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結束

字數:5584   加入書籤

A+A-




    回過神來,我起身跑了出去。

    我必須去看一眼夏安,不然我一定會瘋的。

    外麵下著雨,我臨出門時並沒有帶雨傘,雨下的很大,我渾身濕透地跑著。

    就像如果不快一點的話,這輩子就都見不到了一樣。

    等我跑到夏安家樓下的時候,我才後知後覺,這樣的形象很不體麵。

    沒辦法,我咬咬牙,這種時候,形象都去見鬼吧。

    不過……這麽滴著水,我很不好意思進去他家。

    我上了電梯,之後忐忑不安地趴在門上聽了聽裏麵的聲音。

    意外的好安靜。

    是走了嗎?

    應該不會吧……畢竟那個狀況……

    我試圖像犬類動物那樣甩甩身上的水,然後沮喪地發現沒有什麽效果。

    我並不是在這種時候還分心去想別的事情,我隻是……

    我好害怕。

    我怕我會垮在他家門口。

    我想讓自己不這麽慫,可是……

    可是一門之隔,兩個人分於兩邊,我究竟會見到一個什麽樣的夏安。

    最後鼓起勇氣敲了敲門,居然沒有人來開門。

    我隻好繼續敲。

    說真的,我幹的這件事,是頂討厭的事。

    在人家痛苦的時候,你非敲門要扒開傷口看。

    可是……可是對不起。

    我做很多錯事,可我仍然不得不繼續這麽錯。

    門終於開了。

    我看見一個女人。

    漂亮的女人,眼睛是紅腫的也遮不住她的美。

    和夏安一樣好看。

    她說:“是江暶吧,找夏安?”

    我點頭,猶豫是不是該說一句阿姨好。

    然後她完全沒有顧及我身上不斷滴落到地上的水,說:“進來吧,他剛才平靜下來了。”

    我還是很驚訝。

    我從來沒見過她,為什麽會認識我。

    我身上的水滴進腳下白色的地毯中,她在我背後輕聲說:“剛才夏安說,江暶會來,所以等一會兒再走。”

    她說:“還讓我找我最小的衣服,說江暶肯定不會帶傘。”

    我看著前方,夏安倚在房間門口,目光平靜地看向我。

    就像他從來不曾失控。

    他媽媽說:“你們兩個聊,我先去那邊收拾東西。”

    然後又用隻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說:“有什麽狀況,叫我。”

    我衝她笑了笑。

    夏安走進房間,我也跟進去。

    窗簾緊緊地拉著,透不過光來。

    燈是開著的。

    他抽出一張紙,在上麵寫字,我小心翼翼地走過去,他轉過身,把紙遞給我:“我未來的地址。”

    我抖著手接過來,上麵是夏安漂亮的字跡:“貝城第四醫院精神科,夏安。主治醫師,趙津。”

    他露出見麵以來第一個笑:“這次你也在貝城了,如果你願意,可以去看看我。你不用擔心見不到我……我可是那兒的模範病人,會給我一點點的會麵權利……”

    他的聲音冷下來:“去看我吧,看我究竟是怎樣的狼狽法,看看你喜歡的人究竟是什麽模樣。”

    我有點喘不過來氣,暖黃色的燈光意外地讓人感到壓迫。

    我說:“你不必這麽說。”

    他提高點聲音:“那你告訴我,我怎麽才能讓你明白我是一個真正的精神病?我怎麽才能讓你明白,你根本不應該喜歡我?”

    就算是現在,我仍然能聽到一個聲音,說殺了她吧,那樣她就完完全全是你的了。”

    聲音又降下去,像大夢初醒的囈語:“我怎麽才能讓你明白……”

    我說:“我一直都明白。”

    他扶住桌角穩住身形,神情看上去很淒惶:“我多希望……”

    聲音戛然而止。

    但我覺得我知道他想說什麽。

    我多希望,我用我畢生的精力和感情去喜歡你,保護你。

    我多希望我們一直都在一起。

    他說:“你還是不要去看我了。”

    他說:“我們就此分開吧。”

    這是夢。

    這一定是個夢。

    他別過臉去,指了指床上放著的一套衣服:“我會轉過身去,你換上吧,不要感冒了,嗯,窗簾也拉上了。”

    我才發現原來我冷的牙齒打戰。

    我換上衣服,上麵有一股淡淡的香氣。

    是經常能在夏安身上聞到的洗衣粉的味道。

    他拉開門走出去,喊了一聲:“媽,走吧。”

    要分開了嗎?

    從此,再也不見?

    我抓住他一隻袖子,他勾過手來碰了碰我的掌心。

    這樣親昵的舉動,他卻頭也不回,說了一句:“不許去看我。”

    不是不要去看我,而是不許去看我。

    他的父母走出家門,然後他說:“我的衣櫃在我的房間裏,你去挑件厚一點的外套。”

    略微停頓一下:“傘在衣櫃下麵的抽屜裏,你也可以用。不過最好還是等雨停了再走,不用擔心鎖門什麽的,校長會處理這些事。”

    最後,他說:“江暶,不要再見了。”

    我沒回答。

    他居然還笑了一下。

    他背對著我,我看不見,但我聽見了他發出氣聲。

    他說:“但是隻要我活著一天,我就祈禱沒有我,你過的寢食難安,生不如死。”

    我還是說不出話。

    他轉過身來,這次我看見了他的笑容,像初見那樣好看。

    開玩笑的。”他這樣說。

    我比誰都希望你過的好啊。”

    他走出門,我動了動,一把揪住他。

    我咬牙切齒:“你不許走。”

    他說:“你不是應該知道嗎?”

    是,我知道。

    我做的一切都是垂死掙紮。

    隻要他踏出這個門,走進醫院,我就不會去看他。

    我再也不想看見他的狼狽。

    夏安是神。

    神是沒有弱點的。

    而且……而且,我會讓他走的。

    我頹然收回手,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再電梯裏麵。

    電梯的門合上,我看不見他了。

    我回到他的房間,抽出一支筆,劃掉他留的地址。

    然後我寫他的名字。

    寫出“夏安”兩個字,可紙上呈現的一筆一畫都鋪展出一幕幕我不想看見的分離。

    我是不是再也見不到他了。

    我們是不是再也,再也回不去了。

    眼淚又淌下來,我把紙翻過去,不想再看見那個名字。

    卻意外地發現一行很小很小的字。

    再那張紙背麵的右下角。

    別再哭了。

    這下好了,我哭了個聲嘶力竭,不能自已。

    一切……都要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