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剛才做上記號的那棵樹下，朝著我心裏認為正確的方向照（即便方向不對也沒關係，當務之急是離開這片鬆林，不管從哪個方向離開）。

    柱子順著霧氣中的光柱向前走，來到光柱的盡頭站住。這時，他打開手電，射向我，兩條光柱重疊。

    我關上手電，順著光柱走到他身邊，重新打開，讓兩個手電背對著背。

    兩條光柱合成一條直線，我拿著指向前方的手電保持不動，柱子順著光柱走，再次來到光柱盡頭，之後我再順著光柱走……

    如此往複，我們可以確保以很小的誤差沿著一條直線前進，這不需要什麽技術，唯一的要求就是我們在拿著手電時，必須保證一動不動。

    十分鍾以後，我發現樹排的走向與光柱的方向發生偏差。二十分鍾以後，偏差拉大。半個小時，繼續拉大，將近一個小時以後，光柱再向前照，又照到一排整齊的樹。

    但我知道，這不是說明樹排恢複原狀了，而是樹排的走向在不知不覺間扭轉了九十度。

    想想都覺得可怕，在沒有衛星，沒有無人機的古代，古人到底是怎麽做到把這些樹木規劃得如此不差毫厘的。

    再向前走，樹木重新出現偏差。

    天黑透了，霧氣遮住樹冠，好像一層結界割斷樹木，隻留下支撐它的樹樁。遠處林中傳來陣陣狼嚎，讓人不寒而栗。

    在一次接觸中，我提醒柱子，“千萬集中注意力，哪怕電筒隻掉了一次，咱倆就前功盡棄了。”

    柱子抽空擦掉額頭上的汗，努力點點頭。

    再過半個小時，我與柱子擦肩而過，我道：“我預感就快到邊兒了，堅持住。”

    柱子看著我，雙眼充斥著希望。可等我來到光柱盡頭，用手電照向他的時候，卻發現他木訥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我剛想問怎麽了，手電從他手中脫落，射向林子遠處。

    怒火從心底燃燒，可還不等我發泄出來，就見一雙雙綠豆樣的眼睛從林中閃現，把柱子包圍了。

    是狼！

    我大喊：“上亮子！”與此同時，抽出kǎn dāo朝他跑去。

    刹那間，狼嚎四起，綠眼迅猛移動，撲向正在點火把的柱子。

    電光火石之間，一聲槍響穿越山林，衝在最前麵那匹狼應聲倒地，滑到柱子腳邊。其餘的狼立刻散開，綠眼和狼嚎一並消失在黑暗中。

    柱子點著火把，抽出bǐ shǒu，四下觀察，我也跑過去，跟他背對著背，防禦四周。

    狼沒再來，槍聲繼續響，每響一次都更靠近一點，三五槍之後，一個細高的人影出現在我們倆麵前。

    風迎麵吹來，帶來一股刺鼻的huǒ yào味。

    他繼續走向我倆，火光照到他。

    是一個幹瘦的老人，穿著一件破舊的大棉襖，披著一個厚厚的鬥篷，狗皮帽子遮住大半張臉，其餘的地方被白霜遮住。他提著一把槍，一雙銳利的眼睛簡直比狼眼還要明亮。

    柱子把火把伸過去想照人家，我在底下捅他，後退一步說：“多謝救命之恩，老人家。”

    老人沒吱聲，來到死狼跟前蹲下，抓著狼的後爪，倒背在背上，起身往來時方向走。

    我見狀趕緊跟上，“老人家，我幫您背吧，就算感謝您。嗯……我的意思是，在這兒也沒什麽好報答您的，先為您做點什麽，日後再報答您。”

    老人停下，看我一眼，繼續上路。一條清朝時期的大辮子從狗皮帽子裏順下來，隨著步伐在身後晃蕩。

    沒走幾步，他再次停住。我注意到，他麵前地上又有一匹死狼。他看看死狼，又看看我。我立刻明白他的意思，示意柱子上前。

    柱子過去，背起死狼。老人繼續向前走。

    走一段，又遇著一匹狼。我忽然明白後來老人開的那幾槍也都殺死了狼。這黑燈瞎火的，他是怎麽看見目標的呢？

    我二話沒說，直接背起那匹狼，繼續跟上。

    老人走得很沉默，隻有靴子在雪地裏沙沙作響。柱子在後麵捅咕我，“哥，你看他那辮子，不會是僵屍吧？”

    “你別瞎說話！”

    “咱倆不用手電筒確認方向了？”

    “確認個屁！這老獵人肯定知道路，沒準兒還是石馬村的人，跟著走就就完了。”

    柱子點頭，躲在我身後。

    大概半個小時的時間，林子前麵出現一團火光，隨著距離靠近，我看到那是一個新修繕的小木屋，火光正從窗戶裏射進來。

    來到門前，老人拿出鑰匙打開門，一股熱氣撲麵而來，當即把我融化。

    老人帶著我倆進屋，把死狼放在地上。我粗略打量，這個木屋很大，有兩進，外麵這間是廚房，幹燥的木柴正在石頭砌的灶坑裏燃燒，投出熊熊火光，一口黑鍋上蓋著木頭鍋蓋，騰騰熱氣向外冒，溢出誘人的香氣。

    老人仍舊沒吱聲，回身鎖shàng mén，用一根粗木樁將其頂好，轉身進了第二道門。

    這是一間臥室，一半是炕一半是屋地，一捆氈子卷在炕稍兒，氈子上放著一張拚湊成的大毛皮。牆上還掛著兩張狐狸皮、一張狼皮和一張鹿皮。

    老人把槍掛在牆上，脫下大衣，摘掉帽子。這時我注意到，這位老人居然沒有耳廓。

    我倆把背包和wǔ qì靠著牆放下，拘謹地站著。老人拉開抽屜，掏出一把閃著寒光的bǐ shǒu。

    “大爺！”我趕忙道，“您要是不歡迎我們，我們可以到外麵去，隻是這林子裏太危險了，我們在您院子裏住一宿，明天再走。”

    “大點兒聲說話，我聽不見！”老人道。

    我聽他的聲音低沉，不像帶有惡意，便改口說：“我說，大爺，我們能不能借您這住一宿，外麵太危險了！”

    “知道危險還走夜路！多虧了我，要不你們就被狼吃了。”

    “那是，那是，”我大聲道，“您看我們打擾您挺不好意思的，您還救了我們一命，我們能幫您做點什麽嗎？”

    “剝狼皮會嗎？”老人問。

    我看向柱子，柱子搖頭。我回答道：“不會！”

    “做飯會嗎？”

    “這個我擅長。”我說。

    “看火去吧！我把狼皮剝了，回頭兒咱們吃飯。”

    “妥了！”我興奮地應答一聲，跳到廚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