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第0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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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槿玉看了眼苑中, 端起先前備好桑柳茶輕輕抿了一挫, 慢悠悠漱漱口。
碧桃捧著衣裳從屏風後走了出來:“今日天氣回暖,四小姐,換件薄些的衣裳吧。”
她手中挑了件柳黃色的雲雁細錦衣, 搭了一條石榴色的蝶舞百褶裙, 看起來既明豔又喜人。
“也將我那套祖母綠的頭麵拿出來。”方槿玉很喜歡。
來了元洲城十餘日, 不是大雪天,就是忽冷忽熱的,困在醫館裏, 也就隨鍾氏去了趟琉璃坊。今日算是暖了, 換套明亮衣裳和頭麵,正好出去走走。
碧桃應好。
衣裳換好, 頭發梳好, 碧桃將嵌著祖母綠寶石的簪子插入鬢間, 銅鏡裏便映出方槿玉一張笑臉。
她和方槿桐不同。
三嬸嬸很早就過世了, 是三伯父既當爹又當娘將方槿桐照顧大的。
雖然府中後院的事有二嬸嬸看忙照看, 但終究是嬸嬸,不是娘親,顧及不到細枝末節之處。
女子及笄後就要嫁人, 如何出落得體麵,修飾一翻好形容討夫婿歡心, 三伯父一個男子既不會, 也大抵想不到。
她就不同。
娘親自幼就教她如何穿識顏色, 搭衣裳, 她從小就會挑首飾,施粉黛。娘親也不虧待了她,雖然比不上方槿桐,但她的衣裳和首飾,也都是金貴的。
大凡京中的貴女聚會,她雖算不得身份尊貴的,也算不得華麗體麵得,卻是最惹眼的幾個。
方槿桐都沒有她受矚目。
一個姑娘家,心思都放在對弈上,也不修形容,雖然生得好看,也埋沒了。若非有三伯父這麽個爹爹寵著,怕是也挑不得好夫婿。
說到底,還是生得好。
可生得好又有什麽用呢,方槿玉瞥目,懶得再去想她。
碧桃恰好俯身,笑盈盈看她:“四小姐膚色白皙,這套祖母綠的頭麵最相襯。”
她也心情大好,在妝匣裏撿了隻碎玉簪子給碧桃:“賞你了。”
碧桃接過:“多謝四小姐。”
方槿玉安心受了。
簪子插好,又帶上了項鏈和手鐲,便隻剩還有一幅耳墜子。碧桃繞到身前,將才替她掛好一隻,就聽苑內有些嘈雜。
“去看看。”方槿玉吩咐。
這“仁和”醫館內,前院才是看病接診的地方,後院是府宅,特別是西苑這裏,最為清淨。大伯母才讓她和方槿桐兩個姑娘家住過來的,鮮有這般嘈雜的時候。
碧桃去看,方槿玉便自己拿了剩下的那枚耳墜子掛上。
眉間的顏色稍稍淡了些,又拿了眉筆仔細勾了勾,含了含胭脂。
等到她這裏收拾得差不多了,碧桃才折了回來。
“怎麽了?”她好奇。
碧桃道:“聽說是三小姐那裏丟了些東西,晨間就開始找,沒找到,就喚了府中的其他人來幫忙尋。”
“丟了東西?”方槿玉倒是意外,這‘仁和’醫館也住了些時候了,下人都手腳幹淨,她的東西都是隨意擱在廂房裏頭的,沒藏著掖著,也沒見什麽東西少了。
隻是聽碧桃這麽一說,她也警了警,朝碧桃道:“將咱們的東西收安穩些。”
碧桃點頭。
但轉念一想,方槿桐丟的什麽東西?
平日裏在方府,她也有氣不過方槿桐的時候,就隨手將她的簪子扔了,沉到湖裏解恨。便是方槿桐隔了幾日,忽然發現東西少了,最多抱怨幾句記性越發不好,東西又不知去哪裏了,沒這般緊張過。
幾枚簪子,鐲子在她眼中不值錢。
方槿玉就更好奇了些:“碧桃,去打聽下,三姐姐那裏丟了什麽?”
