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發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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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誌願要在二十八號就要開始填報了,全省排名也已經公布。

    夏安果然考了全省前二十,準確地說,是第十七。

    他說:“你要去哪裏呢?我陪你。”

    我何嚐不想你陪我。

    我說:“你應該報Q大的。”

    他臉色看起來不太好。

    我解釋:“Q大在貝城,我也可以挑一個貝城的大學,然後我們也能經常見麵……比如說Q大旁邊的這個J大,還是有希望的……”

    他看起來還想說什麽,我趕緊試圖切斷他的邪念:“你也不想想你爸媽會同意嗎?”

    他說:“你也知道我的情況……他們不會阻止我的,他們害怕……”

    慘了,我居然一句話戳到他的痛處。

    怎麽辦怎麽辦……

    我得趕緊說點別的……

    那個……你看,你上了Q大,將來掙的錢肯定特別多,就能給我買好吃的了。”

    他沉默地盯著我看了半天。

    我在心裏嚎哭,我到底說了些什麽,那可是夏安啊,夏安啊,我居然用哄小孩子的口氣和他說話……

    就在我快撐不住他的眼神的時候,他說:“好啊,那我去Q大。”

    難道是我出現了幻聽???

    他一臉坦蕩:“我去Q大,你去J大,說好了啊。”

    分高就是好啊,隨便選一個超好的大學,就能輕易定下來去不去。

    在夏安這裏,沒有能不能去,而是想不想去。

    我不想告訴他,J大的話,可能有很大風險。

    他應該有一個明朗的未來,而這個未來的第一步,應該是去Q大。

    無論怎樣,都決不會是辜負他全省第十七的好成績。

    我挑了貝城的幾個大學報上去,然後等結果。

    第一個是和夏安說好的J大,第二個是簡臻曾經說過的想去的S大,我能確定的是我一定會去這兩個大學中的一個,所以剩下的那三個就沒太認真報,完全是用來湊數。

    五天之後,就公布了各個大學的投檔線。

    我在一大堆大學中奮力翻找著J大,終於找到後,我卻希望自己一直都沒有找到。

    我的分數比J大的投檔線低了6分。

    恰好是一道理綜選擇題的分數。

    恰好是17題的分數。

    沒有辦法,我什麽辦法也沒有。

    我希望我再也不會見到林楠。

    我能理解她,可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她了。

    我曾經有想過,也許林楠恰好這道題沒有選出來。

    但是有一天,陸景在網上和我說話:“兔子啊,怎麽辦啊……”

    隔著屏幕,我都能感覺到她的灰心喪氣。

    我正要安慰她,她又說:“我也好想要林楠那樣的智商啊……就這種理綜,她居然能做到選擇題一個不錯啊……”

    啊,原來是這樣的。

    我再看看S大的投檔分數,比我的分數低了2分。

    也就是說,我已經是S大的一名學生了。

    事到如今,誰又能說些什麽,誰又還能怪誰。

    夏安給我打過來電話,聲音有點冷:“我看見了。”

    真是糟透了。

    我試圖緩解氣氛:“你被哪個錄取了?”

    他說:“Q大。”

    我:“那真是恭喜了啊哈哈哈。”

    幹笑了幾下,發現對麵根本沒有緩和下來的意思,我歎了一口氣:“反正都是在貝城,S大離Q大也不是很遠,你也知道……”

    我話還沒說完,他突然說了一句:“為什麽是S大?”

    我摸不清他是什麽意思:“S大是一個挺不錯的大學啊……”

    他繼續說:“可是S大和Q大離得好遠,我們可能很長時間都沒法見到,而且你和簡臻離的好近……”

    他的聲音明明和平時一樣平靜,可是我就是覺得好像完全不同。

    仿佛這片寧靜下,是洶湧翻滾的情緒,稍不留意,巨大的波瀾就會出現,吞沒我。

    我無奈:“簡臻報的什麽大學,我根本不知道好不好?而且,他和麥瑾都在一起了……”

    我剛給他打過電話,他說他壓線進入S大,而且……”

    我終於知道為什麽聲音聽起來不對勁了。

    瘋狂,鋪天蓋地的瘋狂包含在略略沙啞的嗓音中。

    他已經完全不聽我在說什麽了,再說話時,平靜已不複存在。

    而且,他說他和麥瑾分手了,他說真希望能找一個像你這樣的女朋友……”

    簡臻,你可害死我了。

    我想讓他停下他夢遊一樣的囈語:“我說啊……”

    可他已經完全處於一種迷亂狀態了。

    如果我現在還不知道他是怎麽了,那我真是白活了。

    他瘋了。

    他又瘋了。

    真該死,我應該怎麽辦。

    我喊他的名字:“夏安,你聽我說……”

    他說:“我不想聽。”

    我從他這句話中竟聽出了滿滿的心傷,絕望,還有長久以來他的矛盾與惶惑。

    就像抓住了一隻色彩斑斕的鳥,有一天落在他的手裏,可他卻覺得這隻鳥是該擁有自由的。

    他那麽喜歡這隻鳥,他不能是束縛啊。

    它不該被困在一個不見天日的籠子中啊。

    可他那麽喜歡那隻鳥啊。

    放了它又舍不得,留下來又覺得它不該被這麽對待。

    所以他日複一日地糾結,終於,有一天,這隻鳥發生了一些出乎他意料的狀況。

    他徹底崩潰了。

    到底應該怎麽做。

    他在電話那端,我聽見他牙齒打戰的聲音,仿佛他就在我麵前,顫抖著看向我。

    我說:“我說過了,我喜歡你。”

    我繼續喊他的名字:“距離算什麽問題啊,夏安,而且我說過我喜歡你了啊。”

    可他已經聽不進去任何我說的話了。

    日後,如果他想起今天這一幕,他會是以什麽樣的情緒回味。

    我看見他所有的狼狽與不堪,懦弱與偏執,他以後用什麽樣的表情麵對我這個幾乎知道他所有不幸的人。

    我都不敢想下去。

    這次,他確確實實讓我見識到了他發病是什麽樣子的。

    他絕不會原諒今天的自己,我現在應該怎麽阻止他的進一步失控。

    我正思考著,聽見電話那端傳來開門關門的聲音。

    然後是夏安媽媽的聲嘶力竭的大喊,再後來他爸爸也出現,粗重的喘息聲和哭泣嘶吼的聲音全都能聽的一清二楚。

    大概能猜到那邊現在是什麽樣的光景。

    我掛了電話,滑坐在地上。

    可惜了,他這剛考上的Q大,一開學就要辦理休學。

    恍惚間我覺得臉上好像有什麽東西,就像蟲子那樣蜿蜒爬行。

    我伸手碰了碰臉,發現不知何時,我竟淚流滿麵。

    真奇怪,最近眼淚怎麽這樣泛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