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章 岡拉梅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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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不要哭……不要哭……”
阿媽拉急忙起身走到跟前柔聲叫著,握住了女孩的兩隻手。
孩子,不要哭。菩薩會保佑你的,菩薩把你從鬼門關拉了回來,不會扔下不管的。你剛醒來,身子太弱,讓阿媽拉給你好好補養補養,過段時間身子好了,過去的事情也就能想起來了。”
阿媽拉輕聲安慰著,輕輕擦去了她臉上的淚水。
女孩聽話地點點頭,象是給自己打氣一般使勁閉了一下眼睛,擠落了眼眶中滿含的一串淚珠,然後猛地睜開了眼睛。
她衝著阿媽拉強笑了一下,“大嬸,謝謝你!我……我一定會好起來的!”
阿媽拉的臉龐上也綻開了含淚的笑容,衝著女孩使勁點頭。
女孩想了想,又將頭轉向嘉措活佛,“上師,你們……報案了嗎?這附近的公安局或者派出所有沒有接到人口失蹤的報告?”
嘉措活佛看了一眼女孩,心中暗讚。
上午已經給派出所報案了。是嘉布珍去亞丁村打的電話,她向派出所的人報告了這邊的大概情況,派出所那邊說明天派人過來了解。還說……這些天沒有接到過人口失蹤的報告。”
最後一句話,嘉措活佛有些小小的停頓,裝作不經意地看著女孩的神情。
果然,女孩的眼神暗了下來。
那……我是……我……”
她嘴裏低語著,皺緊了眉頭,臉色變得更加蒼白,身體慢慢顫抖起來,額頭上滲出了大顆大顆的汗珠,雙手緊緊地抓住了阿媽拉的手。
嘉措活佛見狀輕輕搖了搖頭,右手豎掌執蓮華印,口中高聲念誦起了六字真言。
阿媽拉也跟著低聲吟誦起來。她一邊吟誦,一邊認真擦去女孩額頭的汗珠,並輕輕撫摸著她,讓她放鬆下來。
我……我到底是誰呢?我怎麽就想不起來呢?”女孩漸漸停止了顫抖,嗚咽著。
孩子,想不起來就先不要想了,安心在這裏休息。索朗醫女家原先就是給人治病的,她通藥理,會很好地照顧你。我這裏有一些藥丸,你每天服用,很快會恢複過來。”
嘉措活佛慈祥的話語讓女孩有一種莫名的安定,她吃力地點了點頭。
孩子,你心中有執念。我們佛家說貪、嗔、癡、慢、疑是五毒,你的執念就是癡的一種,它會遮住你的眼,蒙蔽你的心。放下吧,孩子,把它放下!好好調養身體,讓你的心澄淨下來,澄淨的心自然會帶給你真實的答案。”
謝謝您!仁波切,我知道了!我會好好放下我心裏的東西的。”
女孩似乎是聽懂了,閉上了眼睛,臉上的焦躁和不安也漸漸遠去,平靜了下來。
嘉措活佛眼神微微一亮,微笑著眨了一下眼,又輕輕吟誦了一句六字真言。
派出所的人次日上午來到了納木鄉索南達傑的家裏。
東義河源頭之上的三座神山是日瓦鄉的轄地,所以涉及登山者的案子一般都是日瓦鄉派出所派人來處理。
這次日瓦鄉派出所一共來了兩位警察,一男一女。男的就是昨天接到電話報警的李付誌警官,女的叫海方達姆,是個身著藏服的藏族女警察。兩人進屋後,海方達姆向嘉措活佛行了跪拜的禮儀,李付誌也雙手合十向嘉措活佛深深鞠了一躬。
看來,派出所方麵聽說有一位活佛在這裏,而且獲救的是個女孩,特地安排了一位信仰佛教的藏族女警察。
大家互致問候之後,李付誌先了解了一下女孩身體恢複的情況,確定她沒問題,這才示意海方達姆拿出一個本子準備記錄。
李付誌首先問女孩叫什麽名字。
女孩抿著嘴皺了皺眉頭,有些黯然地說道:“不好意思,李警官,我不記得了!”
李付誌想了想,讓女孩講講她所記得的事情。
女孩語速緩慢地講述了一遍自己醒來後看到的一切。
李付誌又小心地問起她落水之前的情況。
女孩閉上了眼睛,抓著身下卡墊氈毯的雙手越攥越緊,額頭上漸漸滲出了一層薄汗。
她強忍著不適掙紮了片刻,最終還是說道:“不好意思,李警官,我不記得了!”
李付誌心中有些吃驚,他轉頭看向了端坐在另一側的嘉措活佛。這位巴貢寺的當家活佛不僅是佛法精深的大智慧者,更是一位在藏醫學方麵蜚聲川藏地區的醫學大家,他的判斷至關重要。
嘉措活佛明白李付誌是在詢問女孩的失憶情況,他輕輕點了點頭,示意情況確實如此。
李付誌的心沉了下來,這樣一來,事情就有些麻煩了。
李警官,”嘉措活佛開口打斷了他的思考。
李付誌看活佛有話要說,恭敬地問道:“仁波切,什麽事?您請說!”
