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新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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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城朱雀大道,一早便有來來往往的行人。小販叫賣之聲此起彼伏,竟也快要成一首小曲。
城中最為奢華的饕餮閣此時大門緊閉。饕餮閣素來不做早市,因而這個時候尚且還沒有客人。饕餮閣的老板愛財,早市也該是個賺錢的好地方,卻不曉得老板為何偏偏不做。
長安城中有過許多猜測,有些猜測甚至往玄裏玄氣的地方走了。
然則其實極少有人猜得出來,並非原因有多複雜,而是因為太簡單了。
“應姑娘這是去做什麽?”饕餮閣三樓上,應瀅端了碟點心正向著一間屋子走去,半路上被一個青衣的男子叫住了。
應瀅回頭看了看,叫住自己的正是前幾日跟著師傅一道回來的,被師傅稱作“登徒子”的人。她想起那日,師傅前所未有地黑著臉回到饕餮閣,從前收了錢回來,她家師傅從來都是眉開眼笑的,應瀅見他臉色不好,權當是名劍山莊欠了他錢。
於是她便問他,而師傅也不回,隻怒氣衝衝地指了指自己的身後,示意後頭還有人,那人跟著進來的時候像是帶了滿池荷葉的清香。後來應瀅才曉得,那日進了長安城,這位公子便拉著師傅要去曲江池瞧瞧,而她師傅素來對這些風雅之事沒多少興趣,何況還是如此炎熱的日子,隻怕自家師傅是千辛萬苦熬出了頭,終於能回來抱著白龍皮睡覺,不想半路殺出個曲江池賞景,他的心大概都要碎了。
應瀅笑道:“蕭公子,早。”
蕭暮雨衝著她笑,笑容溫柔得緊,就仿佛是世間最完美的情郎般:“你我都是這裏的夥計,也不用叫我公子,若不嫌棄,叫一聲大哥便好。”
應瀅點了點頭。
蕭暮雨見她手中拿著點心,想來是要給老板送去的,轉著眼珠想了想,臉上露出一絲壞笑:“若是給老板送去的,便由我來吧,應妹妹也不是小孩子了,總往男人的屋子裏跑也不是什麽好事。”
應瀅猶豫了片刻,便將碟子遞了,心說自己正巴不得有人接替了這活,這時候就有個衝頭栽了過來,上天待自己當真是不薄。
心中雖是竊喜,嘴上卻還是一派的謙和:“如此,那便麻煩蕭大哥往後叫師傅起床,給師傅送早點了。”說完轉身走得極快,片刻後就從樓梯角消失了。
蕭暮雨站在原地,一時間覺得有種搬起石頭砸了自己腳的絕望,那姑娘如此幹脆又利落地將這件差事給了自己,想必也是蓄謀已久早就想推了的,隻是沒有找到合適的人選。如今自己正巧是送上門的,也難怪她方才逃的那般快,是怕自己反悔嗎?
不過如今也是騎虎難下,畢竟那人名義上是自己的老板,如此想著,他端著點心敲了敲那人的門。
“素公子,素公子醒了嗎?”
裏頭沒人應他。
“素淩雲。”
依舊沒人應他。
“我進來了。”
再沒等裏頭究竟有沒有反應,蕭暮雨推門而入。屋中的溫度讓他周身的氣息都瞬間涼了下來,他一眼瞟見了掛在一旁的白龍皮,歎道當真是個會享受的。
他將點心擱在桌上後朝著裏間走去,裏麵是一張大床,床四周罩著極薄的紗簾,隱隱綽綽能看到床上躺著一個人。
那人的睡姿倒也是豪放,一手伸過頭頂,臉貼在手臂上,被子也不怎麽蓋在身上,幾乎有半個身子都露在外麵。蕭暮雨不由笑了起來,任憑誰看見她這幅模樣,都不會覺得她是個姑娘吧。
他這時候記起應瀅給自己的任務,於是上前撩開紗簾拍了拍那人的臉頰喚道:“阿雲,起來了。”那人不耐煩地翻了個身,順帶打掉了他的手:“應瀅你吵死了,跟個老媽子一樣。”蕭暮雨覺得好笑,又捏了捏她的鼻子:“我不是應瀅,你起來,且看清我是誰。”
床上的姑娘聽罷掙紮了好久,廢了不少力氣才將眼睛睜開了一條縫,迷迷糊糊看清了那人的輪廓之後忽得瞪大了眼:“你你你你怎麽在這裏,誰讓你進來了!”說著一拉被子,將自己眼睛以下都蓋到了被子裏。蕭暮雨無奈:“你做什麽一副被我輕薄了的模樣?傳出去對你名聲不好。”
“滾。”
應瀅覺得自家師傅今日的心情又不是很好,他看著蕭大哥的眼神像是能將他吃了。
當然這件事情;;與應瀅也是脫不開關係的。
素淩雲是個喜歡睡懶覺的,起床氣又重得很,最受不了有人叫她起床。從前應瀅自然是曉得這一點,是以從來沒有叫過她起床,都隻是將點心放在桌上,雖她幾時起來。不過應瀅也不是個好心腸的姑娘,見蕭暮雨是新來的便打算給他使使絆子,讓他去叫自家師傅起來。如此一來素淩雲必然發作,應瀅倒也是有一場好戲看。
不過令她十分意外的是,素淩雲竟然沒有將蕭暮雨剁了下酒,而隻是黑著臉不理他,這下應瀅有些不明白了,依自家師傅的脾氣,就算不下殺手也必然會讓那人吃些苦頭,這回怎的竟然隻是黑了臉?
