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特務絕境

字數:5341   加入書籤

A+A-


    ,最快更新中國神秘事件回憶錄最新章節!

    槍栓拉響、子彈推上膛的聲音,在這寂靜的店鋪中,顯得格外刺耳!

    簾子背後,一個坐著的人影若隱若現,我隻聽見清脆的哢噠聲,腦子裏就是一炸,難道這個據點已經暴露了?

    我已經落入了偵防局特務布下的陷阱嗎?

    下意識的反應已經超過了我思考的速度,幾乎是在槍栓拉響的同時,我整個人已經向著麵前的少女撲了過去,擒拿、鎖喉一氣嗬成,將自己的整個身子都藏在那個少女身後。

    我不敢有絲毫的大意,緊緊盯著麵前的簾子,沉聲道:“別動,你一動,我就捏碎她的喉嚨!”

    把槍拿穩了,手別抖,出來!”

    被我擒住的少女眼神驚恐地望著我,但我連一絲注意力也不敢轉移,隻是逼視著簾子背後的人影,簾子背後的聲音戛然而止,場麵安靜得出奇。

    就在我感覺自己的指節因為過度緊繃,而已經捏的僵硬發白的時候,簾子後麵終於有了一絲動靜。我聽見一道蒼老而沙啞的聲音響起:

    嘿嘿,怎麽,來之前你上麵的人就這麽教你的?對自己的同誌動手?什麽時候,組織的紀律和規矩都被你們吃了?”

    我能聽出這聲音中隱含的嘲諷和憤怒,那道人影在簾子後麵越來越清晰,最後終於掀開簾子出現在我的麵前。

    這是一個老人,兩鬢斑白,皺紋叢生,眼睛沒有什麽很逼人的氣勢,隻是看起來蒼老無力得很,此時正坐在輪椅上冷冷地盯著我:“放開雲落吧,我們開的是酒鋪,你又不是搶劫的,被偵防局的鷹犬察覺了不對,我們就一起完蛋。”

    聽完他的話,我心裏就是一愣,恩?聽這個老頭的意思,我搞錯了?我錯愕了一瞬間,隨即立刻反應過來,放開了手中的少女。

    **,太緊張了!我覺得自己的臉上滾燙,有些悻悻然。

    但我很快調整了過來,這裏不是久留之地,麵色嚴肅地對著麵前的老人道:“大爺,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你看是不是……”

    誰是你大爺?”那老頭皺著眉頭看了我一眼,隨即便掀開簾子:“進來吧”

    我帶著歉意看了一眼那個招待我的少女,卻發現她已經麵色如常地開始撥弄著酒水,再也沒看我,最後我隻好有些訕訕地跟著老頭走進酒鋪後麵。

    酒鋪後麵是一個小院落,老頭子推著輪椅,我見他有些吃力,便上前推著他一起轉進一間廂房裏。

    吱呀——”

    房門漸漸閉合,那個緩緩老頭轉過身來,麵色突然變得很嚴肅,目光炯炯地盯著我:“你是誰?”

    我站直了身子,低聲道:“三零二研究所,吳疆。”

    三零二?什麽機構?”

    今年剛剛重啟,您沒聽過很正常。”我斟酌了一瞬,謹慎地組織了一下措辭:“我們單位以前叫做中科院自然資源綜合考察工作委員會,這個您知道嗎?”

    哦,中科院的人。”那個老頭沉默了一瞬,皺著眉頭想了一會兒,最後緩緩道:“我知道你們那個單位,聽說玄乎得很,”

    問題是,中科院的人怎麽到台灣來了?來幹什麽?”

    我定定地看著他:“我們在海上出事了,迫不得已才到的台灣,我要回大陸去,組織上派我來您這兒求援。”

    嘿嘿,你找我求援?”

    不知道為什麽,那老頭聽完我的話,卻露出一副嘲諷的表情:“我哪裏有什麽能力幫你回去,要是我能做到,我自己早就回去了!”

    這是什麽意思?

    我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那個老頭嗤笑了一聲,最後露出沉思的神色,將其中的原委對我娓娓道來。