聽說前日方槿桐的白瓷花瓶碎了一個,臘梅花枝落了一地,方槿桐氣了好久,她心中也歡喜了好一陣子。
今日方槿桐又丟了要緊東西,她覺得這天色真是莫名好了許多。
*****
西苑另一頭,阿梧將床單被褥翻了十餘遍了,還是搖頭:“三小姐,又找過了,還是沒有。苑子裏大公子也差人在找,眼下還沒消息。”
方槿桐就似泄了氣了蚱蜢一般,怏怏趴在臨窗的小桌上:“應當是去琉璃坊的時候丟了。”
要真丟在醫館外,肯定是找不回來了。
“南蕭北席”,五十年一遇的南北大國手對弈就在明日,各地的棋手齊聚一堂,還有不少人是從蒼月,燕韓,南順,甚至巴爾和羌亞趕來的。
無一例外,都在翹首期盼明日的盛會,她今日卻發現名帖丟了!
明日的對弈定在“清風樓”,這“清風樓”的名帖一票難求。
便是外圍的幾處酒樓和茶莊都已經被來人包了,沒有名帖,就算是這些外圍的酒樓和茶莊她都進不去,更何況‘清風樓’?
這名帖還是陽平想法子弄到的,聽說她要來元洲城,才給了她,讓她去好好看看,回了京中還要同她們說道的。
陽平郡主的母親是安陽長公主,父親是定北侯,在京中身份尊貴顯赫。
可就算是陽平也花了不少功夫,才弄到了一張名帖,偏偏在眼下這節骨眼兒的時候,她竟然弄丟了,該要怎麽辦才好了!
方槿桐整個人都懵了。
先不說爹爹本就不大讚成他去清風樓看棋,說人多眼雜,她又是個未出閣的姑娘。她好說了許久,還搬動了大伯父才說服爹爹。爹爹才同意讓二哥帶她去,她女扮男裝,隻安靜看棋,旁的非禮勿視。這下倒好,名帖都沒有了,更沒有理由去了。
南蕭北席,北派的席仲綿大國手,手下的弟子如雲,弟子中都已經有不少是大國手的境界。
南派的蕭過卻是這些年忽然鼎盛起來的,連戰了二十四場,無一敗績。
這場南北對決,不僅是南北兩大流派之間的對弈,更是年資輩分間的挑戰。
維護席大國手的大有人在!
看好蕭過的也比比皆是。
方槿桐看過從小就敬佩席大國手,他的棋貼子,她每本必看,模仿得也多。
蕭過近兩年來氣勢如虹,他的棋貼她也看了十之八/九。
全然不同的兩種棋風,明日約占清風樓,她是有多大心才會將名帖弄丟了。
早知道,就不該日日帶著。
阿梧看她這幅模樣,眼睛都似是紅了,便上前寬慰:“三小姐,不然去請大公子幫忙,看看能不能求到一幅名帖吧。畢竟,大公子在元洲城內說話也算有些分量的。”
阿梧哪裏懂!
明日就是對弈了,就算是爹爹肯幫她,都不一定能拿到名帖了,方槿桐托著腮,迷迷糊糊捂了捂鼻尖,腦中亂七八糟想了一通。
*****
另一頭,碧桃回了廂房,掩上房門。
“打聽到了?”方槿玉迫不及待,眼中盈盈期許。
碧桃點頭:“聽說是三小姐的名帖丟了,大公子讓府中都在幫忙尋。”
“名帖?”方槿玉咬了咬唇,什麽名帖這麽要緊?
碧桃悄聲道:“‘清風樓’的名帖,明日南北兩大國手在清風樓對弈,沒有這帖子,連外場都進不去。這帖子還是陽平郡主給三小姐的,一帖難求。眼見著明日就到時間了,元洲城的客棧也都住滿人了,這時候若是丟了帖子,哪裏還來得及再求一個。”
清風樓?方槿玉眼前就亮了,她倒是信的。
方槿桐也沒旁的愛好,就愛些棋棋子子的,這帖子要是丟了,怕是要窩火上好久。
倒也用不到她去落井下石了。
方槿玉笑了笑,扶了桌沿起身,“碧桃,看著今日天氣好,我們去城裏走走。”
碧桃點頭。
……
許是心情好,看到苑中的景致便處處都好。
方槿玉都認真賞了賞長廊頂端的雕花橫梁,是藥材的名目和圖樣。
平日裏還不覺,眼下才曉精致。
沿著長廊行至中庭,卻見到方如旭同人在中庭的苑子裏說話。
瞧那人的模樣,她沒有見過,應當不是醫館的人。
身材筆直而挺拔,手中又握著佩刀,莫非是洛容遠?
