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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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瀟殿前,秋梓樾與風夕墨一人一劍,還未對禮,秋梓樾便先拔劍刺了出去,風夕墨的武藝她未知深淺,可既被傳屠府,想來也是不可小覷,隻是他盤恒生死幾年,身體應當還沒那麽快複好,隻能借著先機先試個究竟。
長劍頃刻近了風夕墨的身,卻見風夕墨側身躍起,雙臂展直,翻身躲過,廣袖衣擺隨身而翻,旋起了地上的一片金黃,葉雨漱漱而落,秋梓樾隻覺得眼前一片迷亂,風夕墨趁機拔劍,從右側直刺,秋梓樾提劍破招,這一揮劍方才就要落下的樹葉複又被帶起,秋梓樾趁機便接住幾片葉子,一手使了那日打貓的功夫將葉子投向風夕墨眼前,另一手隨既出劍,風夕墨卻不躲,一手接了樹葉,一手反刺破招,劍尖直抵秋梓樾,秋梓樾收手,一劍橫立,
咣當。”風夕墨的劍正被她的劍鋒抵住,再反手一勾,劍身劃出一個優美的弧度,直攻風夕墨左肩,風夕墨曲膝後仰,側身一扣抓住了秋梓樾的手腕,這招確實精妙,秋梓樾鬆手落劍,但隨即伸出左手接住,向上一劃,風夕墨卻未鬆手,側向一翻,便躲開了,可手還扣在秋梓樾的右手腕,秋梓樾左手使劍,自不如右手來的輕巧,便運足全力,橫蠻一劈,這一擊來的蠻橫又突然,風夕墨也隻得運足全力提劍去擋,
哐當。”又是一聲,兩劍在此相抵,風夕墨提劍一擋,折住秋梓樾的手略有鬆動,秋梓樾趁機一揮一提便掙脫開,隨機又是一掌,直拍到風夕墨胸前,眉頭微蹙,連推兩步,秋梓樾心疑,這掌雖快,可隻是就勢出掌,力道並不大,應該不至於讓風夕墨連退兩步,心下以為有詐,便不再近前,卻見風夕墨一個踉蹌,撐劍抵地半跪下去,麵色已是一片煞白,額上也滿是汗珠。
秋梓樾趕忙上前探看,
王子可好?”
風夕墨此刻卻是覺得似有百蟲蝕骨,疼的是半個字都吐不出,隻強撐著身子不讓自己倒下,秋梓樾大驚。一時竟恍然不知所措,幸好畫屏跑來,對著院內婢女大喊一聲。
快傳醫官。”
秋梓樾這才反應過來,連忙扶了風夕墨進殿。
好在醫官來的還算快,可那醫官的手搭在風夕墨的腕上已經半盞茶的功夫了,珍了又珍,卻眉目深鎖,遲遲不肯說話,秋梓樾看著榻上眉眼都蜷成一團,手指扣著木沿的風夕墨早已心急如焚,若自己真的將王子傷個好歹,那穹帝還不得給她也許個什麽山行正妃打理葬了。又等了片刻,那醫官還是不言語,秋梓樾便顧不得旁的急急問道,
王子何疾?”
那醫官還不答話,隻一臉愁容,但隨著醫官前來的藥童,卻趕緊提醒,
大人。”那醫官依舊不動。
大人、大人。”連喊三生那醫官方才回神。
啊?”
王子妃問您話呢?”
王子何疾?”秋梓樾複又問了一遍。
卻見那醫官麵露愧色,撲的一跪。
老朽無能,實在珍不出王子的疾症,隻猜測是王子多年服藥,藥性凶猛,藥沁骨髓,方才應是牽動了周身氣力,才引得藥性嗜體。”
如何治。”
老朽無能,隻能施針暫緩王子痛楚。”
秋梓樾心一涼,這已是肅庾最好的醫官,連他都自抒無能,便也是沒旁的辦法了。不過,好在不是她那一掌給打的。便對著醫官說,
先生請吧。”
藥童遞上針灸,那醫官緩緩開始施針,風夕墨的眉目漸為舒展。待施針畢,他扣著木板的手才緩緩的放開,癱垂在側。那醫官一邊收針,一邊叮嚀,
王子此後還是莫要再動武的好。”
有勞先生。”
不敢不敢。”
秋梓樾與那醫官扯了兩句有的沒的客套話,便命畫屏和沐瀟殿的掌事一起送醫官出府了。
再轉頭看風夕墨時,他已閉上眼似是睡了過去。秋梓樾坐上木沿,看著風夕墨煞白的臉色,心裏不覺有了一些微動,
方才與風夕墨交手,雖未分勝負,但他的身手和反應,已是讓秋梓樾刮目相看,再加上頭兩日他所展現的才情,想到身負如此如斯才華的人,卻承受著這般苦楚,更是越來越軟,竟橫生出幾分心疼來。
便去擰了帕子,幫他拭擦額頭的漢,擦完了額頭再一摸衣襟,已然濕透,秋梓樾隻覺得這身濕衣掛在他身上實在容易著涼,便想著先幫他解了外衣,等他醒了再讓他自行換上幹透的衣服。於是,便伸手去他腰間,輕輕扯了繩帶,可那繩帶係的很是認真,她扯了半天沒動分毫,又看風夕墨似乎睡的正熟,想來不會那麽容易驚醒,便用力一拽,這一拽,繩帶是開了,卻扯的風夕墨半個身子都動了,他睜開眼,正看著自己衣帶垂落,
秋梓樾卻是兩手停在半空,手上還捏著自己的衣帶的環扣。
他嘴角一勾,衝著秋梓樾就是一記魅惑的笑。
夫人這是意欲何為?”秋梓樾卻沒聽出深意,隻認真的說,
替你寬衣呀,這濕衣服總—不能一直掛在身上吧”說到後半句的時候秋梓樾大概明白了風夕墨那魅惑的笑容是何意,便立即鬆手,可風夕墨還是看著自己半解的衣衫對著她笑,秋梓樾便又胡亂的將風夕墨已經敞開的衣服外攏在一起,
恰巧沐瀟殿的掌事送了醫官回來,因著風夕墨一向不言不語,所以這沐瀟殿的人從來都是自行了禮便進去,那掌事自然也是,可一進來就看見秋梓樾的手附在風夕墨胸前,便抬起廣袖遮住臉。慢慢退身出殿,秋梓樾一看便知連他也是誤會了,便喊道,
你回來。”卻不想風夕墨同時說道,
你先下去吧!”
