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掩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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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暮雨正摟著兩個新來的漂亮姑娘風花雪月,今夜的花酒似乎格外的醉人,不多時他的雙眼便已冒起了水汽。
屋中的脂粉味熏得他已辨不清東西南北,隻曉得姑娘遞上來的酒必須要喝個幹淨,而這兩個姑娘今天,他也要吃個幹淨。
他正吃著姑娘喂的葡萄的時候,一股子濃鬱的血腥味直衝他腦門而來。那股味道衝破層層胭脂水粉的媚俗,如同一劑醒神的藥劑一般將他的酒意悉數驅逐了個幹淨。
“怎麽回事!這屋中怎會有如此濃的血腥味兒!”
江湖經驗作祟,他第一時間拋下姑娘警覺起來,袖中暗器也在一刹那間準備妥當。
他向簾子後頭走去,依他靈敏的嗅覺判斷,那味道應該就是來自那裏。
“你!你你你你是什麽人!”
挑開簾子的那一瞬間,一個身著黑衣的蒙麵人躺倒在地上,他的左肩上有一支箭,箭羽似乎是被他自己削掉了。此時他已經陷入半昏迷的狀態,身下是一大片殷紅的血跡。
聽到有人吼自己,那人才堪堪睜開了眼睛,那眼神雖是迷離了些,卻還是滲著絲絲冷意,是攜著極度的戒備在看人。
蕭暮雨心中怒得很:是你擅闖了老子的房間,還用這種眼神看人?簡直和那個林雲一模一樣!
等等,林雲?
蕭暮雨眼疾手快掀了那人遮麵的紗布,麵紗下的臉果真就是近日來與他一道吃喝玩樂的林雲。
“林兄?你怎的弄成這個樣子!”說著急忙俯下身子將素淩雲扶了起來,搭上手腕把了把脈,這才鬆了口氣:“好在隻是些皮肉傷。”
素淩雲這時候臉色白得像紙,身子也因為失了過多的血而微微發涼,覺得蕭暮雨身上暖和,便一個勁往他懷裏縮。這與平日裏高傲冰冷他倒是大不相同,現下反倒像是一隻剛出生的小動物。
“有有人追殺我”素淩雲顫著嘴唇無力道,“幫幫幫幫我”
蕭暮雨聽罷急急丟了數片金葉子給兩個姑娘,吩咐道:“今兒在這裏發生的事情你們誰也不許說出去,否則我可不能保證我會放過你們。”
兩個姑娘都是新入珠玉院的,也沒見過這樣的陣仗,隻嚇得瑟瑟發抖,唯唯諾諾地答了個“是”。
“去打一桶熱水來洗澡,完了你們就出去吧。”
見兩個姑娘離開之後,蕭暮雨這才又蹲下來,摸出袖中的暗器,用酒洗了洗,對素淩雲道:“林兄,忍一忍。”說著將那箭頭削去,又猛地一發力,將剩餘的箭杆子拔了出來。素淩雲疼得悶哼了一聲,一手緊緊抓著蕭暮雨的衣擺,大有將那片布撕碎的意思。
蕭暮雨將他的夜行衣脫了下來從窗外扔了出去,而這時候兩個姑娘也將洗澡的熱水打了過來,他示意她們放下之後,就揮手將她們趕了出去。
屋外果真響起了女人的尖叫和男人的下令聲,看來將軍府的府兵已經查到這裏來了。蕭暮雨想也不想抱著素淩雲進了浴桶裏,順手解開了那人綁著頭發的發帶,讓一頭墨染的長發垂在了水中。
為防止傷口中的鮮血將水染紅,蕭暮雨一把打翻了放著花瓣的簍子,花瓣在水麵上聚了厚厚的一層,便也看不出水下的情形了。
素淩雲本來已經疼得昏了過去,這會兒傷口浸了水,又疼得醒了過來,眼見著自己靠在一個光著身子的男人的胸前,心中一股無名火登時升了起來。
“混賬!你放開我!”
蕭暮雨卻壓著他的腦袋往自己胸前埋去,邊動手還邊哈哈笑道:“溫香軟玉這四個形容雲兒,當真是貼切地很。”
素淩雲隻剩一個頭露在水麵上,又被他壓地透不過氣,一時間想反抗也沒了力氣。他心說這登徒子不是說喜歡女人麽!怎麽對他一個男人還有興趣麽!
下一刻卻聽有人破門而入,刀劍紛紛指向那登徒子,而他卻隻是笑了笑道:“看你們的裝扮,是將軍府的府兵吧。看清楚我是誰。”說著不知飛了個什麽東西過去。
領頭的那人見了那東西,當即便道了個歉:“原是蕭先生,是屬下魯莽了。”
“曉得便好,今夜將軍府出什麽事了?”
“有個竊賊進了府裏偷東西,那竊賊有些本事,竟被他逃出了府。我們一路追出來,發現他在這附近失去了蹤跡,便想著不會是混進了樓裏,這才來查看。”
“如此。”蕭暮雨頷首,“那你瞧瞧我這裏有沒有那竊賊?”
領頭的低著頭抱拳道:“自,自然是沒有的。打擾先生了。”
說著便帶著人悉數退了出去。
待那群人走遠些,蕭暮雨才鬆開手,道:“好了,他們走遠了。”
素淩雲昏昏沉沉地靠著木桶邊緣躺著,他的長發沾了水,一縷一縷地貼在臉上,整張臉毫無血色,額頭上滿是因為失血而滲出的虛汗,他的睫毛上氤氳了些許水珠,一雙眼中的神色迷茫不定。
片刻後,他無力地將頭靠上了蕭暮雨的肩膀,啞著喉嚨問道:“你難道忍心看著我的傷口在水裏泡這麽久?”