她畢竟是個女孩子,心思也要細密些,她思忖著心說該不是蕭大哥長得風流人又溫柔,師傅這算是看上他了?
想到這裏她打了個寒顫,自家師傅也是男人啊,何況師傅長的也不差,怎的就會看上個男人?
素淩雲這時候坐在桌邊與應瀅以及蕭暮雨一道吃早餐,饕餮閣的早餐倒是比較樸素的,一碗粥幾個小菜,蕭暮雨這才明白原來素淩雲之前嫌棄自己給她買的粥是有原因的。畢竟日日喝粥的人外出之後無論如何都想換換口味吧。
正當素淩雲無精打采地咬著勺子不情不願喝粥的當口,樓下急急跑上來一個小廝,衝著素淩雲道:“素老板,外頭有人要見你,說是要求老板做事呢。”聽到此處素淩雲的眼神一閃,霎時變得亮亮的,她擱下勺子指揮著應瀅將這些東西都收拾掉後,理了理衣服道:“叫他上來。登徒子你隨我來。”
素淩雲屋中架著一道簾子,專門便是用來接待客人的,那道簾子是用特殊的絲織成的,從她那一頭可以瞧見外頭的人,可外頭的人隻能隱隱綽綽看見一個人影。
蕭暮雨本是站在簾子外頭,卻被素淩雲一把拉了進來。他站穩了步子,訝異地抬眼望著素淩雲,問道:“怎麽?”
而素淩雲顯然是嫌他反應慢,甚是嫌棄地道:“往後你也是要同我一道出去辦事的,最好還是別讓人瞧見了模樣。若是因為你而讓人將我認了出來那便是得不償失了。”
“如此。”蕭暮雨想了想道,“用人皮麵具不就成了。”
“這東西我不會做,況且帶著也難受,何況也不能確保總是不被認出來吧。”
經她這樣一說,蕭暮雨也覺得有些道理,略一點頭,轉眼便瞧見一人走了進來。
見了那人的穿著,素淩雲臉上的不樂意就毫無掩飾地露了出來那人穿的極其樸素,衣服上甚至還有補丁,也不知小廝是瞎了眼還是怎麽的,竟然覺得這人能夠付得起饕餮閣的定金?
當下她的語氣便不善:“所求何事?”
那人也是愣了一愣,畢竟自己連打招呼的禮數都還未做全,對麵那人就已然問起了自己來的目的,江湖上傳聞饕餮閣老板愛財,果然是不錯的。
他行了一禮,道:“在下來此唯有一事,求素老板滅周家滿門!”
素淩雲與蕭暮雨皆是一驚,兩人浪跡江湖這麽多年,也極少聽說過有一上來便要滅人滿門的。素淩雲捏著折扇在手中搖了搖,扇麵依舊是白得閃眼,蕭暮雨心想,這扇麵倒也與她人如出一轍,都是個清冷留白的樣子。
片刻後她問:“工部周家?”
“不錯。周深因禦花園擴建一事深得陛下寵信,然我父卻發覺他暗中做了不少收受賄賂的勾當,在陛下麵前彈劾於他,不成,反被他扣上了貪汙受賄的名頭,壓入天牢之中。祖母曉得之後當場嘔血而亡,而我母親也因為連番的打擊久病在床,大夫都說無藥可醫。從前聽說過素老板的名聲,便想來請素老板替我報仇雪恨。”
素淩雲聽罷,瞥了蕭暮雨一眼,才道:“工部尚書周深,先前曾向皇帝送過一個絕世美人,因而深得皇帝喜愛,皇帝平日裏對他所做之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我也曾聽說過有人彈劾周深不成被捕入獄,我依稀記得是個工部的司務,不過一個五品的官,倒也真是有膽量。”
簾子外頭的人深深吸了口氣,似乎是強忍了心中的怒意,道:“素老板口中的五品官,正是家父。”
“哦?”
“難道素老板覺得,這天下就不該有人站出來說句公道話嗎!”
素淩雲依舊是那副毫不在意的模樣,她笑了笑,語氣清清冷冷:“在說公道話之前,也得看看自己有沒有這個能力。你父親不過是憑著一腔熱血,也從未想過這樣莽撞行事的後果,若他當真是為了大局考慮,就不該在周深恩寵正盛之時彈劾他。而你;;”
說到此處,素淩雲卻也不再接著說下去,蕭暮雨瞧著她那副倚在榻上的懶散模樣,又見她那副神色,大概也就猜到了她想說什麽。
她無外乎便是想說,而你也是個莽撞的小子,滅人滿門這麽深的罪孽,你是說背就背說推就推了。
素淩雲握著扇子在手掌心中一敲,蕭暮見她終是露出了那副熟悉的似笑非笑的神色,就曉得她又要說些不受人待見的話了。果然,素淩雲事不關己一樣道:“殺人可是極大的罪孽,下了地府會受刑的,何況找我做事,你該不會不曉得規矩吧?”
那人會意,從懷中摸出一物攤開,道:“這是東海深處采來的避水珠,本是一對的,如今這一顆雌珠便當做定金了,事成之後雄珠自當奉上。”
那避水珠價值連城之事素淩雲也是知道的,這樣好的報酬她自是不願意放過,不過畢竟是要造殺孽的事情,她還須得從長考慮起來。
“如此,公子也是爽快人。這事我接下了,暮雨你便送他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