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番外:讓我做你一生的迷(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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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失去了她自己!
她失去了她自己!
一個小小的聲音,在我心裏若隱若現,可是,漸漸的,漸漸的,這個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大,就像那咆哮而來的海水,幾乎要把我淹沒。
這不可能。”我說,不知道這句話是要說給對麵的的老人聽,還是要說給自己聽。
杜老先生笑了一下,站起身來,說:“有時知道得太多,反而更難做決定。我一開始就勸過你的。”
我沒出聲,我猶不能從這個答案裏回過神來。我和方柔,縱使有太多的恩恩怨怨,可我也隻想象過她失敗後的潦倒、頹喪、一蹶不振。我不止一次希望她遠離我的世界,可是,卻不是像如今這樣,從這個世界裏消失。那樣一個富有張力和野心,那樣一個自信而狠辣的女人,她渾身上下,都洋溢著一種生的活力,又怎麽會和那麽灰敗的一個字眼聯係在一起?
這不可能!
杜老先生的一隻腳,已經跨出了包廂的門口。
我像醒悟過來一樣,幾步追上他,帶著一種懇求的神色,說:“請您給我一個最直白的答案。”
杜老先生歎了口氣,頓了下身形,又走回座位上,說:“最直白的往往是最殘忍的。年輕人,你還是不夠聰明,你若夠聰明,應該知道,此時,最好的選擇,就是當做什麽也沒有發生,好好去過你自己的人生。”
我依舊帶著一種懇求的神色看著他。
杜老先生搖了搖頭,終於說:“她得了宮頸癌,中晚期,是在12月份的例行體檢中發現的,因為那段時間她已不去公司,所以體檢報告直接送到了我的案頭上。這次她回來找我,我順便把報告給了她,同時,我還告訴了她四件事:一、我不會給她重回杜家的機會。二、股份和臻柔她一樣也別想帶走。三、她弟弟的賭債她依然得還,她名下的兩套房產,應該剛好夠還這筆債務。四、這是最後一點,也是最重要的一點,我跟她說,在這場陰謀裏,她真正的敵手,是你,計中計、局中局、關鍵時刻通風報信,所以才導致她的一敗塗地。
我想,宮勁癌,她還是能夠和命運抗爭一下;我說的前麵三點,她或許也能頂住;但是,第四點,你的敵手身份,卻是致命一擊。她早有所察覺,隻是不願相信,現在由我給她證實,她差不多就崩潰了。所以,第二天,她和我簽了協議,用房子抵消賭債,緊接著辦了離婚手續,從深圳蒸發。臨走前,她不死心,親自跑去問思堯。當思堯告訴她那晚之所以會一刻也不敢耽擱的趕回來,的確是接到一個陌生男人的警示電話時,她麵色慘白,冷笑連連,整個人陷入一種絕望又癲狂的狀態中。”
杜老先生說到這裏,臉上竟也現出一絲不忍之色。
可我卻覺得那絲不忍,就像鱷魚的眼淚。他明知她已經身患絕症,卻為何還要把她逼入山窮水盡的地步,甚至,連活命的錢都給榨幹。
您何必跟她說那麽多?您又何必做得這麽絕?”我聲音沉重,心情更沉重。此時,我不知道,對方柔最殘忍的那個人,到底是她曾經的老公,還是她曾經的愛人。
我也是不得已而為之。我說過,她最後的底牌,實際上是對自身最大的威脅。若我不把她徹底擊垮,難保她不為競爭對手所用。我豈能因一點婦人之仁,就放虎歸山,平白多一個對我和茂昌了如指掌的敵人?”
所以,您才用這血淋淋的真相,讓她精神完全崩潰,從今往後對您和您的公司再也構不成任何威脅?”
是。”平靜的聲氣裏沒有一點愧疚之意。
您知不知道,您這樣做,她會死?”
知道。我這樣打擊她,就是想讓她失去生的希望,放棄治療。”依舊是平靜的聲氣,仿佛他說的,不過是一棵小草,一隻螞蟻,而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我看他一眼,這個第一感覺讓我覺得威嚴而貴氣的老人,此時就像一個劊子手,他何止冷酷,他何止毒辣,他簡直就是失去了作為一個人的基本特質——那就是一顆柔軟的心。是,他沒有心,他是一架機器,一架爬到財富的金字塔頂端的機器。這樣的一架機器,難道,你還指望他會仁慈?
我心裏充斥著悲哀,為她,為他,為這世上,所有追逐財富權勢而失去一顆柔軟的心的人!
我沒再繼續問什麽,拖著腳步像門口移去,身體的負荷,竟是無法承受之重。
請等一等。”那架冷冰冰的機器在身後叫我。
我停了下來,沒有轉身。
我想,這些東西,你可以一個人獨自消化。那個和我一樣酷愛喝甜咖啡的女孩,你卻犯不著和她分享這樣的事實。如果一個人,一輩子無緣這些醜陋和陰暗,也未嚐不是一種幸福!”溫厚的聲音,仿佛這聲音的主人,是一個慈祥的智者。
他或許是個智者,但是,他慈祥嗎?
