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一下衝過去，攔腰抱住中年婦女說“媽，媽，他們是好人，不是壞人，別怕，別怕”邊說邊拍著她媽媽的背。

    中年婦女慢慢平靜下來，小女孩扶著她送到門口說“媽，你先出去玩會哈，做好飯我叫你。”

    我和肥仔呆呆的看著，已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小女孩回過頭看到我倆還在站著，抱歉的一笑說“不好意思啊，我去給你們拿凳子。”說著進屋。

    小女孩搬出凳子放到院子裏讓他倆坐下說“你們先歇歇，我去做飯哈。”

    你先歇歇吧，我們不餓。”我連忙說。

    嗬嗬，我不累，大家都要吃飯的。”說完鑽進了旁邊一個很矮的小屋子，小屋子是用木頭和茅草搭建而成，頂部已被油煙熏黑，那就是廚房了。

    肥仔發出一聲長歎，扭頭看向一邊。

    我四處打量一番這個小院子，小院子方方正正，主房是兩間土房，旁邊挨著一個小廚房，院牆都是木頭搭起的欄杆，一口井，一個水缸，旁邊拴著一根繩子，繩子上晾著幾件衣服。院子不大，但打掃的幹幹淨淨。

    我站起來走到井邊，往水缸裏看了看，已經見底。探頭往井裏看了下，一個盤著繩子的水桶掛在井沿，這個就是打水的桶了。

    我抓住繩子把水桶丟到井底，左右搖晃半天才打上來半桶水，倒到水缸裏不見任何效果。

    我沒有氣餒，半桶半桶的往上提，肥仔也過來幫忙，兩個人一直弄了半個小時才算把水缸裝滿。

    小女孩從廚房鑽出來的時候，已滿臉是汗，她看到滿滿的一缸水，高興的說“哇，真謝謝你們了，夠我們用一個星期了。”

    能幫到小女孩，我們也非常開心，說“不用客氣，舉手之勞。”邊說邊揉著發燙的手心。

    嘻嘻，飯做好了，你們等下哈，我去喊爸爸回來吃飯。”小女孩開門出去，小黑狗一溜小跑跟在後麵。

    我和肥仔對看了一眼，又都坐回原處。

    沒過多久，院門打開，小女孩和一個五六歲的小男孩推著一個輪椅進來，輪椅上做著一個中年男人。

    我和肥仔雙雙從凳子上彈起，規規矩矩的叫了聲大叔，站在那裏不知所措。

    小女孩看到我倆的樣子，笑嘻嘻的說“坐吧，坐吧，馬上吃飯。”然後推了推旁邊的小男孩說“叫叔叔呀，要有禮貌。”

    小男孩朝我倆各叫了聲叔叔。

    我說了聲“小朋友好。”肥仔點點頭。

    坐在輪椅上的中年男人操著一口方言和我倆打了聲招呼。

    小女孩拉著小男孩進屋，兩個人吃力的抬著一個桌子出來，我和肥仔趕緊上去幫忙，小男孩又進屋拿了兩個凳子出來。

    小女孩把菜端出來擺在桌子上，一共四個菜一個炒雞蛋，兩個炒蔬菜，再加一個拍黃瓜，這幾乎是小女孩家裏現有的最好的菜了。

    中年男人把輪椅朝桌邊推了推，招呼我和肥仔落座，對小女孩說“丫頭，床底下那個箱子裏有瓶酒，去拿過來，爹陪客人喝點酒。”

    我去拿。”小男孩一溜煙跑進房裏。

    我車裏有酒，我去拿來請大叔喝。”肥仔趕緊站起來走了出去，回來的時候手裏領著兩瓶酒，幾包雞爪子和花生米。

    小女孩開心的把菜酒擺好，對大家說“我去接媽媽回來，你們先吃著哈。”

    說完離去。

    中年男人看了一眼女兒單薄的背影，歎了口氣。

    大叔，女兒好懂事啊。”我邊給中年男人倒酒邊說。

    唉，真是難為她了，一家人全靠她一個人。”中年男人無奈的說。

    我長大了幫姐姐幹活。”小男孩邊吃邊說。

    肥仔把一個雞爪子打開包裝，遞給小男孩，低聲問“大叔，你的腿是什麽情況？”

    腰間盤突出，坐骨神經痛。”中年男人淡淡的說。

    三個人邊喝邊聊，沒過多久，小女孩領著媽媽回來了。

    小男孩飛奔進屋搬出一個椅子，放在離我們飯桌不遠的地方。

    小女孩把媽媽拉到椅子上坐下，拿碗盛了些飯菜，站在媽媽前麵，一勺一勺的喂進嘴裏。

    我和肥仔看在眼裏，都不知道該說什麽。

    喂完媽媽，小女孩自己才坐到桌子前開始吃飯，邊吃邊對中年男人說“爸爸少喝點酒，對你腿不好哦。”

