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番外:讓我做你一生的迷(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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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原以為,破產,清算,已經是最壞的結果。我卻沒有想到,還有比這更壞的結果。
當公司破產的事基本成了定局後,我反而輕鬆下來。訂單已經沒有了,生產完全停了下來,員工走了一大部分,原本朝氣蓬勃的公司,一下子就像垂死的老人,隻等著咽最後一口氣。身為公司總經理、法人代表的我,在這個時刻,卻什麽也做不了,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它咽最後一口氣。
那段時間,俞桓父親的病愈發嚴重,一個療程又一個療程的化療,把一個原本健壯的人,愣是折騰得骨瘦如柴。而且,化療帶來的一係列痛苦,極大的打擊了他求生的意誌。若不是俞桓天天在病榻前伺候,安慰他、鼓舞他,恐怕他早就消極的應對餘下的人生了。
俞桓對他父親感情極深,在他很小的時候,母親跟人跑了,是他父親又當爹又當媽把他拉扯大。別看俞叔叔在外麵是個鐵血漢子,在家裏,麵對俞桓的時候,卻柔情得很。他一個生意人,每天忙得腳不著地,卻堅持幾十年如一日的給俞桓做早餐;而且,不管俞桓做錯了什麽,他從不打罵,都是耐心教育;俞桓讀大學的時候,他每個月都前往探望;最重要的是,俞叔叔為了俞桓,獨身二十多年,哪怕他發達後,有許多女人倒貼上來,也從未想過要迎娶誰進門,隻因怕俞桓覺得家裏多個人不自在。他們父子就這樣相依為命幾十年,互相成為對方的精神支柱。
俞桓也知道父親對他情感上的依賴,所以,在父親生病期間,他極盡孝順之能事,衣不解帶的照顧,父親在醫院度過的每一個夜晚,他都在旁陪護。
饒是這樣,俞叔叔求生的本能也日漸消失,一方麵可能是藥物帶來的極大副作用讓人生不如死,另一方麵,他也可能覺得自己這個病,不過是拖延時間,卻很大程度上影響了俞桓的生活,倒不如一了百了。因此,趁俞桓偶爾外出,他曾幾次試圖自我解脫。
俞叔叔這樣的舉動,更是讓俞桓不敢離其左右半步。哪怕睡覺的時候,俞桓也要三番五次起來察看父親的狀況,如若有事離開,更是對護工叮囑了又叮囑。
然而,就是在這樣的非常時期,方柔卻拿過來一份材料,那是財務人員偷稅漏稅的罪證,上麵赫然有俞桓的大名。我雖然一時無法得知材料的真假,也不能確認俞桓的簽名是不是偽造,但是,我知道,我不能冒這個險,哪怕隻有百分之一的真實性,我也不能讓方柔把這材料舉報上去。這不止是一個我和俞桓會不會麵臨巨額罰款甚或坐牢的問題,這更是一個會逼出人命的問題——試想想,若是俞桓坐牢,哪怕不是坐牢,隻是被三天兩頭傳訊,怕也會讓俞叔叔的精神崩潰,屆時,他求生的意誌,恐怕會徹底喪失!若是俞叔叔因這事離世,對父親感情極深的俞桓,估計難以從這一打擊中恢複過來。
我想起這許多年來,俞桓對我的那份深情,我卻無以為報。他一直站我身邊,對我無條件的服從、信任、從未給過我壓力和困惑,他是最真誠的朋友和兄弟,我豈能讓這樣的朋友和兄弟,在這關鍵的時刻,身陷險境?所以,我一定要把這材料留下了!
說說你的條件?”我努力讓自己聲音平靜、思路清晰。
和她分手,和我在一起。”方柔露齒一笑,那大大的眼睛裏麵,有流轉的光波。
如果我說不呢?”我問,其實差不多已經猜到了答案。
你將會在法庭上見到它。”方柔笑弧更大,仿佛我們在談的,是一件多麽愉快的事情。
你以為我會在意?”
你是不會在意,但可能俞桓會在意。”
哦,那你不妨去問問他?”
我當然不會去問。如果我掌握的信息沒有出錯,俞桓的父親,應該是癌症晚期,這個時候,他最離不開的人,就是俞桓。若這個材料交上去,怕是俞桓有心陪伺父親左右,也沒這個機會了。而你,因為欠俞桓一份永遠無法償還的感情,所以,肯定不會讓俞桓在這種時候身陷囹圄。”
你就這麽肯定?”我聲音裏,有無法掩飾的厭惡
當然,我了解你,勝過了解我自己。若要掣肘你,非得拿你身邊的人開刀不可。阿臻,有時候,其實,情深義重未必是件好事,你看,這次,你就沒法做到自私一點。”方柔幽幽的歎了口氣,繼續說,“隻是,讓我遺憾得是,阿臻,為什麽你對我,就沒這般情深義重呢?”
我的手握緊了又鬆開,鬆開了握緊,手背上的青筋,凸出來又消失,消失了又凸出來。我在努力克製自己,克製那種想抬手給這女人一耳光的衝動。是,君子動口不動手,打女人非大丈夫所為!
