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氏一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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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蒼瀾城正東,有一座通體泛金的木宅子,這是九風台外,肅庾國內,唯一能用金絲楠的虞家宗府,百十年來隻有虞氏的族長能居在此處,從九風台上被白潯架出來,虞靖便匆匆趕到此處,可在外廳等了一個又一個時辰,卻仍不見族長身影,虞靖再也沉不住氣,起身便往內堂衝去,奇怪的是,一路竟未有人攔他,直至他進了內堂,才看見虞氏族長正微目端坐在幾案前,虞靖衝上前,也不行禮,便直愣愣的問道,

    你為何不見我!”那族長卻不睜眼,隻緩緩道,

    虞山已然去了,我許你們去九風台也是顧慮到虞氏的顏麵,如今穹帝既已給出了交待,你還有何要鬧的?”

    哼,交待!這算哪門子交待!與昱黎軍隊對抗本就是秋漓陽的職責所在,那白雲孤不是他的夫人麽,這算哪門子欠?”聽了虞靖這番言語,那族長方才睜眼,語氣也略有責備,

    白雲孤雖被稱作秋漓陽的夫人,可她從未與秋漓陽行過婚嫁之禮,且未受肅庾誥封無俸祿供養,甚至不是肅庾人,可的確是她砍了昱黎先君的腦袋才給肅庾換了來七年的安寧,肅庾欠她的,用一條命還已是占了便宜。”

    可也不能用虞山的命來換吧。”虞靖仍舊憤恨,那可是他最疼愛的女兒。

    我們承了這個結果,那便是幫著肅庾還了一個嚐不清的債。不承,那便有些不識好歹了。咱們這位陛下可不是會受臣子要挾的,你別忘了他是如何辦了公良家的。”穹帝拋出這份禮就知道虞氏的族長一定會受。

    虞山不僅是我女兒,也是你的親侄女呀!”虞靖此刻有些按耐不住自己的情緒,聲音也隨之高了些許,那族長卻仍是淡定的撥著手上的珠子,緩緩的回了一句,

    你似乎是忘了七王子為何要殺虞山。”

    那秋梓樾不是活的好好的麽!”

    你知道,我說的不是秋梓樾。”

    除了爾嵐,沒人能驗出虞山的毒。”虞靖仍是不甘示弱,

    可他終究知曉了,是虞山下的毒!”族長見他如此冥頑不靈,這才顯得有些脾氣。虞靖當下便不再說話,族長這才又溫和的說道,

    隻可惜你們仍不明白,將七王子逼到那般田地的從來不是虞山的毒,而是他那目空一切的孤傲和穹帝的鐵石心腸。不過今日看來,穹帝當年似乎也是有意留他性命的。”虞靖卻不領情,隻氣呼呼的行了禮,道了一聲,

    虞靖打攪了。”便轉身出了內堂。他的身影漸漸遠去,這才從偏廳閃出來一個人影,

    父親,虞山既去了,我們是否需在族內尋覓幾個女子與其他幾個王子聯姻。”

    不必了,八王子此番再無機會,三王子府上還有虞煙。五王子那裏等他真能坐上王座再尋人也不遲,至於那七王子麽,我看他似乎仍未將那王座放在眼裏。”

    這天地下還有王子會不將王座放在眼裏麽?”聽到這句話,方才一直靜坐著不動的族長這才微仰起頭,問他麵前的人,

    在你眼裏,天下有多大?”

    那年輕人顯然是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一時語塞,呆愣在那裏。

    族長也不追問,隻淺淺一笑道,

    好了,不早了,去歇著吧。”

    那年輕人這才滿臉疑惑的行了禮出門了,一邊走還一邊嘟囔著,

    天下?父親究竟是何意?”

    這夜,便這樣無故又多了一個睡不安穩的人。

    秋梓樾在明家的別苑才歇了一晚便有些坐不住了,她本就是個睚眥必報之人,雖說虞山已死,可不把那下毒之人揪出來,她始終是寢食難安。可風夕墨卻閑適的很,他將秋梓樾桉在軟塌上,又撿了一副細瓷的茶具來,坐在秋梓樾對麵,一邊泡茶一邊念叨,

    怎麽說你也是受了父王一劍的人,裝也該裝出個柔弱樣子,這樣大搖大擺的走出去,是想要告訴所有人,父王刺我那劍是留了手的麽。”

    父王可沒留手,不過是我運氣好罷了,再高一分,我可就真的要去見我父母了。”秋梓樾那一劍著實是被刺的不輕,隻不過自小便被母親告誡,無論大傷小傷都不能叫人看出深淺,對手探不出虛實自然不敢再貿然進犯。且昨日她的心思全都在風夕墨身上,自然也就忘了疼。今日倒是記得疼了,可那小婢女的醫道又著實不錯,內服外敷的,減輕了不少痛楚。風夕墨聽了卻隻白了她一眼,

    你就不能扯個謊騙騙我,被親父王連刺兩回,我得生出個多寬的心才能坐下來安靜泡茶。”

    我昨日看你那一幅大義凜然的模樣,分明是自己去找死的,這會倒後悔了麽。”

    嗯,是有些後悔,淩瑤說你最快今晨才能醒,沒想到我剛離開你就醒了,早知道你如此強壯,我就不必費勁去搶什麽解藥了。”

    聽到這個回答秋梓樾一拍幾案便直起了身子,這一下,扯的傷口生疼,但也隻齜牙咧嘴的露了一個猙獰的表情,依舊沒發出半聲,風夕墨這才按住她的手,認真的說到,

    那下毒之人你容不得,我容不得,有一個人卻最容不得。”秋梓樾不明就裏,隻急急問道,

    誰?”