嘉措活佛憐惜地看了一眼床上的女孩,“這個孩子在落水之前,中了秋帽子蘑菇的毒,是中毒後掉進水裏的。”
哦?中毒?!”
這又是一個新情況,是李付誌沒有料到的。
海方達姆也停下手中的筆抬起頭吃驚的看著嘉措活佛,看來她是知道秋帽子蘑菇的。
索朗醫女一發現中毒,就檢查了她的身體。可是她身上沒有中毒的傷口,也不象是食物中毒的樣子。”
我到來後檢查,判斷她中的毒隻是在血液裏,應該不是誤食毒蘑菇導致的中毒。否則,就隻有菩薩能夠救她了。”
那她是怎麽中的毒呢?”
李付誌愈發覺得這個案子有些不平常。
我也很疑惑,一直沒有想明白她是怎麽中的毒。秋帽子蘑菇的毒發作很快,俗稱見血封喉。索朗醫女說她口鼻都很幹淨,沒有吸入什麽髒東西。我們判斷她是中毒後身體很快失去知覺,然後落入的水裏。”
嘉措活佛臉上也露出疑惑的表情,緊跟著又補充了幾句。
也是菩薩保佑,救她的索南達傑剛好采摘雪蓮花回來。他摘得了三朵稀有的金頂雪蓮,索朗醫女就是用金頂雪蓮給這個孩子吊命,才讓她支撐了下來。否則,恐怕就是我趕到了也是枉然。”
李付誌聽了點點頭,這個案子涉及到失憶和中毒,情況變得有些複雜,已經不是他能處理的範疇,需要上報了。
仁波切,需不需要讓她去稻城的醫院再做個檢查?”猶豫了一下,李付誌還是問了一句。
嘉措活佛想了想,平靜地搖了搖頭。
李警官,沒有必要去醫院了。現在這個孩子的毒已經徹底解了,最需要的是好好休養調理身體。”
除了中毒和一些擦傷,她的身體主要是因為落水之後受了陰寒,所以很虛弱。索朗醫女懂得醫術,可以很好地照料她,方便她早日恢複。”
說到這裏,嘉措活佛的目光又看向女孩,用一種研究問題的眼神看著她,語氣略有些緩慢。
畢竟,這裏是這個孩子失憶之前來遊玩的地區,讓她留在這裏,也許對恢複記憶能有一些幫助。我也會再想想,看看有沒有方法讓這個孩子找回記憶。”
李付誌連忙雙手合十鞠躬,說道:“仁波切慈悲!就按您說的安排。”
女孩也含淚在卡墊上欠下了身子:“謝謝上師!”
李付誌看了看女孩,有些疑惑地說道:“仁波切,還有……這位姑娘,這個事情有些奇怪。”
現在這裏是雨季,這個時節來轉山的人不多。即使有,也會是幾個人組隊一起行動,如果有人落水失蹤,肯定會盡快報案,可是直到昨天晚上我們也沒接到有任何登山者失蹤的報案。難道……這位姑娘是獨自一個人來轉山的?”
李付誌看著女孩搖了搖頭,他自己都不相信這個女孩敢獨自一個人轉山。
三怙主雪山方圓千餘平方公裏,是佛教二十四聖地中排名第十一的聖地,聖潔的雪山吸引著無數獵奇的遊客和虔誠的信眾前來朝拜,但是絕大多數遊客都是在山腰遠眺,敢去挑戰海拔六千米左右的大雪山的人並不多。通常外來轉山的遊客都是一些自稱驢友的專業人員,他們訓練有素而且成群結隊,絕不會魯莽到獨自一人轉山,更何況是這樣一個年青的女孩子。
眾人都沉默了,居住在神山邊上的人沒少見過轉山的信眾和驢友,大家都不相信女孩是獨自一人轉山。
我……不會一個人來這裏轉山的。雖然我不記得以前的事情,但是我知道轉山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不會自己一個人單獨來轉山的,不會!”
女孩遲疑了一下,語氣肯定地說道。
李付誌又想了想問道:“你身上沒有什麽能證明你身份的東西嗎?”
女孩抬頭看了看阿媽拉,阿媽拉替她回答道:“我仔細找過了,她的衣服口袋裏除了幾塊泡軟了的牛奶糖,沒有發現別的東西。”
李付誌點點頭,“嗯,看樣子,情況就是這樣了。我會報告局裏,因為有中毒和溺水,估計會有刑警隊介入。我們會去摸查一下亞丁的客棧裏最近來轉山的遊客情況,還會發通告給周圍的派出所,讓他們也關注一下有沒有登山者失蹤的報案。”
他轉過頭,又看著索南達傑。
按照慣例,刑警隊接手的案子都會去實地勘察。所以,明天恐怕要麻煩索南達傑兄弟帶我的同事再去一趟發現她的地方。沒有問題吧,索南達傑?”
沒問題!不麻煩!”