蕭暮雨一陣鬱結,你逼我趕跑了我的姑娘不算,還指望我來伺候你?
素淩雲見對方半晌不說話也不懂,想來是自己的要求過分了,於是便也不再多說,徑直就要站起來。
傷口卻疼得十分不給麵子,他下意識嘶了嘶牙,眉頭皺得緊緊的。
“我也沒說不幫你吧。”蕭暮雨見狀隻能服軟,將他從水裏撈了出來,“你先換身衣裳,我去給你買藥。”
轉身欲走卻被人拉住了衣角,素淩雲一雙蒙了灰的眼睛直勾勾盯他:“別去,這時候哪家藥鋪是開著的?再說了,夏戟空知道我受了傷要買藥,必然會派人在全城的藥鋪監視,你一去就暴露我了。”
蕭暮雨皺了皺眉頭道:“難得你受了這麽重的傷還有心思考這些,但總不能不治吧。”
素淩雲歎氣道:“我把藥放在了客棧裏,還麻煩你去取一下了。”
蕭暮雨的腳程倒是快,天才蒙蒙亮之時他就已經取了傷藥回來了。
睡榻上素淩雲裹著一身豔麗的女子服飾,長發不曾束起,整張臉也因失血而顯得蒼白陰柔。蕭暮雨揉了揉眼睛,他本以為是有姑娘投懷送抱來,待看清那人冷冷的神色後才醒過神,覺得自己大概是一夜沒睡,腦子都不好用了。
他一抬手將傷藥扔了過去:“你怎穿成這個樣子?”
素淩雲接過藥瓶,垂了垂眸子理所當然道:“這屋中沒有男子服飾,我又不能不穿衣服,找了件女人的將就一下。說起來過會兒你替我去買套衣服,最普通的就好。”
“你還真拿我當下人使喚了?”縱然蕭暮雨是個人前好脾氣的形象,此時也是忍無可忍,“我見你穿女人的衣服也不錯,為了隱藏身份你就姑且將就著穿吧。”
“那可不行。”素淩雲一把拉下衣服,開始給自己上藥,“這衣服上滿是脂粉味,熏得我十分頭疼。”
蕭暮雨亦是頭疼:“你還是真是難伺候。”說著欲上前替他上藥,卻被對方一個冰冷凶狠的眼神逼了回去。
他有些摸不著頭腦:“你這麽凶做什麽?”
“不用你管,買衣服去。”
於是他隻能悻悻地上街去,他蕭大爺幾時受過這等氣,何況對方是個男人,又不是姑娘,自己憑什麽寵夫人一樣寵他!
不過說起來也奇怪,昨日抱他的時候,確實覺得他的身子比尋常的男子要綿軟許多,當時也隻當他是失了太多血導致的。可今日一早又見他穿了女子服飾那副驚豔的模樣,他當真開始考慮起此人究竟是不是女扮男裝了。
想到此處,烈日之下他還是打了個寒顫若他真是個女子,那昨日一同躺在木桶裏沐浴雖說是為了救他,但但但這也算有了肌膚之親他應該早就動手砍了自己了。
如此一想蕭暮雨頓時豁然開朗,既然自己能活到現在,便證明自己的“林兄”確實是個貨真價實的男人,至於為何穿女裝如此好看,那也隻能是因為他生得好看了。
蕭暮雨是個生性較為風流之人,平素穿衣打扮都是按翩翩公子的樣子來的,是以他替素淩雲挑衣服時的眼光,也都聚集在那些飄逸的款式上。他提著一件淺藍的衣服打量了片刻,又閉上眼思索了片刻,睜開眼的時候便掏了錢買下了這身衣裳。
回到珠玉院時他見素淩雲靠在軟墊上睡著了,即便是睡下了,周身似乎還是有掩不去的鋒芒,讓人難以靠近。蕭暮雨兀自笑了笑,替他掖好了被角,又見他額頭上仍是有冷汗森森,便用袖子替他擦了去。
“誰?”
不想他卻醒了過來,眼中尚且還有睡意沒有退卻,便要擺出一股拒人千裏的冰冷。
“別這麽緊張,是我。”蕭暮雨突然覺得他很有趣,每每看到他那副樣子,就覺得他是一個活的十分清醒的人。
素淩雲嫌棄地翻了個身,不想卻牽扯到了傷口,他頓了頓,沒有出聲。
“碰到傷口了?”蕭暮雨關切道。
那人的臉蒙在軟墊裏,許久之後才“嗯”了一聲,軟軟的還帶了些鼻音的聲音,在蕭暮雨的耳中竟聽出了些別樣的感覺。他一個浪蕩公子,什麽樣的事情做不出來,當下心中便起了玩弄之意,緩緩湊到素淩雲耳邊,溫熱的氣息都噴在對方脖頸上,他看到對方的耳朵瞬間紅了。
他笑了笑,心中滿是惡作劇得逞後的滿足,他見那人不動,便開口道:“雲兒這是在點火麽?”
素淩雲動了動身子,趁著蕭暮雨尚且還沉浸在自己絕佳演技的當口,一腳便將他踹飛出去好些距離,直到撞上牆壁才停下來。素淩雲眯著眼睛勾唇一笑:“怎的,想死還不容易,何必如此拐彎抹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