    他自我介紹名叫尚一鳴,是四九年跟著“榮民”一起潛伏進台灣的第一批特工,已經在這裏潛伏了三十年了,也是我們在台灣碩果僅存的幾個“冷子”。

    原來自從五十年代初,台灣地下黨工委書記蔡孝乾被捕之後,光是因為蔡孝乾投靠國民黨,被抓捕訊問、清查的關係人,就多達一千八百多人。

    那時候幾乎所有潛伏的特工都被牽扯了進去,甚至我黨潛伏台灣的最高級別特工,時任台灣國防部次長的吳石中將都被“朱堪之案”裹挾著一同暴露。

    此事之後,蔣介石下令對潛伏於台灣的地下黨和特務組織,進行了徹底清洗。

    所以四九年隨保密局去往台灣的那一批歸檔特工,絕大部分都在初期的白色恐怖中犧牲了。

    而且整個五十年代到八十年代初,台灣軍事情報局下設的偵防局,實際上依然是由大叛徒穀正文領導的。

    穀正文這個人,是一頭嗅覺敏銳而凶狠好鬥的獵犬。在內戰期間針對我黨的北平情報戰中,他就曾一舉破獲我黨的電台,咬出了大批我黨潛伏在國民黨軍隊中的高級軍官。

    在國民黨退守台灣之後,他先是暗殺了蔣介石的政敵、原陸軍大學校長楊傑,為之鏟除異己;其後又主導印製巨量偽鈔運往大陸,擾亂我國經濟發展,因此獲得蔣介石重用。

    也正是這個人,處心積慮、三番五次刺殺我黨領導人,參與策劃了著名的“克什米爾公主號”事件,若不是周總理臨時改變了路線,恐怕早就慘遭不測了。

    所以穀正文在台灣島內有“活閻王”之稱,專門從事對大陸的顛覆滲透工作。

    在尚一鳴的敘述中,整個台灣的軍警、憲兵以及特務體係,這幾十年被穀正文經營得固若金湯,將整個台灣圍得鐵桶一般,我們的人完全沒有長期潛伏在這裏的機會和條件。

    之後的二十幾年中,我黨對台的整個地下情報工作陷於全麵崩潰,隻有極少數幾個身居要害部門的單線“冷子”潛伏了下來,但卻已經幾乎無法構成完整的情報體係。

    最後,尚一鳴冷冷地看著我:“你知道嗎,我們是冷子,我們做不了什麽事,也永遠走不了。”

    我長長地出了一口氣,除了心有戚戚,卻也不自覺地欽佩起老尚來——

    潛伏台灣幾十年,藏身於陋室小巷,忍受極端的枯燥和孤獨,日日夜夜都要提心吊膽,但卻又完全沒有機會發揮自身的價值,他這輩子最青春、最燦爛的年華,就這樣默默無聞地度過。

    這樣的堅守,不是一般人能夠做到的。

    我能夠看出來,老尚的共產主義信仰是極為堅定的。不然的話,他沒必要枯守在這裏,隻要他投敵叛變,榮華富貴是唾手可得的事情。

    但他沒有,所以他值得我尊敬和信任。

    我抬起手,對他敬了一個軍禮。

    半晌之後,我才放下手,緩緩道:“尚同誌,那我現在該怎麽做才能離開台灣?”

    尚一鳴沉默了一會兒,抬起頭看著我:“你自己有沒有什麽想法?”

    我想偽裝成軍警或者特務,晝伏夜出,橫穿台灣,抵進台灣島西南部的澎湖列島,伺機到達金門海域……”

    哈哈哈……”

    我還沒有說完,老尚已經大笑起來,眼中的嘲諷神色一覽無餘,直笑了好半晌才止住,最後冷冷地道:“小子,你當你是神仙啊?還是說你以為偵防局的特務全都是白癡?”

    你想偽裝成什麽身份,軍警,憲兵,還是密探?你有證件嗎,你知道軍警憲特體係的組織架構嗎?我告訴你,在台灣就沒有憲兵看不明白的身份!”

    你會說閩南語嗎?會說客家話嗎?你說的有多熟練?你知道台灣各個縣市,不同地方不同口音是怎麽回事?”

    你要知道,偵防局專門針對軍警憲特體係做過培訓的!”

    老尚冷笑著道:“不少台灣軍警講得一口流利的普通話,絕大多數還懂各省方言,你這樣的外鄉人,走在大街上一旦被軍警盤查,突然給你來一句京片子、川普——嘿,不用多,就那麽一句,你就得翻船!”

    最後退一萬步說,你就是到了台南,澎湖和金門可都在海上,你有船嗎?還是說,你準備來個幾百公裏武裝泅渡穿越海峽?”

    老尚的分析客觀而又精準,直擊我的薄弱處,聽得我目瞪口呆。

    憑我自己的那點潛伏和反偵察技巧,但凡遇上有經驗的敵特,保不準就得露餡。這,這台灣還真是被穀正文這個老特務頭子,給經營的滴水不漏啊!

    可是老子怎麽辦?橫不能就永遠待在這兒吧?

    我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來什麽好辦法,最後隻好把視線投向尚一鳴,可沒想到這位老特務說完剛才那番話,便閉著眼睛養神,隻有手指還在輕輕敲擊著輪椅,仿佛在沉思著什麽。

    老尚肯定在思考著對策,我不敢打擾,隻好垂手肅立在一旁靜靜等待。

    哚哚哚!”

    爺爺,該吃飯了!”突然傳來的敲門聲帶著平穩的節奏,那個叫做雲落的女子聲音溫婉圓潤,兩到聲音交錯著打破了場間沉默的氣氛。

    老尚也在這時緩緩睜開了眼睛,很怪異地打量了我半天,最後竟露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笑容:

    嘿嘿,我已經想好怎麽讓你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