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挑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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預演的結果很快就公布了。
聽到結果時,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個讓我們所有人都為之瘋狂的許由居然無緣藝術節。
教務處說,怕同學們都情緒失控,不好控製場麵,所以不讓許由參加了。”陳老師這樣傳達。
我看著許由,他的臉隱藏在陰影中,我看不出他的情緒。
今天是周一,教務處是要到各班檢查校服的,冷的話穿冬季校服,熱的話就穿秋季校服,總之身上必須是校服,檢查扣分的話是要影響文明班級的評比的。
檢查到我們班時,教務處的人一進來,許由就把臉轉向窗外,不肯看那些肥頭大耳的人一眼。
我能理解許由的心情,許由從小到大,有他參加的歌唱比賽,就沒有一次是由別人得去第一名。
這是他的驕傲,是他與生俱來的光芒。
可就這一次小小的藝術節,他竟經曆了人生中第一次滑鐵盧,原因是他的光芒太盛。
因為他們容不得他的光芒。
這讓他怎麽接受。
這該死的乏味的無奈的現實。
教導主任走到過道,看起來對我們的狀況十分滿意,因為我們都穿著校服,顯得都很乖巧。
然後一個聲音傳來:“許由,做你想做的事。”
全班同學都怔住,教導主任更是一臉迷茫。
是夏安。
許由似乎是笑了一聲:“沒必要了,班長。”
夏安也笑了,他在座位上站起來,脫下身上的校服,放在桌子上。
然後他抬頭盯著教導主任。
他的所有動作都非常平和安靜,但他抬頭時,我發現他的眸光犀利尖銳,像寒意凜冽的刀鋒,像碰到皮膚就會讓人流血的匕首尖。
教導主任沉聲問他:“你這是幹什麽?”
夏安歪了歪頭:“也是啊,幹什麽呢。”
聲音隨即也冷下來:“當然是在挑釁了。”
其他老師紛紛過來:“這學生,怎麽說話呢這是?”
教導主任擺擺手示意那些老師別說話,看了夏安一會兒,有點輕蔑地開口:“你現在道歉,我就原諒你。”
夏安笑了出來:“我會道歉的,不過是向同學們和班主任。”
他頓了頓,表情還挺誠懇:“主任,我覺得好像沒有和你道歉的必要。”
因為我不覺得錯。”
許由站起來喊他:“班長,不用這樣。”
教導主任看了一眼許由,恍然大悟:“原來是逞能要給同學出頭。”
語氣仍然是嗆死人的不屑。
夏安挑了挑眉:“話可不是這麽說的。”
主任斜斜地看他,他比主任高出很多,主任看他要仰著頭。
我很佩服主任,夏安這種眼神這種身高會給人很大的壓迫感,但是主任仍然說了一句:“這麽想表演,讓他上也不是不可以,給他一個機會也不是那麽不能商量。”
這下許由也受不住了,臉色煞白,一字一句:“我不需要。”
夏安的聲音像能結冰:“你們沒辦法壓製他的局麵,是你們沒有能力,現在倒像是我們許由沒有能力,要靠你們施舍一個舞台了。”
主任氣的轉身就走:“你叫什麽名字,非讓校長開除你不可。”
夏安淡淡地吐出一句:“夏安。”
這周我坐在門口,主任要走出門時,我聽見自己輕聲喊:“主任。”
主任回過頭看我,眼神冒火,我站起來默默地脫掉了校服。
我衝他笑笑:“我叫江暶。”
然後同學們一個接一個的站起來,脫掉校服放在了桌子上。
這是我十七年來做過的最最莽撞的事情,我為很多事後悔,但我想,我決不會為這件事後悔。
我不能接受,不能接受許由的失敗,不是他的錯而他卻失敗的事情。
沒辦法接受。
我們抗議,為同學,為朋友,為這學校看見金子反倒埋起的行為。
為這可鄙的無聊的卑劣的現實。
教導主任的臉被怒火燒的通紅,他指指我們,轉身就走。其他老師跟在他後麵排成一排,像等待謝幕的演員。
我回過頭去看夏安,夏安正在看我,然後他露出一個淺淺的笑。
他朗聲說:“抱歉了,同學們。估計文明班級是評不上了。”
同學們放聲大笑,房蓋幾乎掀起來。
我們笑那一瞬間的勇敢無畏,還笑這荒唐而光怪陸離的青春年少。
後來上語文課,陳老師站在講台上,看了我們許久。
我們後知後覺地感到些愧疚,夏安站起來:“老師,對不起。”
但是陳老師笑了:“班長,你做的對。”
為了生存,我不能對學校的決定有任何異議。但是,我現在告訴你們。”
她的笑容更加溫暖:“如果下一次還有這種狀況,我允許你們繼續這樣做。”
這世界是何等的殘酷,又是何等的美麗。
晚上放學,我照例是和夏安一起走。
其實我還是有點擔心的,雖然說法不責眾,但是夏安畢竟是主謀……
然後我問他:“我說啊,你不會真的被開除吧?”
他看著我,眼裏隱約覆著一層薄薄的笑意:“那你沒想過你後來那麽挑釁要怎麽辦嗎?”
我假裝我沒聽到。
他又慢悠悠地說:“肯定不會被開除的,倒是他去告狀可能會有一點風險。”
我:“……為什麽???”
他說:“因為校長姓夏啊。”
我我我我腦子有點亂……
他好心解釋:“不是我爸,是我叔叔。”
好啊,原來你是仗勢欺人啊你……
原來你是這樣的夏安。
他每天都在刷新我對他的認知,一開始我覺得他是個超溫柔的暖男,但我現在堅定不移地認為,他就是一披著暖男皮的鬼畜大變態……
我回了家,坐到電腦前,突然想起,好幾天沒和簡臻說什麽話了。
至於為什麽,我想我是能記起來的。
有一天體育課,我和陸景還有何舟舟都呆在食堂。
何舟舟是麥瑾的同桌,陸景四下瞄了瞄,看沒有人在,悄聲問:“簡臻和麥瑾真的在談戀愛嗎?”
然後在桌下拍了拍我,示意我想知道真相就是現在了。
陸景這頭豬。
誰想知道這種事。
何舟舟咬了咬牙:“我……我不能說。”
不能說,意思就是,是的。
陸景僵住了,然後看了看我。
但我覺得自己平靜的不能再平靜,無波無瀾。
甚至我還笑了一下。
然後我和簡臻說的話就越來越少,直到現在,無話。
難過嗎?
我想我是很難過的。
我那樣喜歡他。
可這該死的現實。
麵對這該死的現實,我並沒有像夏安那樣挑釁的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