    嗯。”中年男人點了點頭。

    兩位哥哥多吃點哈，不要客氣。”小女孩又對我和肥仔說。

    好的，好的，謝謝。”我倆連連道謝。

    吃過飯，大家坐在院子隨便聊天，小女孩收拾了桌子上的碗筷，鑽進廚房，不一會兒掂著一桶洗碗水出來，吃力的倒進旁邊的雞圈裏。

    小女孩忙完後已晚上九點多鍾，他進屋裏抱了一床新的被子出來，對我和肥仔說“兩位大哥，今晚委屈你們在瓜田睡覺可以不？”

    我和肥仔趕緊站起來，連連點頭，和中年男人告別後，跟著小女孩走了出去。

    瓜田就在離她家不遠的地方，田裏有一個庵子，裏麵擺了一張單人床，平時都是中年男人睡在這裏看瓜，防偷。

    小女孩利索的幫我們鋪好床，愉快的道了聲晚安離去。

    瓜田不大，處於山頭的一片平地上，田邊就是山坡，晚上往下看不到底，往遠看是隱隱約約連綿起伏的山脈。

    我和肥仔的心情都是沉重的，我們在田邊找了個高地坐下來，抽了會煙，實在沒有說話的，隻得回到庵子睡覺。

    單人床，我把被褥放到中間隔開，肥仔倒頭就睡，不一會兒就呼嚕聲大作。

    我卻睡不著，滿腦子都是小女孩開心的笑臉和她家庭的種種不幸，我不禁想，這事要是換做我自己身上，我是否還能笑的出來，是否能撐的下去。相比於小女孩的生活，我最近在深圳的一係列不順，那簡直不算個事兒。

    我不覺自嘲的苦笑一下

    一直到淩晨兩點多鍾，在踹了幾腳肥仔，呼嚕聲仍然不息的鬱悶中，我總算睡去。

    一覺睡到近八點，醒來後肥仔已不在床上，我爬出瓜庵，看到肥仔正站在田邊抽煙。

    山裏清晨的空氣特別清新，站在山頂俯瞰群山，再加上微風拂麵，感覺是特別的爽快。

    我走到肥仔麵前剛要罵他昨晚打呼嚕的事，肥仔卻突然回頭，滿臉是笑的看著我。我驚的說不出話來，要知道，自從肥仔失戀後，我還沒見他笑過。

    昨晚我一夜沒睡，想了很多。”肥仔沙啞著嗓子說。

    什麽？你他媽打了一夜呼嚕，害得老子兩點才睡著，你竟然不要臉的說一夜沒睡？”我一聽氣不打一處來，憤怒的罵道。

    哦，”肥仔翻了翻白眼珠，更正道“昨晚我後半夜沒睡。”

    你他娘的愛睡不睡。”我繼續罵。

    這不是重點，你聽重點啊，”肥仔發飆道“重點是，我想了半夜小女孩的遭遇，相比她笑對人生的勇氣，感覺我失個戀就萎靡成這樣，是不是太他媽矯情了一點。”

    一點？”我怒道“你他媽最近都作的不成人樣了。”

    哈哈哈”肥仔對著群山發出一串爽朗的大笑。

    我知道，失戀這道坎，肥仔心裏總算過去了。

    二位大哥起來啦，過來吃早飯吧。”小女孩在遠處喊他們。

    好咧。”我喊道。

    吃過早飯，我們準備啟程，不知道什麽時候，小女孩已摘了滿滿兩筐甜瓜，還另外摘了一袋子是給我們路上吃的。

    我和肥仔把兩筐甜瓜放進後備箱，和小女孩一起上車，和她的家人告別。

    我們把小女孩送到她賣瓜的地方，揮手告別，我情不自禁，給了小女孩一個大大的擁抱。

    小女孩嘻嘻的笑著，羞紅了臉。

    車子啟動，我通過後視鏡，看到小女孩正認真的把小甜瓜從筐裏一顆一顆的擺出來，隨著車行漸遠，慢慢已看不見，不覺心情暗淡。

    別看啦，”肥仔按了一下喇叭說“人家都那麽樂觀，你就別再矯情了，享受旅行吧。”說著打開音樂，跟著唱了起來。

    我也跟著大聲唱了起來，我知道，此次旅行，我再也不會無聊！

    但那時候我還不知道，一顆報恩的種子，已在肥仔心裏埋下，直到多年以後我們第二次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