    白潯。”回答她的卻不是風夕墨,而是抱了一懷瓶瓶罐罐立在門外的文思明。

    我今日能進去了吧?楑兒讓我帶了好些藥給你!”

    門外呆著吧!”秋梓樾還在對風夕墨那句話置氣,便將這無名火引到了文思明身上,

    風夕墨也不出口幫他,隻狡挾的一笑,繼續說道,

    白大人將我府上看管的如此嚴密居然還被人下了毒,定然是被氣瘋了吧。”

    嗯,今晨開始,各府門前就都被掛上了放幹血的屍體。”文思明隻得繼續站在門外回話,

    秋梓樾卻覺背後一涼,隻慶幸畫屏昨日跟著來了,但又想起昨日那個熟悉的聲音,便問道,

    你們說的這個白潯大人可是昨日在殿前那位白衣男子?”昨日在殿前,白潯那一閃就被秋梓樾辨出是那日將風夕墨扔進渚淵之人,風夕墨昨日也當即給了肯定的答案,這會隻以為秋梓樾是好奇他為何能躲開暗衛,便緩緩答道,

    白大人是肅庾第一高手,也是父王多年好友,九風台的暗衛隻聽令於他,而他隻聽令於父王。”

    秋梓樾聽完便確定了,這白潯一定就是她的小師叔,但仍有一事不明,

    先前掌事說,七王子府裏各府的眼線都有,他如果真的如你說的這般厲害,自然也是知道的吧,那為何不早把那些人趕走。”

    趕走一波還會再來一波,白大人雖然行事狠烈可到底是磊落之人,自己不削下毒,自然也就看輕了這等子事。隻以為不讓那些人靠近,便不會生出什麽事端。”文思明說完,風夕墨又續上了一句。

    虞山的毒,防不勝防。”

    可他們下如此大的功夫下毒,為何不幹脆毒死我,搞這麽多事做什麽。”

    話音方落秋梓樾便被風夕墨狠狠的敲了一下腦門,

    哪裏有人盼著自己被毒死的。”文思明卻也有這個疑惑,他以為五王子對秋梓樾下手,是因為秋梓桉,可為什麽隻下了不致死的毒,不可能是為了引風夕墨奪藥,即便是他,也不不敢肯定風夕墨對秋梓樾的心,五王子就更不可能知曉,虞山的事隻可能是將計就計,那到底是為何呢?風夕墨看出了文思明臉上的疑惑,這才答道,

    因為他們想要的,是讓梓樾死在我手裏。”秋梓樾與文思明同是一驚,齊齊問道,

    什麽?”

    爾嵐已死,這世上再無人能珍出虞山的毒,我若將形如死屍的梓樾葬了,那待秋梓桉回到蒼瀾,他們再尋個機會透出此事,那不僅將我與秋家的關係斷個幹淨,還會讓秋梓桉對我恨之入骨。”文思明聞言隻覺後怕,這步棋走的實在高明。可秋梓樾卻道一臉不削的說道,

    那他們可就看錯我哥哥了,如若我真的就這麽不明不白的死了,我哥哥回來定是掘墳挖屍,哪怕把我一塊一塊的切來驗,也會查清楚才為我報仇。”

    風夕墨對著秋梓樾寵溺的一笑,接著說道,

    隻可惜他們沒料到,這世上還有個淩瑤。”秋梓樾聽了這話,即刻在心裏記著要重重的謝了淩瑤才好,卻聽文思明一副戲虞的語氣續了一句,

    他們也沒料到,你竟會對這位王子妃動真情,不惜跑去五王子府上搶解藥。”

    話音方落,便有一個盛滿了茶水的瓷杯飛到他臉前,他伸手一擋,卻沒想到那杯子是旋著飛來的,頃刻被杯身震得縮了手,這一擋一縮,隻讓杯子整個傾斜,胸前頓時就被茶水打了個透。秋梓樾白了他一眼,轉過頭對著風夕墨問道,

    可你如何知道是虞山下的毒。”風夕墨卻不回話,隻打眼勾勾的看著秋梓樾,手下速速的將幾案上的東西挪空才緩緩回答,

    從前與她來往時,她倒是從不吝惜展示她製毒的本事,不過我倒也沒見過這個毒,當時去五哥府上也隻是想試探一下。”文思明聽完便看熱鬧般的望著秋梓樾,秋梓樾也真沒叫他失望,聽完便欲抓了東西扔風夕墨,隻可惜幾案都被風夕墨挪空了,隻氣鼓鼓的說道,

    我就知道你欠下了一堆桃花債。”

    文思明怕秋梓樾將這股子火又撒到自己身上,便急急的換了個話題,

    那當年~”

    風夕墨點了點頭。

    秋梓樾卻全然不關心倆人此時的反應,更是連文思明看都不看一眼,隻盯著風夕墨,聲音裏也滿是醋意,

    引嫣閣、宜蘭院、青黛樓、玉笙居我就說怎麽每個名字裏都嵌了一個俗不可耐的閨字。都是給你那些桃花債備著的吧。”

    風夕墨挑了挑眉,他造七王子府的時候隻花了心思在沐瀟殿和渚淵,至於別的,都是讓監造的人隨意辦了的,秋梓樾若是不挑明他還真沒注意到這些名字,他看著秋梓樾滿是哀怨的臉,當下便有了主義,隻是又十分受用她這個表情,便也沒說透。隻遞了杯茶在秋梓樾手上,

    夫人不是說,不在意旁的女子嗎?”秋梓樾被拆穿心思,心虛了幾分,可仍舊硬挺著脖子回了一句。

    我在意的是府上的糧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