爹爹一定讓她跟著三伯父和方槿桐來元洲城,不僅是同他們一道來元洲城看大房一家,更是因為他們到了元洲城後,還要去定州洛家。
方槿桐的姨母是定州的知府夫人,顧氏。
顧氏的兒子洛容遠年紀輕輕就是左前衛副使了,前程不可限量。
爹爹讓她跟著三伯父,其實就是讓她跟去定州洛家。
雖然方槿桐才是洛容遠的親表妹,但爹爹說了,她隻管去,雖然方槿桐才是洛家的外甥女,但她也是跟著喚聲姨母的。方槿桐同洛容遠未必能看對眼,從前洛容遠到方府的時候,她扭到腳,洛容遠扶了一把,許是對她有好感的。若是她這趟去,討好了顧氏也好,得了洛容遠另眼青睞也好,沒準這洛容遠就成四房的女婿了。
那四房就再不必窩在京中,受三房的氣了。
這些話,方世平自然不會同方世年說起,隻是私底下交待了方槿玉。
方槿玉也見過幾回洛容遠,隻是見著背影似是差不多高矮,又陪著刀,端正立著,想著許是洛容遠從定州來借方槿桐父女了,便理了理頭發和衣裳,緩步上前:“二哥。”
方如旭和那人同時回過頭來。
不是洛容遠,方槿玉心中有些失望。
方如旭應了聲:“槿玉。”
言罷,轉向沈括道:“這是舍妹,方槿玉。”
她也隻得擠出一絲笑意。
沈括拱手行禮:“方小姐好。”都是方家的堂姐妹,長得同方家三小姐有幾分相似,不過衣裳卻明亮了許多,讓人矚目。
方槿玉本不想久待,便福了福身算作回禮,又朝方如旭道:“不打擾二哥同客人說話,我先出府了。”
方如旭應好。
待她離開,沈括才從懷中掏出一枚信封來:“侯爺讓帶給三小姐的。”
沈逸辰?方如旭尷尬笑了笑。
沈括也促狹賠笑。
昨日的事,兩人都心照不宣。
隻是對方是三叔的客人,方如旭也不好貿然拒絕,隻得先接過,再想著推辭:“這是?”
“‘清風樓’的名帖。”沈括握了握刀,直言道:“侯爺說,三小姐若是不收,就讓末將在此自刎了。”
方如旭嘴角皺了抽。
沈括嘴角也抽了抽。
兩人又心照不宣得笑了笑。
*****
“‘清風樓’的名帖?”方槿桐將信將疑接了過來,此時清風樓的名帖不說價值連城,就算是千金都有人願意擲的。
拆開信封,她仔細端詳。
清風樓的名帖她看了不說幾百次,一百遍起碼是有了。
這的的確確是清風樓的名帖,如假包換。
阿梧麵露起色:“這下好了,三小姐不用發愁了。”
方槿桐卻惱得很:“果然是他偷的!”
