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潛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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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宜蘭縣?蘇澳鎮?
這個人的意思是,我們必須在宜蘭蘇澳鎮,找到某個人接頭,然後由他帶我們離開台灣返回大陸?
要知道,在我們這一代人所接受的教育以及被灌輸的理念當中,台灣人民都是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備受美帝國主義的壓迫,過著生不如死的日子。
由蔣介石和腐朽的國民黨官僚集團一手打造的蔣家王朝,發布《台灣省戒嚴令》以及《動員勘亂臨時條款》,在整個台灣施行威權主義。在美帝國主義的支持下,蔣介石匪幫對台灣人民實行白色恐怖的統治。
而且一九八一年的台灣,那是什麽樣的?
叫囂了三十年的“反攻大陸”,已經從政治口號變成了台灣上千萬人民所崇信的信仰。兩年前,中美蜜月期來臨,美國單方麵與台灣斷絕外交關係,整個島內從高層到民眾普遍人心惶惶,對大陸的戒心和敵意更為深重。
而就在一年多前,又爆發了“美麗島事件”,軍警大規模暴力鎮壓非法結黨份子,島內國民黨和進步人士的對立局勢越發嚴峻。
在這樣的局勢之下,我能夠想象,偵防局的密探肯定已經遍布島內每一處角落,說不定連我們視線中的漁村,都可能潛伏著特務。
我甚至有理由相信,隻要我們幾人敢踏進台灣一步,等待我們的,很可能就是天羅地網,就是無孔不入的追捕和絞殺!
我咽了一口唾沫,用一種不可思議的眼神望向遞給我紙條的那個人:“這件事,能成?”
當然能成。”
他沒有看我,反而拿出好幾張紙條分發給其他人人。我懂紀律,所以我沒有去看別的紙條上寫著什麽內容,但可以想見的是,謝秋刀他們的目的地肯定與我不同。
最後,在確認我們所有人都已經記下了紙條的內容之後,那個人統一將紙條收繳燒掉,在飛灰升騰之中,他說出了最後一句話:
好了,就到這裏吧,你們坐車走,有人會送你們去該去的地方。。”
綠軍裝和以前的戰術背包在台灣太紮眼了,我們換上了他為我們準備的舊衣服,接過他準備的地圖和新的背包。
我清點了一下物資,發現背包裏麵沒有任何的食物和武器裝備,隻有一張公民證,還有一些台幣。
最後,在微茫天光的掩映下,與他徹底告別。
海岸灘塗的盡頭,已經有一輛貨車在等著了,我們幾人帶著深一腳淺一腳的沙泥,匆匆登上了貨車。
不過出乎我意料的是,這車的司機年輕得不像話,看起來簡直就是時下最潮流的青年。他戴著個蛤蟆鏡,駕駛位旁邊放了個很大的磁帶功放機,正跟著音樂的節奏晃動著。
我們沒有試圖跟他打招呼,他也隻是暼了我們一眼,然後就揮手讓我們自己上到貨鬥裏——看來我方的潛伏工作,做得想當到位啊,這麽小的孩子都招進來了,還這麽處變不驚,我都有點佩服我們的地下工作者了。
可還沒上車,我就聽到了哄哄的雜聲,一上車,我就差點被那濃烈的臭味給熏出去——艸,這他媽是一輛拉豬的貨車,不知道是從哪個屠宰場開出來的,騷臭衝天!
我極度不願意坐這個車,老夏跟那個司機用閩南語溝通了好一會兒,連比帶劃了半天,最後還是鐵青著臉回來了:“沒戲!在帝國主義的地盤上,咱們也隻能克服困難了!”
沒辦法,我們幾人麵麵相覷,最後還是強忍著惡臭上車了。車裏有幾隻小豬,下麵墊著茅草,底部全是一堆堆的糞便排泄物,原本寬敞的空間裏擠進去我們五個人以後,人和豬就完全擠在一起。
靠近車廂的部分有一大卷塑料篷布,我們把篷布蓋在頭頂遮掩,周圍一片臭烘烘的味道,時不時有幾頭小豬透過篷布拱著我們……
艸!沒想到老子也有淪落到這一步的時候!我在心裏一邊暗罵,一邊在不停晃動的車廂中保持平衡。
四麵漏風的車廂裏氣溫極低,但小豬們溫暖的身軀有時也會帶來一點點溫度。我不知道旅途有多遙遠,可是在這種極端“艱苦”的環境下,我隻感覺度秒如年。
直到司機敲擊車廂鐵壁的聲音響起,我們才終於到達了目的地——不,好像不是我們,是我到了!
喂,阿仔,蘇澳到了!”司機的聲音在車廂裏響起:“你自己下吧……”
我聽懂了他的話,掀開篷布、穿過豬群、帶著騷臭味,我在謝秋刀幾人的注視下,從車廂裏爬了出來。
沒有道別,沒有沉重,這輛載著小豬和我的戰友們的貨車,便在我的視線中漸行漸遠。
直到他們徹底遠離,我才開始打量我所處的環境,周圍是熙熙攘攘的人群,此起彼伏的叫賣聲一陣接著一陣,到處都是大大小小的攤位。
現在,我要怎麽辦?