索南達傑一口應承下來,眼神清澈,口氣爽快。
不麻煩,不麻煩,就讓他帶你們去。”
阿媽拉也在一旁連聲說道。
詢問結束後,兩位警察告辭而去,屋子裏又陷入了短時的沉默。
上師,請您……給我起一個名字吧。”
女孩打破了寧靜,她目光看向嘉措活佛,聲音裏有淡淡的無奈,眼神卻很認真。
阿媽拉母子也順著她的目光看向了嘉措活佛。
嘉措活佛微笑著點點頭,女孩蒼白的臉上立刻有了一絲神彩。
活佛認真打量了幾下女孩雖然蒼白但不失姣美的麵容,然後閉上了眼睛。
他耳旁回響著她清亮溫潤的聲音,那聲音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他仔細琢磨這種熟悉的感覺來自何方。
岡拉梅朵!”
沉吟片刻後,嘉措活佛開口說出了一個名字。
岡拉梅朵?雪蓮花……”
女孩口中輕輕地念著這個名字,她知道這是什麽意思,好像以前在那裏聽說過這個名字,非常親切熟悉。
岡拉梅朵?!這個名字好,雪蓮花!你就是索南達傑去采雪蓮花時救回來的,就是菩薩送來的雪蓮花!”阿媽拉高興地握住了她的手。
女孩掙紮著支起身子向嘉措活佛行禮,“謝謝您!仁波切,謝謝您賜名!從今天開始,我就叫岡拉梅朵了。”
嘉措活佛趕忙伸出手去虛按,示意阿媽拉讓她躺好。
女孩聽話地躺在床上,微喘著拉住阿媽拉的手,含淚說道:“阿媽拉,我是岡拉梅朵,謝謝您和仁波切救了我,還要麻煩您再照顧我一段時間了。”
岡拉梅朵,好孩子!你別這麽說,我家已經有一個梅朵了,再多一個更好。從今天開始,我就有三個孩子了,索南達傑!岡拉梅朵!格桑梅朵!”
阿媽拉……”
岡拉梅朵把臉埋進了阿媽拉的的懷裏,淚水打濕了阿媽拉的衣襟。
阿媽拉扶起懷中的岡拉梅朵,溫柔地擦去她臉上的淚水,輕輕撫摸著那蒼白的臉頰說道:“不要哭,孩子,菩薩會保佑你的。仁波切給了你菩薩的賜福,你以後一定會吉祥安康的。”
岡拉梅朵,你可要早些好起來。”
一個爽利的聲音傳過來,岡拉梅朵抬頭看去,一位年青漂亮的藏族女孩出現在門口,正是索南達傑的妹妹格桑梅朵。
格桑梅朵身後站著高大的索南達傑,兩人臉上都掛著真誠的笑容望著她。
岡拉梅朵微笑著回應:“我會的!謝謝你們!”
阿媽拉,岡拉梅朵梳著大辮子的樣子真象是一個藏家女子,不象漢家姑娘。”
格桑梅朵瞪大眼睛仔細看了看岡拉梅朵的眉眼和麵龐,有了一個新的發現。
嘉措活佛聽到這話笑了,他看向岡拉梅朵的眼神中帶上了一絲探究的神色。阿媽拉也微笑著再次將目光聚集在岡拉梅朵身上,仔細打量著她。
岡拉梅朵有些窘迫,但很快就鎮定了下來。
她的額頭寬闊飽滿,襯得發際邊的美人尖愈加清晰,圓圓的臉型確實更像藏族而不是漢族。再加上溫潤的雙唇,高挺的鼻子,一雙明麗的大眼睛,眼波流轉之間令人怦然心動。
眾人的打量讓她有些嬌羞,淡淡的紅暈爬上了她略有些蒼白的雙頰,恰似一位不常出門的藏族阿妹臉上淡淡的高原紅。
阿媽拉笑著說,“象!真象!真是一個漂亮的藏家女子,簡直就是菩薩跟前的仙女。”
她興致盎然,“要是岡拉梅朵這頭發再長一些,額頭上帶上一個蜜蠟珠串,再穿上我們藏家人的邦典,活脫脫就是我們藏家的姑娘。這要是跟格桑梅朵站在一起,簡直就是青稞地裏長出的一對漂亮姐妹花。”
索南達傑想著阿媽拉描繪的樣子,頻頻點頭,還“嗬嗬”地笑了起來。
笑聲讓他旁邊的格桑梅朵有些羞赧,她眼睛一挑,看著索南達傑說道:“你笑什麽,我們就是漂亮的姐妹花。哼!”
大家都笑了起來,剛剛成了岡拉梅朵的女孩嘴角也高高彎起:“是啊,我就是藏家姑娘,我們兩個就是姐妹花。”
阿媽拉開心地抱住她,“就是,就是,我們岡拉梅朵就是藏族女子,是我的好孩子。”
嘉措活佛若有所思。他突然心中有所期盼,盼著岡拉梅朵早日好起來,能唱一首藏族的山歌給他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