阿臻,你很想打我,對不對?其實,我不在乎你打我,不過,我提的條件,和她分手,和我在一起,卻一個字也不能改。”方柔笑意收斂起來,眼神也變得冷冷的。她在職場上,就是一個幹練狠辣的角色,此時,不過是在和我談樁生意罷了。
你讓我再想想。”我屈服了。
可以,但是,明天晚上,我就需要答複。如果過了明天晚上,我沒得到我想要的答案,到時,你就休怪我不念舊情。”方柔說完,踩著高跟鞋曼妙而去。她棕色的長發卷成好看的波浪、垂到腰身,愈發顯得身段風流,背影婀娜,從後麵看著,美得就像一副仕女圖。隻是,這個仕女,到底擁有一副怎樣的心腸?
方柔走後,我枯坐了很久。其實我已經知道自己的選擇,可卻是如此的不甘心。我和胡蝶,磕磕絆絆走到今天,實屬不易,我豈願就此放棄。但不放棄,又有什麽辦法能阻止方柔呢?這個時候,我真是非常後悔認識這樣一個女人,更後悔曾經那樣癡狂的愛過她。誰,不希望自己的初戀,像白蓮花一樣美好,可是,我的那個初戀呢,卻是罌粟花,外表嬌豔,內心卻是有毒的。她的毒,會腐蝕我的身心,嚴重影響我今後的生活。
我想排掉這種毒!
我要排掉這種毒!
我差點被自己這個突如其來的念頭嚇了一跳,可是,不過轉瞬,我卻堅定了這個念頭。方柔,既然你不打算有情,那也休怪我無義,我們,不妨,就把這情感上的糾葛,當做商場裏的較量,看最後,究竟鹿死誰手?
人,被逼急了,總有反戈一擊的時候。既然不願總是被算計,那不妨去算計她,讓她失去茂昌這棵大樹,失去臻柔這份依托,失去商場這個舞台,失去金錢這層保障,讓她孤零零一個人,到時,看她還能怎樣興風作浪,還要如何來對付我?
我快速梳理自己的思路。首要之事,是先答應她的條件,這樣才能爭取到時間;其次,胡蝶那邊要如何安撫?真分手當然不舍,可假分手,若胡蝶不願配合,或者無法完美演戲,被方柔看出,她一怒之下,把材料舉報,後果不堪設想;還有,要不要告訴俞桓,若告訴他,他肯定不同意我因為他而做出如此違心的選擇,即使無奈同意,也會背上良心債,罷了,我一個人為難也就夠了,犯不著再拖上他一個。最後,就是要采取怎樣的策略,才能讓方柔和茂昌反目,用我和她的奸情?隻怕分量不夠。杜老先生身為茂昌董事長,不可能是省油的燈,方柔這幾年和我在一起,並不曾避諱什麽,杜老先生不可能不知道,肯定是因為利益或其他因由,采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態度。那要用什麽方法呢?罷、罷、罷這場冷血的較量,既然因情起,那就幹脆因情滅!因果循環,讓我替老天爺來一場報應!
思慮至此,我已經有了決斷,給俞桓打電話,告訴他我不忍多年的心血就此白費,情願做出違心的選擇。俞桓在電話裏氣得跳腳,他說:“阿臻,公司沒了可以找機會再開,錢沒了可以想辦法多賺,若感情沒了,人沒了,你又要去哪裏找回?”
我說:“公司06年創立,至今已近8年,而我和胡蝶,相識都還不到一年,如你是我,會選哪個?”
哼,你休以為我會相信。感情的深淺,不是用時間來衡量的。”俞桓對我所謂八年一年的對比嗤之以鼻。
我原來也不信,可是,今天下午,當我去工廠,看到空蕩蕩的車間時,我才發現,我根本就放不下。這裏凝聚了我太多心血,我哪裏舍得放棄。所以,晚上,我叫來方柔,和她達成協議,她以茂昌的名義對公司援手,我則和胡蝶分手。”我拋出事先想好的說辭
你瘋了。”俞桓狠聲道。
我沒有瘋。小桓,決定我已經做了,我告訴你,隻是希望你明天,能抽時間到公司來,把財務再清理一遍,不是按破產清算,而是按重新起步。”
我不會來。阿臻,如果你執意如此,我寧願把股份撤走。”俞桓威脅我。
隨你便。等公司正常運轉起來,你再撤股份不遲,現在,恐怕也沒什麽好撤的。”我的口氣很無所謂。
阿臻,到底發生什麽事,你的態度怎麽180°的轉彎?是不是那個方柔,又抓住了我們什麽把柄?”俞桓威脅不成,換成低低哀求的聲氣。
我心微微動了一下,這麽多年,俞桓是我當之無愧的知己。他相信我,不會輕易做違心的決定,隻是,我怎能告訴他,我被方柔逼到走投無路,要和她進行一場你死我活的較量?我不想俞桓知道這些,日日為我擔憂,他父親的事,已經夠讓他傷神了。
沒發生什麽。或許,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和方柔在一起這麽多年,我也不知不覺中把利益看得比感情還重。”我微微歎了口氣,這言不由衷的話,似乎刺疼了我胸腔裏的某處柔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