入了三月,日頭真就漸漸暖起來了。
定州在元洲城南邊,馬車越往南走越暖。這一路上綠芽新柳,草長鶯飛,讓人看了心情都不覺大好起來。
元洲城去往定州都是官道,洛容遠騎馬走在前麵,隨行的還有軍中跟來的四五騎。
方槿桐和方槿玉共乘一輛馬車,馬車裏還有碧桃和阿梧伺候著,稍微有些打擠。
隨身的行李單獨安放在後車裏。
這一路景色雖好,卻有三兩日之久,總歸要尋些小玩意兒打發時間。方槿桐抱著狗蛋,看看棋譜,時間過得也快。
對坐的方槿玉則是拿著繡花針在繡荷包。
方槿玉的繡工在京中貴女裏都算拿得出手,旁人誇讚,她便外出時就喜歡拿出繡框來挑些針線繡。隻是現如今在馬車,雖是官道平順也免不了磕磕碰碰,不時紮到指尖,就聽方槿玉輕微‘嘶’得一聲。
方槿桐都替她疼。
然後見碧桃給她擦拭,上藥膏。
方槿玉再繼續不依不撓繡她的荷包。
她那荷包繡得確實好看,色彩明媚,走線規整,一看就是花了心思的。
荷包上繡的是蝙蝠和魚。
蝙蝠是福的諧音,魚是年年有餘。
送長輩便是要繡蝙蝠和魚。
她早前也繡過一次虎頭紋,爹爹在朝為官,虎頭紋的荷包寓意官運亨通。隻是她的這雙手總沒有方槿玉的巧,繡得勉勉強強才能看得出是虎頭紋,爹爹卻喜歡得很,走到何處都帶著。
方槿玉看見後,就給四叔也繡了一個。
誰知四叔那日吃了酒,因著納妾的事情同四嬸嬸在房中吵鬧,順手抓起那個荷包就往四嬸嬸腦門上砸去,兩人扭打在一起,就將那個荷包踩爛了。
四叔說了一整日的晦氣。
方槿桐聽說方槿玉在房中哭了許久,往後便再沒有見過她給家中的長輩繡過荷包。
也不知這荷包是送來繡給誰的。
……
從元洲城到定州,沿途的涼茶鋪子不少。一來可以用些新鮮吃食和茶水,二來可以給馬歇歇腿,喂喂草。
在涼茶鋪子裏,方槿玉就繡得快了許多。
纖雲素手,飛針走線,方槿桐都看得有些羨慕了。她一直不喜歡做女紅,卻沒想那女紅在方槿玉手中就像忽然有了靈性一般,行雲流水,看得人賞心悅目。
恍然間,方槿桐隻覺得那個低著頭,專注繡荷包的方槿玉都不怎麽討厭了。
稍稍回頭,發現洛容遠也在看。
洛容遠一向話少,他不出聲,旁人也難以察覺。
方槿桐心中“嘖嘖”歎道,這木頭也會偷偷看人了!
看得還是方槿玉。
許是察覺到她轉眸看他,他瞥目過來,方槿桐趕緊低頭喝水。
歇腳的時間還長,幸好手中還有狗蛋。
阿梧給狗蛋專門準備了吃飯的盤子和喝水的碗,狗蛋舌頭吧嗒吧嗒舔個不停。
方槿桐看著好玩,便蹲下,理了理他背上的金毛,很是光澤順滑,長大後一定很是好看。
洛容遠便也上前:“誰的狗?”
早前她就說過是替人養的,洛容遠一直沒問。許是見她喜歡得緊,又照顧得很是周全,才問她的。
方槿桐僵了僵,咽了口口水,瞞也怕是瞞不住的,索性直接應道:“沈逸辰的。”
洛容遠眼中微滯。
卻隻是看了看她,沒有說旁的。
方槿桐莫名心虛:“上次在元洲城同爹爹遇見了,他喚爹爹一聲三叔,然後匆匆回京了,這條小奶狗沒來得及帶走,就先放我這裏養幾日。”
洛容遠平淡道:“他喚姨夫三叔?”
方槿桐又道:“聽二哥說,沈逸辰喚爹爹一聲三叔,是因為祖父一輩是世交,他小時候見過爹爹,在元洲城時認了出來。隻是爹爹沒有說,我同二哥都隻知道他叫沈逸辰,我也是昨日才知道他就是懷安侯。“
不過如實道來,洛容遠移了目光。
軍中多年,他會識人,也辨得出她不是胡謅。
隻是方家雖是簪纓世家,但自高祖一輩起就沒落了,姨夫雖是大理寺卿,稍有起色,卻遠不及懷安侯府這樣的侯門貴胄。
即便兩家祖輩是世交,也都過世許久了。
沈逸辰的一聲“三叔”實在有些過於隆重。
沈逸辰是什麽人
西南蠻族都可以震懾,絕非善類。
如今繼承了懷安侯的爵位,又在君上心中獨具分量,是在朝中可以輕而易舉翻雲覆雨的人物。
這樣的人哪裏會屈尊降貴去迎合方家?