我冷笑一聲。
走出咖啡廳,太陽已經偏西了。今天,是2013年的最後一天,我很幸運,依舊能看到那落下去的太陽,如果不出意外,明年、後年、今後很多年的今天,我應該也能看到那落下去的太陽。隻是,那個大眼睛的女人,那個愛我最深也傷我最深的女人,她還能看到嗎?宮頸癌,原本不是一種最凶狠的癌症,若治療及時,活個三五年也是可能的,運氣好的話,甚至可以活得更久。
但是,那樣一個一無所有的女人,那樣一個生無可戀的女人,她怎麽可能去治療?她又要拿什麽去治療?
我忘記去車庫取車,一個人心思重重的走在人行道上,心裏有一個念頭不停的冒上來,又被我強行壓下去。如此反反複複,那個念頭終於不耐煩了,它跑到我嘴裏,突破牙齒和嘴唇的阻礙,終於變成一個我自己都陌生的聲音:“你應該去找她!”
我被嚇了一跳。
迎麵走來的一個女人,也被嚇了一跳。
她用一種看神經病的眼神看了我一眼,嘴裏嘀咕一句:“毛病。”然後,和我擦肩而過。
是,她是可以擦肩而過,不過是個路人,就當看見了一個自言自語的瘋子,回去,還可以把這當做一件趣聞講給愛人聽,如果她有愛人的話。她應該會有愛人吧,在這世上,會有幾個女人,像方柔一樣,表麵風光無限,內裏卻寂寞無依。方柔在這世上活了三十多年,卻鮮有朋友,因為她目的性太強,和誰交往都感覺在進行一種利益交換,所以,幾乎沒有過交心的人。她對我,倒是誠心實意的,除了愛情,沒想過從我這得到其它,可正因為這樣,她就覺得,隻要在精神上不背叛,她無論對我做出什麽出格的事,都是值得原諒的。她對父母姐弟,又是另一種態度,掏心掏肺隻會付出不求回報,可結果呢,他們都依賴於她,卻誰也不能在她需要依賴的時候提供一隻臂膀。
現在,這個可憐的女人,她會去哪裏呢?回老家去?怕是不會,她習慣於被親人圍在中心的風光,肯定不會讓親人看到她如今的落魄?但不回家,又能去哪,沒有朋友,沒有愛人,沒有一個真正關心她的人,她還能去哪?
如果死亡有一個房子,我想,她肯定會直接走向那個房子。
我仿佛看到一個孤絕的影子,一點點被拉長,長得像那無限的寂寞。然後,待死亡的影子覆蓋過來,就一點點被吞噬。
這實在是一幅恐怖的場景。
我不能像一個和這幅場景擦肩而過的路人,沒有絲毫作為。不,我不能這樣,我總得做點什麽,才能讓自己心安。
或許,我應該聽從那喊出來的聲音,我應該去找她!
可是,如果這樣的話,胡蝶要怎麽辦?
胡蝶!哦,念起這兩個字,我心裏一陣顫栗,痛的顫栗。我們計劃3號領證,我承諾她一世一生。可如今的我,在麵對另一個女人的死亡時,又哪能心安理得的去陪她一世一生?
……
天黑透了的時候,我終於回到了家。門打開處,照樣是胡蝶如花的笑靨。
頂梁柱回來啦。”她揚起一串快樂的聲音,玲瓏的身軀撲進我的懷裏,嬌聲道,“老公抱抱。”
我回她一個有力的擁抱,也朝她大大的咧開嘴笑。隻是,這天天都做的兩個動作,此時竟有幾分生澀。
胡蝶或許感覺到了異樣,她探究的看了我一眼,又給我倒來一杯熱茶,關心的問:“臻,發生什麽事了?”
我喉頭一熱,差點就要把前因後果都說給她聽。可是,臨離開時,那老人的話,卻又響在耳邊。我看著胡蝶黑漆漆的眸子,那是一雙純淨的眸子,是用來發現這個世界所有溫馨和美好的,我又怎忍心拿人性的至醜至惡去汙染這份純淨?而且,就如那老人說的,知道的越多,越難做出抉擇。胡蝶是個善良的人,她肯定不會就這樣不管不顧方柔,她肯定也會要我去找她,而她呢,難道就守在這個房子裏,日複一日的等我回來?
就算她願意等我回來,方柔願意嗎?
其實,我心裏已經隱隱有個更不堪的想法:方柔的失蹤,不過是這場陰謀的一個延續。她要用自己的生命,來賭我和胡蝶的幸福!我若不去找她,她就會像一根刺一樣,橫在我和胡蝶中間,其實何止是一根刺,更是一個不散的陰魂。試想想,我和胡蝶,在這樣的一種狀況下,能夠心安理得的幸福嗎?我若去找她,她必定會以絕症的身份繼續纏著我,不到最後的時刻,絕不會撒手。可是,那最後的時刻,會是一年半載,還是十年八年?那時,不知情的胡蝶,會一直等我?等一個不知的歸期?等一個不確定的答案?就算她會等,我又豈能讓她等,一個女人,把自己最好的年華,用來做漫漫的等待,是多麽殘忍啊。何況,這等待的盡頭,會是另一個生命的逝去。難道,我和胡蝶的幸福,真要用死亡來開啟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