監視和匯報火場和風向的變化。”葶藶說完,龐秋然帶著那一隊平日對觀察和搜集處理消息很拿的斥候走到了山神廟正殿的高處。

    大約過了一刻鍾,皇帝帶領著兵士,自己也親自背著扁擔,將柴火同商陸帶來的那些門板,門檻和案幾木塌一起,聚集到了廣場上。龐秋然和斥候門也源源不斷的將最新的情況匯報到葶藶這裏,而顧長冬的壕溝也在漸漸成型。

    皇上從來沒有勞作過,有些氣喘:“葶藶…這些夠嗎?”

    葶藶看了看小山一樣的可燃物:“少了一點,不過也沒有更多了。請皇上和哥哥將這些可燃物帶到外麵的壕溝裏,均勻的鋪設在壕溝底部若是四周還能找到樹木和枯草,保證安全的情況下,可以再搜集一些。並且讓顧將軍檢查一遍,保證壕溝靠近山神廟這一側的十步之內不要有太多的可燃物。”

    皇帝和商陸兩人都點了點頭,然後皇帝對身後的兩個將士打了個勢,隻見那兩名將士的懷抱著沾了燈油的大約數十隻簡易的火把,果然,這些將士的腳都很快。

    那麽有勞二位將這些火把和剩餘的燈油一並分發給挖溝的戰士,讓他們等待你們鋪設好柴火後,以龐先生舉為號一同點火。”

    領命。”

    皇帝和商陸帶著那些將士和可燃物出去後,葶藶拉住了一個來匯報消息的斥候,跟他交代了一下點火的時——那個時便是帶周圍所有的火快要靠近壕溝的一刹那,太早,他們的柴火會堅持不到那個時候,太晚,柴火反而會為山林裏的火勢填磚加瓦。

    一切就緒,所有的人仿佛都在屏氣凝神等待那個時,葶藶也來到了山神廟的最高處,跟龐秋然一起看著周圍的火勢,而顧長冬,皇帝、商陸人分列麵,看著龐秋然,等待著那一隻的舉起。

    五丈、丈、一丈、壕溝邊的兵士與皇帝人,已經能夠感覺到那山火的灼熱撲麵而來,以至於頭發眉毛盡皆有些卷曲,鼻子裏已經可以嗅到一陣陣的皮肉烤炙的味道。尺——時已到,葶藶拍了拍龐秋然的肩膀,隻見皇帝人分別下令,但壕溝邊的火把卻齊齊投了進去,借著燈油,刹那間,壕溝的火焰竄起數丈幾乎已經與山火平行,眾人盡皆退進了山神廟,齊齊看著兩堆火在接觸的一刹那開始了抵抗。

    現在我們還能做什麽?”龐秋然問到,因為他並沒有聽說過這樣的法子。

    祝禱。”葶藶說著,閉上眼睛雙合十。

    站高望遠,龐秋然的眼前一片火海已經漸漸逼近,生死在此一搏。

    下載免費閱讀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