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你等等婢子，別走那麽快，當心摔著！”綠萍關好書房的門，一邊追已經快步走出院子的郭念雲一邊道。

    綠萍的身影消失在院門後，書房二樓的窗緩緩推開。

    爺，為何要躲？”小廝對少年拉著自己躲到櫃子裏待了兩個時辰很不理解，“不就是遇到個小娘子嗎，明明是咱們先來的，這裏是郭公的書房，又不是姑娘家的閨房……”

    話多！”李漵拍了拍小廝的頭頂，道：“本就是咱們翻牆進了郭府，若是讓九娘發現了，定會認為我是那不守禮的登徒子！”

    小廝扁扁嘴道：“明明是郭公跟您說可以隨時來書房的……”說到這兒，小廝像是想到什麽，擠了個壞笑道，“爺，你說郭公是不是故意的？他明知道郭九娘子喜歡來他的書房，然後也引了爺過來？”

    李漵這次狠狠地拍了他的頭頂，道：“不得胡言！本王當九娘是知己好友，郭公自然是清楚的，就你這般狹隘！”說罷還給了他一個爆栗。

    嘶！”小廝摸著額頭翻了個白眼，卻是不敢再多言了。他很清楚自家這位郡王的脾氣，此時若是再說，隻怕回去了屁股要開花。

    郭念雲回到西廂，翻箱倒櫃地找東西。

    綠萍好不容易趕上她的腳步，卻隻能靠在門框上喘氣，綠芷見了，驚訝地看了綠萍一眼，在發現對方已經說不出話以後，走進屋對郭念雲道：“娘子在尋什麽？婢子來幫娘子尋，娘子快坐下喝杯茶，正午的日頭毒得很。你曬了一路，怕是出了一身汗不舒服，要不換件衣裳？”

    走得又快又急，郭念雲的臉頰紅撲撲的，手上卻不停，嘴裏道：“綠芷，屋裏有沒有珍珠粉？”

    綠芷卻是像聽到了笑話似的，道：“珍珠粉？這兒又不是藥鋪，要珍珠粉做什麽？”

    藥鋪就有賣嗎？”郭念雲抬頭，眼睛亮亮的。

    看到綠芷點頭，她鬆了一口氣，這才坐到榻上，拿著手絹扇風。

    她研究郭晤那些書這麽多日，卻隻找到人們喜用米粉、粟米粉或是白鉛粉做香粉或是胭脂，卻沒想到珍珠粉！直到今日偶然翻到一本寫藥材的書，才知道原來唐朝已經有了珍珠粉，卻無人拿來敷臉！

    真是暴殄天物啊！這時候的珍珠粉無汙染無添加，肯定是好東西啊！

    若是自己開創了這個先河，再守住這個商業機密，那豈不是能賺個盆盈缽滿？

    想到這兒，郭念雲仿佛已經看到流水般的銀子進了自己的腰包。

    娘子？娘子？”突然聽到有人叫自己，她驚醒過來。

    綠芷見郭念雲終於醒神，道：“娘子在想什麽？婢子叫了好幾聲都沒反應。”

    怎麽了？”郭念雲想到自己要變成富婆了，立刻心情大好，連聲音都歡快了許多。

    綠芷卻是皺了眉，道：“婢子今日去廚房，聽到竹雅軒的鈴桂跟她老娘，也就是廚房的王婆子，說七娘子找到了鈴蘭，那丫頭現在正在京郊的一戶人家，那戶人家是常去西域做生意的商戶。”