他能想到的不過兩處。
一是涼州侵吞土地一案,牽連到定王的嶽丈一家。京中雖然有太子,太子卻是個平庸的,諸王裏任何一個都比太子有治國才能,各個虎視眈眈,各懷心思。沈逸辰同景王交好,是景王的人。近來定王勢頭正勝,不少人盯著涼州侵地一案想拉定王下水。姨夫是大理寺卿,沈逸辰會‘巧’到這個時候出現在元洲城,應當是想拉攏姨夫,不說為景王鋪路,至少將涼州侵地一案掀個底朝天。
二是方槿桐。
懷安侯府鎮守西南邊關,一來就是下馬威,而後三年無事,沈逸辰的心性不會無聊到無緣無故拿一隻狗來,放在一個才認識不久的姑娘手中寄養。
都是男子,他不會猜不到沈逸辰的用意。
隻是如今的懷安侯府想攀附金枝玉葉都不是難事,方槿桐同他相識不久,他如何會對槿桐起了這種心思?
……
“表哥?”方槿桐喚了他兩聲,他才回過神來。
“上馬車吧。”洛容遠起身,又吩咐了身旁的幾人,眾人便紛紛起身去牽馬。
方槿玉也才停下手中的繡活來:“洛表哥,我們還有多久到定州?”說是三兩日路程,也走了兩日了。
洛容遠道:“今晚到寧陽鎮,再住一宿,明日晌午到。”有她二人在,怕馬車顛簸,一路都行得慢。
方槿玉莞爾。
趁眾人收拾的功夫,阿梧上前收了狗蛋的盤子和喝水的碗。狗蛋已經吃飽喝足,懶洋洋得趴在方槿桐懷中,舔自己的爪子。
阿梧笑了笑,湊上前悄聲道:”洛公子剛才同三小姐在小聲說什麽?“
在旁人看來,他二人貼得近,悄聲細語的,實在和諧得很。
方槿桐眼波橫了橫,佯裝惱了。
阿梧忍不住掩袖。
*****
寧陽鎮再住一宿,次日便到了定州地界。
定州幅員遼闊,是同京中隔得最近的繁華州縣,定州府設在封城。
洛容遠的父親洛青衫就是定州知府。
封城郊外十餘裏,有府中的小廝來迎:“公子可算回來了,夫人讓我來接公子和方小姐。”
小廝名喚長濤,在洛家是洛容遠身邊的小廝。
後來洛容遠從軍,長濤便留在了府中,顧夫人讓他來郊外接洛容遠和方槿桐等人。
“方小姐好。”
方槿桐掀起簾櫳,微微牽了牽嘴角。
她每年都會同爹爹來看姨夫和姨母,長濤已經是熟識了,故而如此。
見到簾櫳裏還有方槿玉,長濤微微怔了怔。
洛容遠出聲:“方家四小姐。”
長濤恍然大悟:“四小姐好。”
方槿玉也順勢笑了笑。
方槿桐便將簾子放了下來。
馬車繼續向前駛去,她聽洛容遠問長濤:“父親和娘親近來身體可好?”
