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包間，老牛正站在走道等我，見我出來，又繼續往前走，我快走幾步追上，我們兩個穿過燈紅酒綠的大堂，找到一個陰暗無人的角落，在小沙發上坐下。

    牛總左右看了看，確認沒人後，從包裏拿出一遝錢，百元紅鈔，塞到我手裏。

    我一愣，我一直在等牛總和我談，但沒想到是這個談法。

    “牛總，這是？”我拿著錢，茫然無措的看著老牛。

    “結構優化的錢，你也應該得一份，”老牛笑嗬嗬的說：“記住，千萬別告訴任何人。”

    我頓時明白了，老牛和施工單位及老密謀的優化，周一圖紙給到現場，現在看來已經收到甜頭，具體收到多少我不知道，而我手裏得到的這一份有多少，我也不清楚，看厚度應該有個三五千塊。

    牛總笑嗬嗬的，我卻很受傷，我們彼此還是相互信任的，但很明顯，我並不了解他，他也不懂我，我掩飾不住內心的失望，把錢還給牛總小聲說：“牛總，這個錢我不能要。”

    牛總一愣，盯著我看了一會兒，突然頓悟，語重心長的說：“小楊，我明白你的想法，但我告訴你，這個世界並不純淨，有些事你不做，別人也會去做，隻要不傷天害理，不危害別人，原則，是可以放寬一些的，”牛總邊說邊把錢塞進我褲兜裏說：“你仔細想想我說的話，若想不通，你再把錢還給我，若想通了，拿著它去泡妞，記住，一味拒絕的話，拒絕的除了利益，還有機會，有些事，是明知不可為也要為的。”

    “好好想想。”牛總站起來拍拍我的肩膀離開。

    我坐在那裏想了好久沒有想通，遂決定暫時不想，站起來回到包間，看到張煒還在唱歌，別人不是在喝酒就是吹牛，老牛仰在沙發上，貌似睡著了，圓溜溜的肚子鼓鼓的，手裏緊緊抱著他那個包，裏麵應該還有些鈔票。

    看著他那疲憊的樣子，我突然有些心疼，一個上有老下有小的中年男人，不管做了什麽，都是為了那個家啊！也許有一天，我會像他一樣，為了生活累的像條狗一樣，誰還在乎當初的那些堅持，那些底線呢。

    雖然我還沒接受他的做法，但我原諒了他。

    唱完歌，我打的回到家，肥仔已開始喝第三罐，桌子上一堆骨頭和毛豆皮。

    “你還知道回來啊，幾點了你看看。”肥仔劈頭就是一頓罵。

    我沒理他，拉了個凳子坐下，掏出那一遝錢，嘩啦嘩啦數起來。

    “日，這錢哪來的。”肥仔邊問邊盯著我數錢的手，一動不動。

    “六千。”我數完把錢往桌子上一拍，抬頭盯著肥仔，看他的反應。

    肥仔抬眼看了看我，頓時罵道：“別裝逼，趕緊說，這錢哪來的？”

    我喝了口酒潤了潤嗓子，把老牛夥同甲方優化，唱歌硬要給我分錢的過程詳細的講了一遍。

    “可以啊，”肥仔聽完羨慕的說，當時他羨慕的是老牛：“優化掉多少錢？”

    “五六百萬吧，我核對了圖紙。”

    “不會吧，六百萬才給你六千，打發叫花子呢！”肥仔氣的罵道，不過他想了想又說：“仔細算算也說的過去，這種優化我們公司以前也幹過，我聽說設計一般提五到十個點，並且前期首付頂多百分之三十，也就是說你們牛總可能隻拿到了幾萬塊錢，給你六千，你就別嫌少了。”

    “什麽情況？我嫌少了嗎？剛才明明是你嫌少好不好？”我激動的說。

    “啊？是嗎？哈哈哈”肥仔笑笑，看了看桌子上那遝錢說：“哎呀，這筆計劃外懷孕不是，計劃外收入，我們怎麽花才好呢？”

    “花？”我連忙說：“這錢我不能要，我要退回去。”

    “什麽？”肥仔大叫一聲：“退回去？為啥？你是以為你什麽都沒幹？不好意思要嗎？我告訴你別傻了，你隻要參與了，就有份雷在身上，你絕對配得起這六千塊，再說，你牛總最後一句說的很明白了，拒絕的不止是利益，還有機會，你以為就是把錢還回去那麽簡單？還回去你在他手下就沒法混了知道吧！”肥仔激動的說了一大段，我雖然覺得他說的有理，但同時也悲哀的發現，他並沒有抓住我的重點。

    我拉著臉重重的說：“你就沒覺得這是不義之財嗎？”

    肥仔愣在那裏看著我，突然哈哈大笑起來，俯身從桌子上拿起那遝錢，從中抽出一張，又從旁邊拿起自己的錢包，打開拿出一張，一左一右捏在手裏，對著我晃了晃說：“這兩張，同樣是百元鈔票，你告訴我，哪張比哪張純潔？”

    我懵逼的看著肥仔裝逼，似懂非懂他的意思。

    “唉看來你是沒明白我的意思啊，”肥仔邊歎氣邊把兩張鈔票裝回自己錢包裏，我剛要去攔，他伸手朝我一擺說：“弟弟啊，哥和你掏心窩子說句話，有些錢啊，你不去拿，自有人拿，別人拿了會去花天酒地吃喝嫖賭，你拿了，或許還可以做點有意義的事兒，隻要不違法，不害人，你就安心的收著吧。”

    我仍然不服說：“做有意義的事兒，我可以用自己的錢啊！”

    “用自己的錢？”肥仔瞄了我一眼，點了根煙抽一口，仰在沙發上緩緩吐出，淡淡的道：“你窮過嗎？”

    “滾，你才是，”我罵了一句接著說：“我怎麽沒窮過過？我剛來深圳的第一個月，沒發工資不也是很窮嗎？”

    “有食堂吃有宿舍住，你那也叫窮？”肥仔激動的說：“況且你他麽的還有我，零花錢都是我借給你的好吧。”

    “那什麽叫窮？”我反問。

    肥仔又吐了口煙，深深地吸了口氣說：“要不要聽聽哥當年窮的故事？”

    我一看肥仔那裝逼樣，還真不是太想聽，站起來到冰箱裏取了兩罐啤酒打開，一罐擺在他前麵說：“愛講不講。”

    肥仔眯著眼睛看了看茶幾，又瞄了一眼那遝錢說：“先把你那六千塊錢收起來，免的我控製不住要拿。”

    “五千九，”我叫道：“你已經控製不住了。”

    肥仔晃了晃脖子，開始講他窮的故事：“那年我剛畢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