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二人到了清雅苑，又是烏泱泱的一群人在等著了。

    其中，郭念雲見到了兩個熟悉的身影，正是昨日已經過招了的郭靜德和郭靜菀。

    郭靜菀本站在屋子中央跟郭靜德說話，一見到郭念雲的身影，立刻上前幾步走到床前，拉過郭念嫻的手，臉上先是有一絲嫌惡閃過，卻瞬間淚盈於睫，眼睛一眨，淚水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口中念念有詞。

    郭念雲看她這一連串的反應，簡直嘖嘖稱奇，這表演要是擱現代，絕對是奧斯卡影後。

    張氏本在一旁的榻上坐著與小王氏說話，見到自己女兒突然哭了，立刻起身到床邊拉起郭靜菀：“菀兒這是怎麽了？怎的突然哭了？”

    郭靜菀一邊用手絹擦著眼淚，一邊拿眼睛看著上座的郭老夫人，嘴裏說道：“娘親，女兒是看十姑姑實在可憐，本就病了，如今慘遭下毒，還不知會不會傷及根本，若是壞了底子，隻怕……”

    張氏見坐在床邊的裴氏臉色越來越差，連忙把郭靜菀拉到一旁，喝道：“大夫還未診斷，你在這兒瞎說些什麽，到一邊站著去。”

    郭靜菀雖被罵了，但她暗中看了郭老夫人一眼，見其臉色愈發難看，心裏自是得意，便聽話乖乖站到一旁看郭念雲的笑話。

    郭念雲姐妹向郭老夫人見禮後，郭念清被叫起，由綠芷扶著站到一旁，郭念雲卻是被罰繼續跪著。

    郭念雲心裏叫苦不迭，天天跪日日跪，這膝蓋是好不了了……

    九丫頭，你可知錯？”張氏在郭老夫人的授意下開始“審問”。

    郭念雲心裏嗤笑這郭老夫人的不明是非，同時也慨歎她的偏心，這還一句話沒問，上來就是認錯。

    小王氏見郭念雲不說話，斜眼看了郭老夫人一眼，見對方眼中的不耐煩更甚，也不知哪來的勇氣，居然起身衝到郭念雲麵前，猛地甩了一個巴掌。

    郭念雲雖在走神，眼睛還是留意了眼前這些人的動向，她見小王氏來勢洶洶，已做好後退的準備，卻沒想到對方眼疾手快，自己也隻躲過了一半的力道。

    左臉生疼，但那一刻郭念雲腦子裏居然在想，小王氏隻怕是打了下人千千萬萬個耳光，才練就了這樣的身手吧。

    耳光聲響起的一瞬間，整個屋子都靜了。

    下一瞬，郭念清見妹妹被打，猛地撲到小王氏跟前，借著她的身體遮掩，狠狠的往她肚子上一推，嘴裏卻是喊著：“三伯母小心！”

    與喊聲同時響起的，是郭念清和小王氏一同倒地的悶響。

    郭念雲立刻看向郭念清，見對方壓在小王氏身上，還趁人不注意對自己眨眨眼睛，立刻心領神會。

    張氏等人沒料到突然有這麽一番變故，愣了愣才立刻叫丫鬟扶人。

    郭念雲忍著左臉的疼，想要去拉郭念清，可目光不經意地停留在郭念容臉上，隻見她一臉滿滿的嫌棄，而那被嫌棄的人，顯然是小王氏。

    此時的小王氏卻是扭曲著五官、被丫鬟從地上扶起來。

    郭念清見小王氏惡狠狠地看向自己，立刻衝著郭老夫人跪下：“請祖母饒恕孫女，剛才孫女見三伯母打了雲兒耳光，本來正要去看看雲兒，可沒想到三伯母站得不穩，整個人向前傾去，孫女怕三伯母麵朝下摔倒破了相，這才轉了方向想要護住三伯母，沒想到力道沒掌握好，還是害得三伯母摔倒了。孫女雖是一番好意，卻做錯了事，請祖母恕罪。”

    一番話說完，郭念清眼裏已是盈滿了淚水，一副委屈至極的模樣。

    郭念雲此時深深地相信，看來這樣的演技不是郭靜菀的獨門絕技，而是這個年代的小丫頭們共有的啊！自己真是太弱了，以後還要好好練習才是！

    郭老夫人看著郭念清楚楚可憐的樣子，對小王氏的恨鐵不成鋼就又加深了一分，卻也隻能說：“起來吧，你也是一片好心。”