那掌事一時呆立,不知道自己是退還是進,但又一思,隻想著得逆了王子妃領罪便是了,得罪七王子那便麻煩了,便隨即咬牙退出了沐瀟殿,還貼心的帶上了門。
秋梓樾自知此時自己再出去也是枉然,再看風夕墨那笑容覺得實在可惡,便順勢,又將聚起來的衣服扒開,開始解裏身的衣帶道,
王子妃幫王子解衣帶還能何為呀?”秋梓樾原以為風夕墨是定然要跳起來或者攔住他的,可直到她解到最貼身的一層,風夕墨都紋絲不動,隻勾眼看著她,
說到底秋梓樾解風夕墨衣衫也隻是壯著著膽子賭氣,到這一層,著實是半分都不想動了,可話也放了,衣服也解了,現在收手,那她便是徹徹底底的輸給風夕墨了,秋梓樾的勝敗心向來莫名時有時無的,當下卻是不知道哪裏生出的氣來,半分都不想輸給風夕墨,便想硬著頭皮解開,看他還作何反應,但手伸出去卻幾番猶豫,最終也隻輕輕扯了一下衣帶,隻丟下一句,
王子果然厲害,梓樾心悅誠服。”便出了沐瀟殿。
可當晚,風夕墨卻遣了那掌事將白日裏那衣帶送來,說是賜給王妃的禮物。秋梓樾隻氣的當下便拔劍將那衣帶滑了個稀碎,冷靜了一夜。
第二日,又遣畫屏將那稀碎的衣帶給送回沐瀟殿。
第三日,那掌事又將那衣帶送了回來,隻是原本稀碎的衣帶,此時卻被粘著水墨繪成了一個武動的小人兒,秋梓樾細瞧那招式,似乎是在破自己用來劃衣帶的劍招。秋梓樾即刻滿心驚奇,那風夕墨竟能從衣帶的斷痕中看出她的劍招。
隨機又想起那日他們在殿前比劍還未分出勝負呢,便有心再比一番,可提了筆又覺得,風夕墨既這般巧思,那她若隻遞一張紙過去那也算是輸了,便撿了手邊的茶葉也繪了一個舞劍的小人過去。
倆人便又這般你來我往的對拆了十餘招,心有怨念的秋梓樾劍招繪的極為刁鑽,有些是她娘親自己創的,有些是她隨手胡亂遍的,她料定了正經習武的風夕墨是見都沒見過這些的,可風夕墨雖然一日回的比一日慢,但總能用想出抵擋的法子,雖然不能完全拆了秋梓樾的招數,但秋梓樾也難占上風,這就叫她越來越覺得遺憾,畢竟拆招不同於真的打鬥,在實際對手時,反應、速度、判斷都是在一瞬完成的,更何況還有雙方力度的懸殊,隻可惜,風夕墨被藥毒所累不能再動武,隻怕她是沒有機會再與他對劍了。
招數對到第五天,風夕墨的身影便有意無意的時時浮在秋梓樾麵前,起先秋梓樾隻以為自己是好勝心太強,才動不動就想起風夕墨,可又過幾日,她端起茶來,杯裏是他在撫琴,展開畫紙,紙上是他在揮毫,拎起長劍,劍上麵是也他舞劍的身影,再幾日,就連耳邊都時不時的要蕩起他的聲音。
夫人這是意欲何為?”
意欲何為!”
意欲何為!
她這才意識到,自己這是一邊被文思明推著,一邊被他的才情勾著,一步一步的就把自己的心給送出去了,這是一個十分危險的信號。雖說她要在這蒼瀾城安生的活著,必是脫不開風夕墨,可先前是打算好了的,隻做個識大體的正妃,側妃侍妾來者不拒,隻要哥哥還在前朝爭戰,那她就可安穩的自居一隅,與風夕墨互不打攪的了此一生。
更何況,目前過世後她便一直長在姨娘身邊,她父母在外傳了多少佳話,姨娘便在府裏承了多少落寞。她是眼看著姨娘鬱鬱而終,她最明白愛而不得的苦,且先不計較風夕墨此前是否還欠著風流債,如今他既恢複了往日風采,那以後定是要側妃侍妾一大群了,文思明可是說過,肅庾有的是女子排著隊想嫁給風夕墨,
她若是真動了情,那便既做不到各安一隅,又不削那些女子間的爭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