我應該是在一處菜市場裏,我知道這就是蘇澳鎮,但是我不清楚自己所在的具體位置,我要去的那條路的十九號,又在什麽位置?
更關鍵的是,我還不敢問,聽說台灣內部的特務遍布每一個城鎮和漁村,要是萬一我的表現出了紕漏,被軍警憲兵察覺,那不是就完蛋了?
沒辦法,我隻能硬著頭皮在菜市場亂轉,試圖摸清楚這裏道路的布局,同時一邊在腦海裏回憶,老蛇所教我的關於偵察和潛伏的各種知識。
潛伏是什麽?潛伏就是潛下來,伏低身子,做一隻縮頭烏龜。你可以身無長物,可以什麽技能都不會,但是一定不要引人注目,在人群中別人看你一眼就忘記了,這就是潛伏。”
怎麽樣判斷自己所處的環境有沒有跟蹤的人?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不要直視任何人,用眼角的餘光掃視周圍,眼神不能飄,也不能太有神,放輕鬆。”
如果被人盯上了怎麽辦?第一步,不要慌,要若無其事,要處變不驚。第二步,對周圍的路線要做到了如指掌,抓住一切可能的機會,從計劃好的路線迅速離開。”
……
老蛇說的很多,很雜,但很奇怪的是,在這一刻我竟然都完全想起來了。我知道我所處的環境危機四伏,但似乎正是這樣的不安全感不停刺激著我的神經,反而令我的頭腦變得無比的清晰。
我大概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裝束,衣服是舊的,背包已經洗的發白了,身上帶著臭氣——很好,我現在是從鄉下進鎮子趕集的農民了。
而且,我的閩南語說得不好,隻是學過一點日常用語,說話的口音也跟台灣推行的國語有一定差異,不自覺地帶一點四川口音。所以,我決定把自己偽裝成“榮民”的後代。
榮民,是“榮譽國民”的簡稱,他們就是國民黨敗退的時候,從大陸帶走的六十萬老兵。
蔣介石剛剛敗退台灣之時,無時無刻不想著反攻大陸,他一貫相信隻要大陸內部產生變化,就是國民黨反攻的最佳時機,大陸人民必定“簞食壺漿以迎王師”。
然而,即便是1966年之後的大陸,內部縱然發生了嚴重的擾亂和不穩,但美國人不準蔣介石輕舉妄動,所謂“簞食壺漿以迎王師”的美夢從來不曾成為現實。
而且,國民黨政府在1950年又實施了義務兵役製。於是原本隨國民黨來台的60萬士兵逐步被年輕的本省新兵取代。
大批士兵退伍,他們在台灣沒有親人,自己也身無長技,卻又是戰鬥力最為強悍、對“三民主義”信仰最為堅定的集體,所以在台灣,榮民是一個相當特殊的群體——偵防局不想管,軍警管不了,再加上蔣經國總統曾親任“退除役官兵輔導委員會”副主任,榮民的身份就更加安全了。
我一邊想著,一邊從菜市場轉了出來,一直在蘇澳鎮上轉了大半個小時,才終於找到了我要的那條路,我順著號碼牌找過去,終於看見了十九號門牌——
這是一家賣酒的店鋪,沒有什麽裝修,木板子拚接的大門,一個大酒甕擺在一側,門外插著一張旗,上麵隻用繁體寫著一個“酒”字。
濃鬱的酒香飄散在風中,來來往往的行人間或進店沽酒,也有的詢價之後離開,店鋪生意不好不壞,看起來尋常得很。
我站在街道的角落裏,默默地觀察著,雖然是那個人親自給我的地址,但是我依然不敢掉以輕心。
貿然闖進店鋪之後,如果我一直沒有出來,落在軍警憲兵又或者是有心人的眼力,那可就……嘿嘿。
君子不立危牆之下,我必須確認足夠安全,才會接近這個所謂的十九號。
為了不引人注目,我盡量把自己偽裝成一個饞酒又沒錢買酒的窮酸農民,站在街道外麵等待著,我不知道要等什麽。但是這個片區的軍警總會輪班、偵防局的特務總有懈怠的時候,那應該就是我的時機。
在過去了三隊軍警,一隊憲兵,還有幾個疑似特務的人都消失在我的視線中之後,我慢慢走出角落,走進了這家賣酒的店鋪。
有人嗎?買酒~”
店鋪裏有點暗,我在幾個酒壇麵前逡巡了片刻,用手假裝扇著聞酒,最後故意使自己的聲音渾厚起來,用閩南語出口問道。
有人的,大哥你要沽幾斤酒?”
一個清脆的聲音響起,是個女的,聽起來好像還很年輕,我轉過身去,卻隻見一個俏麗的少女掀開簾子出現在我的眼前。
她很溫婉地看著我,笑著道:“大哥,你想買哪種酒?”
我定了定神,直視著她:“我聽說這裏有一種酒叫做青雲,是省內難得的好酒,我想問問老板,這酒現在還有嗎?”
我的話剛說完,那女子的臉色竟陡地一變,同時她身後的簾子裏,緊跟著隱隱傳來了槍聲拉響的聲音……
一看這陣仗,我便感覺全身一炸,艸,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