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安番外(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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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來他好好在醫院呆著,直到幻聽消失,瘋狂的念頭也不見。

    可能很戲劇,可許由在電話裏說:“今天放學,江暶被人堵住搭訕了。”

    他很冷靜:“男生?”

    許由傻乎乎回答他:“啊對,當然是男生啦,她長成那樣,女生孤立她都來不及……”

    他是真的冷靜,他甚至笑著說了一句:“你女生緣那麽好,多幫襯些啊。”

    這件事所產生的後果直接導致了他在三個月之內都沒再得不到醫生護士的信任。

    後來病基本上好了,又在醫院休養了一個月,終於回去向陽。

    沒想到陳老師用這種方法和同學們說他回來的事情,頭皮發麻,還不得不接住這個梗。

    其實走到講台上的時候,覺得真是尷尬的不行,但是一抬眼就看見了江暶。

    她的表情很有趣,像是十分驚訝,又像是要哭出來。

    好久不見啊,江暶。

    鄭重其事地朝著她的方向,認真微笑:“同學們好,我叫夏安。”

    許由說過的代班長站起來歡迎他,他柔聲說:“嗯,我回來了。”

    然後江暶就哭出來了。

    後來,江暶說喜歡他。

    他知道的,在醫院他就知道了。

    可他怎麽能伸手去觸碰自己的光,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個精神病。

    他怎麽能這麽糟踐自己最喜歡的人,怎麽用自己玷汙她。

    然後她全都知道了。

    她說沒關係。

    可我喜歡的人怎麽能喜歡一個精神病。

    更何況。

    他把手抽回去,輕聲說:“夏安配不上你。”

    對,夏安配不上你,江暶。

    兩個人陷入了奇怪的氛圍裏,彼此折磨著痛苦,又苦苦放不下。

    與其說放不下,倒不如說是,根本沒想過放下。

    就好像是在比著誰更難過。

    如果可以,江暶,我從沒想過傷害你。

    所有微妙都掩飾在平靜之下,都沒有人看出他們的不對勁。

    六月四號那天,他鬼使神差就擁抱了她,還留了那個輕的像羽毛一樣的親吻。

    你總說我是神,那我希望我能把我所有的力量和運氣都給你。

    那是他第一次覺得,在一起也挺好的,你這樣喜歡我,也許我配得上你。

    然後高考之後,他把自己關在家裏,想了十多天,最後隻想到陸景曾經給江暶看過的一篇小說,那個時候兩個女生被感動的不得了,他裝作不經意地偷偷瞄了一眼,是盧思浩的小說。

    名字叫《我想和你在一起》。

    六月二十三號那天,他把江暶約出來,談了挺長時間。

    然後他說,我等你。

    他也沒想到,幾天以後,他就又回到了貝城第四醫院。

    那天剛看完Q大的投檔線,簡臻就打了電話來,問他去了哪個大學,他說Q大。

    後來他問起簡臻最近和麥瑾怎麽樣,簡臻說:“分手了。”

    他有點驚訝,簡臻又繼續說:“真希望有一天我也能找到一個像江暶那樣的女孩子,很坦誠的那種。”

    簡臻報的是S大,他看看J大的投檔線,幾乎是立刻臉就黑了下來。

    如果不是J大,那就是S大了。

    真該死。

    他一陣暈眩,這可不是個好兆頭,牙關打顫,更可怕的是,那該死的幻聽。

    它說:“承認吧,比起來你,簡臻更適合江暶不是嗎?起碼他可不是個不定時炸彈。”

    後來江暶來找他,他狠狠心,在她的目光裏走遠了。

    其實想想,一直是他離開,不是離開,就是親手把江暶推開。

    這太作了,都不像他。

    他走進雨裏,雨水把頭發打濕,劉海濕答答地貼在額頭上,一定十分滑稽。

    他一步一步走,每一步都像是陷入泥沼要拔出來那麽沉重。

    也許這就真正結束了。

    幸虧下了雨,這樣就沒人能分清楚雨水和淚水了。

    他抱著這樣一種絕望的心態住在醫院裏,其實心裏是極度渴盼著的吧。

    再見一次麵,哪怕就一次。

    怎麽也沒想到,江暶會來。

    十一那天,護士說出江暶這個名字的時候,他簡直想嗬斥她,說她胡扯。

    但是,穿了漂亮的從沒見過的長裙的江暶就那麽活生生站在他麵前了。

    如果你經曆過絕望,那麽你一定能理解這種心情。

    滿滿的絕望中,希望突然開出花來,是什麽樣的場景。

    可是現實又讓人這樣難過。

    你可知道這是什麽地方。

    這裏是貝城第四醫院,以精神科聞名全國的醫院。

    江暶說,她什麽都沒做錯。

    這是對的,可他又何嚐錯了?

    堅持了這麽久,他有點疲憊。

    遵從一下自己吧,怎麽樣?

    也許你們都能得到幸福。

    要賭一下嗎?

    他不是賭徒,可就在這時,他真心希望能押上自己的一生。

    太累了,無論是違背自己,還是使江暶痛苦,都太累了。

    他說:“你是對的。”

    就這樣吧。

    他放棄掙紮,聽天由命。

    我喜歡你,我們可以交往嗎?”

    他聽見自己這樣說。

    然後江暶說:“可以。”

    就這樣吧,隻有這一次,讓我什麽都不用想,什麽都不用顧慮,什麽都不用偽裝。

    隻為了自己能好好地活著,做一個決定。

    諸神在上啊,我從不曾敬畏你們,可是,可是請原諒我吧,原諒我的私心雜念,原諒我的意誌不堅。

    請護佑她,也護佑我。

    請許我得到不讓她受傷的力量。

    讓我們都能度過美麗的人生。

    他回來的那天,倚在一棵樹上等她,他也不知道那是棵什麽樹,反正是一棵很高大的樹,使他想起向陽街口的路燈。

    江暶朝他走來,他恍惚間又看見四年前那個小姑娘,青澀的要人命,穿著最小碼的校服,可最小碼的校服也大了許多,她就那麽朝他走過來,迎著一片明媚春光,走向他。

    那是他的救贖。

    度過了大學四年,畢業那天他拿出戒指求婚。

    其實心裏明知道,她根本不可能拒絕,卻還是很緊張。

    然後他帶她吃甜甜的栗子蛋糕和水果蛋糕,給她點暖暖的奶茶。

    最後牽著她的手,帶她走了很多貝城的街巷,去找一份煎餅果子。

    他希望他們能有一個共同的餘生,美麗到頹靡,溫暖到會使人情不自禁流淚。

    可能中途經曆過許多的坎坷,但身邊的人終究還是她。

    僅此一個人,是打破他永夜的光芒,他希望能護這道光芒一世安好,再無疼痛。

    所幸是她啊。

    所幸還是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