    郭念雲此時見時機成熟，換上一副悲戚的表情，看向裴氏，問道：“七嬸，十妹妹怎麽樣了？”

    冷眼看著屋裏上演鬧劇的裴氏看見郭念雲的悲傷雖然有些假，但眼中還是有些真誠的關心，心裏不由得有些暖，這屋中雖來了這麽多人，卻隻有這一個是真心來看自己女兒的。

    不打緊，不過是有人在她喝的藥裏加了藜蘆，這才讓她嘔吐不止，藥效過了便好了。”看著別人鬧了這麽久，裴氏終於起身，親手扶起郭念雲。

    你扶她做甚！就是她在十丫頭的藥裏加了東西！”郭老夫人經過剛才小王氏一鬧，本就氣不打一出來，這會子看到有人公然違抗她的命令，不由得發作。

    裴氏正要說話，郭念雲捏了捏她的手，向前走了一步，看向張氏，盯著她的眼睛問道：“大嫂，請問是誰看到了我往十妹妹的藥中加東西？”

    張氏有些躲閃，卻還是拿出當家主母的氣勢，指著一直跪在門邊的一個婆子道：“是清雅苑負責灑掃的鄭婆子。”

    鄭婆子聽到叫自己，立刻膝行到郭念雲麵前，匍匐在地上說：“回少夫人話，老奴沒看到九娘子往十娘子的藥裏加東西，老奴看到的是九娘子的丫鬟，綠芷姑娘。”

    哦？你看到了綠芷的正臉嗎？確認是綠芷嗎？”郭念雲蹲下來，盯著鄭婆子的眼睛問道。

    鄭婆子有些慌張，但她偷偷看向郭念雲的左邊，像是得到了鼓勵一般，狠狠地點頭道：“看到了，是綠芷姑娘。”

    郭念雲倒也不惱，她站起身來，順著剛才的方向看去，卻看到了張氏。

    眉頭輕皺，怎麽會是她？

    郭念雲居高臨下，對鄭婆子道：“既然你說見到了綠芷的正臉，那剛好，我今日便是帶了綠芷來，你跟她當麵對質吧。”說著笑了笑，看向張氏，“大嫂以為，當麵對質可好？”

    張氏被她這一笑弄得有些心虛，但想著自己的萬全之策，還是點頭道：“當麵對質自然是最好的，讓人心服口服。”

    好！大嫂不愧是當家主母，這份氣度妹妹佩服。”郭念雲恭維了一下張氏，見對方絲毫沒有赧色，心裏對這些女子的功力又佩服了幾分。

    綠芷，上來告訴大嫂，你今日都去了哪裏，分別是什麽時辰，有什麽人作證。”郭念雲轉身對著一直站在自己身後的綠萍說道。

    綠萍會意，立刻上前，跪在張氏麵前道：“回郭少夫人的話，婢子晨起便去廚房拿了今日的菜，有廚房的李婆子為證；回來後一直在祠堂幫著娘子的乳母沈媽媽做針線，直到剛才才隨著小姐來清雅苑。”

    你撒謊！我分明看到你了！就是你往十娘子的藥裏加了藜蘆！”鄭婆子聽了，立刻抓著綠萍的衣領，一副吃人的架勢。

    郭念雲暗笑，麵上卻繃著臉，拉開鄭婆子的手，再次指著綠萍問她：“你確定你看到了她？”

    鄭婆子這次不理郭念雲了，直接跪到張氏腳邊，道：“少夫人，老奴已經說了多次確定就是這個丫鬟，可九娘子蓄意糾纏，你可要明察。”

    郭念雲氣笑了，這老婆子還會倒打一耙。

    張氏也早已看不過去，趁機發作：“九娘，你故意拖延時間是做甚？錯了就是錯了，你認了，祖母看在六叔六嬸的麵子上自然會網開一麵的。”

    這張氏，到現在都不忘了再拿升平公主來給郭念雲加一等罪。

    郭念雲一臉詫異：“大嫂在說什麽啊？我何罪之有。”見張氏又要說話，便轉身指著綠萍說：“請大嫂莫要責怪，剛才妹妹為了自證清白，使了個小計策。這丫頭不是綠芷，她是綠萍。鄭婆子口口聲聲說見到的是綠芷，卻又錯認為綠萍，這汙蔑我的意圖實在是司馬昭之心！還請大嫂明察。”