    京郊？郭念雲想到，貞兒上次跟蹤郭念容，就是去了京郊，想必就是去見了鈴蘭。

    常去西域做生意的商戶……而郭老夫人是從郭念容去見了鈴蘭之後就開始不對勁……

    聽說西域那邊有許多奇毒……

    這一切仿佛都串起來了，但是鈴蘭怎麽會恰好被這樣的人家買了呢？而這人家，又是怎麽恰好有可以控製郭老夫人的東西呢？

    或者如自己猜測，郭念容是拿住了郭老夫人的把柄？那這人家，莫非是郭府的舊人？

    郭念雲覺得兩種可能性的幾率都很大，而想知道答案就隻能等貞兒的答複。她今日上午派了貞兒去暗中留意郭念容，想來這兩日就會有結果。

    綠芷，七嬸和十妹妹昨日從洛陽回來了，你幫我準備些禮物，我午後去一趟清雅軒。”郭念雲喝了口茶，交代道。

    裴氏自月前郭老夫人大壽後，便帶著郭念嫻回了洛陽娘家省親，而郭念雲的七叔郭曙竟趁此機會納了一房小妾。

    郭念雲本不打算管這個閑事，但郭念嫻回來後跟那小妾動了手，沒想到小妾已經有孕兩月，差點就小產，於是最後以郭曙打了郭念嫻一耳光，郭念嫻嚷嚷著要上吊結束了鬧劇。

    而聽聞郭念嫻是真的上吊了，隻是被丫鬟及時地救了下來，命雖保住了，卻是吐了幾口血。

    到了這樣的地步，郭念雲就不能不去看了，畢竟當初在自己被誣陷給郭念嫻下毒的時候，裴氏信任自己，還想要為自己說話。

    綠芷自然明白郭念雲去清雅苑的目的，便點頭應了，到庫房去挑東西等不提。

    夏日的午後，陽光肆無忌憚地灑在地上，院中蟬鳴聲此起彼伏，直弄得人心裏愈發煩躁。

    清雅苑中，郭念嫻躺在床上，背靠著兩個大軟枕，雙眼無神地看著一旁的冰釜，不知在想些什麽。

    裴氏坐在不遠處的榻上，左手拿著張紙，右手拿著手帕一下一下地拭著眼淚。

    郭念雲進屋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場景。

    翠竹向她拋來求助的眼神，她心裏暗歎一聲，輕輕點點頭，使了個眼色讓翠竹把屋裏的丫鬟都叫了出去。

    七嬸？”她試探地叫了一聲。

    裴氏迷茫地抬頭，看到是郭念雲，終於有了表情：“是雲兒來了，快坐下。”

    說罷大約是想要讓丫鬟上茶，舉目四望，卻發現沒有下人在屋裏。

    我讓她們都出去了，我剛喝飽了羊酪來的，這會子倒不渴。”郭念雲見她要叫人，連忙道。

    裴氏見郭念雲如此善解人意，仿佛看到了二十年前的升平公主，仿佛升平公主還是自己最親密的閨中密友。

    這一瞬，從半個月前得知他納妾，到昨日女兒被他打了一耳光，這穿心的委屈，終於找到了一個傾瀉口。

    郭念雲看著眼前淚如雨下的裴氏，心裏竟有些悲戚，這個時代，女人居然可憐至此嗎？

    不，自己一定不能如此！

    雲兒，讓你看笑話了。”似是過了許久，裴氏終於擦幹眼淚，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

    七嬸，弟弟和妹妹還小，你要為他們打算才是。其他的，其實都如過眼雲煙而已。”郭念雲想要用郭念嫻和郭鎬來勸裴氏，這樣的問題上，也隻有孩子能夠讓母親堅強。

    裴氏看了看床上丟了魂兒一樣的郭念嫻，淒慘地笑了笑，道：“是啊，有了她的孩子，他連嫻兒和鎬兒都不管了。”

    郭念雲見她鑽牛角尖，卻不好再說其他的，郭曙畢竟是她的親叔叔，她也得注意分寸。

    七嬸，十妹妹有沒有大礙？我拿了些滋補的藥來，已經交代翠竹每日熬了給十妹妹服下。”郭念雲看了看郭念嫻，她卻還是一絲反應也沒有。

    多謝你，雲兒。這郭府裏，除了六房，都是無情之人，如今也隻有你願意來看看嫻兒。我原以為他是不同的……”裴氏把左手拿著的紙遞給郭念雲，原來是藥方。

    郭念雲看完，想要把藥方還給裴氏，卻發現她兩手軟軟地搭在軟榻上，一隻手裏攥著半幹的帕子，眼睛紅紅又失了焦距，那場景看了實在可憐。

    郭念雲怕自己再待下去會看不過眼去找郭曙算賬，便匆匆地告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