長濤一臉笑意:“老爺和夫人都好著呢,就是掛念公子得很。尤其是老爺,一麵說好男兒應當到軍中曆練,一麵說戰事吃緊,不知道公子這邊有沒有受累。倒是夫人,明明收到了公子保平安的家書,還是免不了擔心,一直同老爺商量著,要公子從軍中調回京中來,說京中也有禁軍,不比戍邊的軍隊差,還嚷著要老爺去想法子。”
洛容遠難得笑,軍中調任豈同兒戲,娘親是想他了。
長濤又道:“夫人還催老爺,盡快去方家提親,等婚事定下來,公子成了親,就願意留在京中了。”
馬車外,是悶拳敲在腦門上的聲音。
透過馬車都傳了進來。
阿梧捂著嘴偷笑,方槿桐惱火得捏著狗爪子,撓了撓她胳膊。
“三小姐……”阿梧抗議。
“嗷嗚~”狗蛋也抗議。
碧桃有些憂心得看了看自家小姐,方槿玉卻仿佛不以為然一般,悠悠閑閑看了看窗外。
*****
不多時,馬車駛入了城中。
封城不大,入了城不久就到了洛府大門口。
馬車緩緩停了下來,阿梧和碧桃一前一後扶了方槿桐和方槿玉下馬車。
隻見門口站了一位衣著大方,舉止優雅的婦人,嘴角微微勾勒,笑容既親切溫和又不失端莊。
“姨母。”方槿桐歡喜上前。
“姨母好。”方槿玉也跟上。
隻是方槿桐撲到顧夫人懷中,方槿玉卻是福了福身。
顧夫人看了看,”這是……四姑娘?“
但思南呢?說好聽了是三叔的養女,說不好聽,不過是個命好些的丫鬟罷了。三叔不僅供她吃供她穿,還請先生教他讀書寫字,待她有時比方槿桐還和顏悅色。全當自己家的女兒一般供著,讓方槿玉都眼紅得很。
這思南也是個有心機的,在府中有三叔護著,就一直裝作唯唯諾諾的可憐模樣,背地裏討好方槿桐,惹得方槿桐同自己起爭執。
方槿桐又個喜歡強出頭,便回回都替思南撐腰。
就連爹爹也不好說什麽。
自從思南來了家中,她同方槿桐有不少矛盾都是由這個思南引起的,她實在不知道方槿桐是吃了什麽綠豆定了心,非要維護這個丫頭不可,還是想著借維護這個丫頭的幌子,處處同她對著幹,給她氣受。
好在這回來元洲城,思南沒有同行,方槿玉才覺得心中的氣順了些。
不然要她在定州看這‘姐妹二人’假惺惺一唱一和,不兜一肚子氣才怪。
聽到洛容遠忽然提起思南,方槿玉心中自然不爽利。於是臉上掛著笑意,嘴上卻是有些酸意:“三姐姐對思南真好,隻怕日後出嫁了都舍不得這個妹妹。”
鍾氏便伸手牽了她,往桌邊去:“四妹妹說的是,都是自家姐妹,左右不過”舍不得“三個字,倒要趕在沒出嫁前,多來陪陪嫂子才是。”
分明是打趣的話,方槿玉也跟著笑起來。
恰好旁的丫鬟端了菜上來,方如海便也領了洛容遠入席。
*****
前院醫館。
阿梧掀起簾櫳,方槿桐笑著走了進來。
看到肖挺,便問候了聲:“肖掌櫃。”
肖挺連忙起身:“三小姐好,肖某這個時候來,實在冒昧了。”
臉上掛著歉意,又拱手作揖:”東家要離開元洲城了,怕路上煩悶,要拿棋譜的拓本打發時間。明日就要走,今日想著讓我來問問三小姐,早前的拓本可錄好了,能否還於我帶回清風樓?“
方槿桐原以為是肖縫卿來了醫館,後來一想,以他的性子,這些瑣事哪裏會親自跑一趟?果然,這趟來的就是清風樓的肖掌櫃,倒也也貼切。
方槿桐笑了笑:“家中出了點事,一本都還沒來得及錄完。肖掌櫃,您稍等,我讓阿梧取過來。”
“有勞三小姐了。”肖挺頷首。
阿梧會意,掀起簾櫳出了房間。
醫館的前院到西苑有些距離,這樣才不會打擾後宅安寧。
加上冊子又有些多,阿梧一來一回怕是要些時候,方槿桐便尋了旁的話說:“肖老板離開元洲,是要去哪裏?”
肖挺應道:“東家是商人,自然是哪裏有生意就去哪裏。眼下,應當是要去京中一趟的。肖家的產業大,布裝,米糧,茶葉都有涉獵。二月一過,就要開始著手準備明前龍井的生意了。京中向來是明前龍井的大戶,東家這一趟是去談茶葉生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