    郭念雲說完，見張氏臉上閃過無法掩飾的詫異，心裏冷笑。

    是……是老奴說錯了，老奴看到的就是綠萍，老奴記錯了她們的名字，但老奴可以確認，老奴看到的就是這個丫鬟。”鄭婆子靈機一動，立刻轉口指向綠萍。

    噗嗤！”郭念雲忍不住笑出聲來，“你說你看到的是她？是綠萍？”

    鄭婆子再次斬釘截鐵地點頭。

    郭念雲立刻走上前，衝著鄭婆子就是一個耳光。

    打完後，轉身衝著看了半天戲的郭老夫人跪下：“祖母，此人居心叵測，居然當著您的麵要汙蔑孫女，顯然是視您如無物，您一定要將這不忠心的狗奴才趕出郭家才是！孫女剛才氣急了，出手替您教訓了她，還請您莫怪孫女。”

    莫非是我耳朵聾了眼瞎了？我怎麽沒看出來她哪裏汙蔑了你？”郭老夫人卻是不買賬。

    郭念雲指著綠萍道：“祖母，今日綠萍一直跟孫女在一起，上午一同到了清雅苑看十妹妹，她從未離開孫女的身邊，這一點，姐姐和七姐姐、還有十妹妹都可以作證。出了清雅苑，我們便遇上了鹹安郡主，這丫鬟也一直待在我身邊，郡主可以作證。郡主走後，我和姐姐便帶著丫鬟回了祠堂，路上許多丫鬟婆子都看到了也可以作證。回去才片刻不到就又回到清雅苑，綠萍根本沒有作案的時間。”

    郭念容聽了，立刻站出來為郭念雲作證。

    這個舉動倒是讓郭念雲側目。

    郭老夫人聽完，看著鄭婆子道：“鄭家的，我問你，你真的看清了是她？”

    鄭婆子畏畏縮縮，又看了張氏一眼，跪下小雞啄米般磕頭：“老夫人，老婆子眼花，可能是看錯了。但老婆子記得，當時那丫鬟腰間戴著一個白玉的玉佩，花樣好像是……是蘭花。”

    你胡說！”這時，郭念容身後竄出一個身影，指著鄭婆子大罵，“鄭家的，你別血口噴人！你見汙蔑不了九娘子，便想害了七娘子是不是！我今日從未來過清雅苑，怎麽可能給十娘子下毒？”

    郭念雲皺了皺眉，莫非下毒的真的是郭念容的人？看向郭念容，卻見她臉上閃過了詫異。

    看來她不知道。

    原來如此，張氏倒是好手段。還以為她要害的是自己，沒想到她的目標是郭念容。

    張氏開口：“可是鈴蘭，整個郭府，隻有你一人有這白玉做的蘭花玉佩啊！這麽貴重的東西，別的丫鬟婆子可買不起！”

    小王氏見火燒到自己女兒頭上，立刻捂著剛才被郭念清打疼的肚子，指著鄭婆子道：“鄭家的，你可要想清楚了！眼睛看錯了不要緊，嘴巴說錯了，可是要出人命的！”

    鄭婆子雖然縮了縮脖子，卻是硬挺住了：“老奴就是看到了白玉蘭花玉佩！”

    罷了，既然你說你沒有，那你也像綠萍姑娘一樣，說說你今日都去了哪裏，什麽時辰去的，誰人可作證。”張氏壓下小王氏的威脅，對鈴蘭道。

    卻沒想到，鈴蘭聽了這話，反而慌了神，隻敢看向郭念容。

    郭念雲見這場景，看向郭念清，但對方給回的也是一個疑惑的眼神。

    郭念容閉了閉眼，直挺挺地跪下，衝著郭老夫人道：“祖母，今日上午孫女來看十妹妹，沒想到十妹妹出口傷人，鈴蘭定是見主子受辱氣不過，這才做了糊塗事。還請祖母看在鈴蘭忠心護主的份上，饒她一命。”

    鈴蘭聽了，撲通一聲坐在地上，不可置信地看著郭念容：“娘子……”

    郭念容看向鈴蘭，眼中有著真切的心痛：“鈴蘭，還不快認罪？你還想死扛到底不成？”

    是啊，現在認罪，還有活下去的希望。郭念雲同情地看了鈴蘭一眼。

    而鈴蘭，也確實低下了頭，輕輕說道：“是，是婢子幹的。”

    張氏似乎就在等這句話，立刻叫了婆子進來把鈴蘭帶下去。

    郭念雲看向裴氏，正好與她對視，卻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一絲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