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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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此之後,歐陽瀲每日從燒火煮粥這一枯燥的事情解脫出來,整日的呆坐,那幾個擔著東西的大漢依舊前來,不過一個月來一次的歐陽淦卻消失了。

    替代他的是一個花白胡子的老人,他自稱是大夫,每日的清晨傍晚為歐陽瀲診脈,診脈的時候還經常帶著歎息,捏住自己的胡子便不鬆手……

    思考著,又開出了許多的藥材,然後擔著東西的人又來得多了。

    小小的歐陽瀲漸漸察覺到了什麽。

    即便歐陽淦交代過,可讓他知道自己的病症不難,這院子這麽小,大夫沒有其他人可以交談,他知道自己也會在十幾年後變成馮裳那樣,開始了擔憂。

    歐陽淦派人清空了右邊的屋子,搬了許多的書,歐陽瀲這時候才開始有了事做,那便是每日看書,每日待在這書房裏,沒有朋友,親人,和自由,有的隻是對自己生命正在快速消逝的一次次證明。

    白駒過隙,時間總是消逝在每一次的眨眼間,不知不覺已經過了半月,漢泉的年關到了。

    雪裟怎麽說也是會記得這日子的,隻是依稀入睡時,想到明日年關,會被鞭炮聲吵醒。

    漢泉往年從子時便開始的鞭炮聲喧鬧著這一夜,人們總是睡不好的,但其實誰也未睡。

    大人們忙著籌辦初一的第一頓飯食,孩子們等著翻動枕頭下的壓歲錢,心情激動的,喝上了第一杯酒,放響了一串鞭炮。

    雪裟今日一大早便看著窗外笑了,身穿一件淺藍色紗衣,她眼下的淡淡陰影是她一夜未睡的成果。

    沒有鞭炮聲,沒有任何的響動,這小院是這樣的安靜,她輾轉難眠。

    到了清晨,她才有些釋然,望著外麵溫熱的日光,感受著屋子裏逐漸升起的溫度。

    這仟羽分明還是盛夏,哪裏來的年關?

    心中似乎有什麽東西逐漸生長,又在某種腐蝕的東西包裹中泯滅。

    “小姐,可以用飯了。”婢女說道。

    她放下了東西,看都沒有看雪裟一眼,就退了出去。

    雪裟知道,這婢女可不是給她布菜鋪床的,她還是站在門口看門比較好。

    過了一瞬,雪裟伸手去將窗戶關了,移步到桌前,看著這幾道簡單的菜,毫無胃口。

    她記得,從前過年母親會做很多雪蓮糕,那味道苦苦的,她有些好好奇,歐陽瀲的每一個年關,是怎麽過的呢?

    “你說,他是十歲的時候去的漢泉?為何要送走他呢?”將一口糖醋魚放入口中,雪裟平靜的問坐在一旁十分拘謹的文山。

    “這個,文山也不是十分清楚,年代已久遠了。”他答。

    雪裟白皙的臉上不帶任何表情,兩道遠山眉舒展著:“是因為馮堯是嗎?”

    文山心中一跳,難道她知道其中緣由?

    “小姐,文山的確是不清楚。”

    “我僅僅是在想,馮堯和馮裳這名字相像又都是歐陽淦的女人,總應該有點聯係才是。”她道,揉了揉額頭,今日腦子裏總覺得嗡嗡的。

    “馮堯夫人和馮裳夫人並無任何聯係……若真要說有的話?恐怕是出身吧?”文山回答,眼神中的糾結讓雪裟看出他該是認識馮裳的。

    “此話何解?”

    文山:“小姐不知道,馮姓是仟羽國對於娼妓出身的女子冠的姓。不過,小姐別誤會在這裏不像是韓去哪,為娼有多麽難以啟齒遭人恥笑,它隻是證明你沒有家族勢力罷了。”

    “比貴族要微不足道,比平民要尊貴,是這樣?歐陽淦竟然娶了馮堯?”雪裟聽了不免驚訝道。

    文山:“大將軍是王出身如死的兄弟,根本不需要任何的家族合力,本身便足夠強大,所以大將軍娶誰自然是自由的。”

    “對於一夫一妻如此執念的地方,他不要任何意義上的“嫁妝”,是否太過冒險?”雪裟伸了伸懶腰,眯著雙眼答。

    歐陽淦還有這樣的一麵?越來越有意思了。

    當真是個豪爽專情的長輩嗎?

    “把東西收了……”文山吩咐。

    雪裟卷了袖子,在中午過去的時候再一次進入了青色的紗幔,緩緩的入睡,今日她這樣的倦,恐怕是因為有些傷感。

    青紗被風吹動,緩緩的飄、搖曳……

    褐色長發的男孩背對著她,他手上拿著一隻毛筆,艱難的在紙上挪動著,他的對麵坐著一個青年人,裝著像是一個書生,戴著方形的帽子,下巴高高抬起,眼睛細長細長半眯著,穿一件褐色長衫,寬鬆拖遝,仿佛不是他的,這人一手背在身後,一手捏著書。

    “孔子曰……”

    原來歐陽瀲開始讀書識字了,他開始的似乎晚了點,不過他有許多時間,他願意學認字,因為他發現有那麽多的書可以讀了,以後他就不寂寞了……

    “好了,小少爺,今天就先到這裏,你自己看看書吧!時候不早了,先生我要下山。”

    歐陽瀲細軟的聲音響起:“趙先生,為什麽這麽早?我未看到落日。”

    他看起來廋了一些,眼睛亮亮的,手中不停,表情很淡漠。

    “小少爺,今日是年關,我要回家,家中妻子等待,相信將軍不會介意我早些下課的。”趙先生走到了門口,眼神沿著下山的路飄的很遠很遠,心思早已經飛到了家裏。

    “那好吧!你早些走吧!”身後,歐陽瀲不在意的聲音響起。

    趙先生得了話立刻大踏步走了,這步伐快的連長衫都皺在了一團。

    他不喜歡教這個淡漠的孩子,毫無生氣不說,學的速度也快,他幾乎,已經沒有什麽可教的了。

    “年關了,妻子在家中等待?”歐陽瀲自言自語了一句,手中的毛筆不自覺的帶出一個家字,很快,又沾滿了墨汁一筆一筆擦去。

    “我還有幾個年關?我不想,在這裏過了。廣大的江湖,為何我隻能處於深山?”他抬頭,拿出一個小本子,落了筆。

    雪裟隻覺得夢中,她看到的所有事情都在上演,太真實了……

    她問文山,歐陽瀲是怎麽離開這個院子的,可心中卻有答案,大多,是他自己親自謀劃的吧?

    “將軍,您現在不能離開!”一個穿著紅色盔甲的長發大漢一邊攔著他,一邊大喊。

    歐陽瀲皺著眉頭,一雙微微上吊的桃花眼中滿是憂傷,輕輕咬住自己的牙齒,怒了!

    “再差一點點我不出來小解,你就跑了!哪有你這樣的北衛羽將軍?剛來半個月就要往回跑!”大漢差點沒有翻出自己的白眼,這個人在想什麽呢?從早上開始,突然拚死拚活要回去?

    歐陽瀲沒有辦法和他這個“貼心護衛”溝通,眼看著天黑了,身體還被這人霸占!

    “還是沒有能回去陪她……會想我嗎?”他自言自語了一句,眼神無限哀怨。

    他不知道的是,雪裟沒有想他,隻是在夢裏,尋找小時候的他。

    而她醒來後,桌前不知什麽時候多出來一串紅燦燦的冰糖葫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