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七章 李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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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微上午開完新聞發布會,下午就走了。
臨走給王大倫打了個電話,說是在新聞發布會的現場把自己弄的特慘,看上去特可憐。道歉非常誠懇,幾次站起來對準攝像機的鏡頭向全國人民道歉,還極其深刻地剖析了自己在曆史知識方麵的不足,表示今後一定加強學習,爭取做一名德藝雙馨的演員。
當然她也不傻,雖然未指名道姓,但還是隱晦地指出了雜誌社方麵的貓膩,給到場的記者留足了浮想聯翩的空間。
開完新聞發布會,用她的話來說,自己能做的都做了,至於事情後期發酵成什麽樣子,隻能聽天由命了,與其在這裏被記者到處追,還不如回新.疆繼續拍戲呢。
果然,當天的晚報、京城電視台的娛樂新聞以及第二天的報紙都紛紛報道了新聞發布會的情況。媒體的態度較之前轉變了很多,大部分都對趙微的道歉表示了肯定,同時把矛頭指向了雜誌社。但還有少部分依舊揪著趙微窮追猛打,當然這裏麵的貓膩不言而喻。
網上也基本上分兩撥,一撥和大部分媒體一樣,把矛頭指向雜誌社,但另一撥在水軍的煽動下,變本加厲地攻擊趙微。
盡管這種結果還不算理想,但較之前全國上下一片的聲討,情況已經有了明顯的好轉,王大倫給她出的這個主意算是成功了,當然也離不開趙微的“演技”。
其實這種道歉也不能說趙微作假,畢竟作為公眾人物穿錯了衣服,受到批判,那絕對是活該,道歉是必須的,加強學習也是為了今後能多長個心眼,少給別人使絆的機會。但同時為了平息公眾的憤怒,適當的表演也是必須的。哪怕是那些被官方認定的“德藝雙馨的藝術家”在麵對鏡頭時的那些豪言壯語,你敢說他這不是表演嗎?
在強大的輿論壓力下,第二天雜誌社不得不出麵向公眾道歉。兩天後,有關部門這時也適時介入,約談了這家雜誌社的負責人。
不知道是懾於有關部門的壓力,還是做賊心虛,雜誌社負責人被有關部門約談後的第二天,負責這個欄目的策劃人,也就是給趙微挖坑的那個姓周的女人被迫引咎辭職。
作為這次幫趙微渡過危機的狗頭軍師,王大倫自然是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按部就班的繼續拍著《井蓋兒》,而且拍攝進程非常順利,他算著大概到這個月中基本上就能殺青了。
他算了算,算上年初拍的《海鮮》,他今年足足拍了四部電影外加一部電視劇,這是他自從影以來最辛苦也是最高產的一年。即使不算《海鮮》,片酬收入加起來一盒突破了八十萬。是時候該歇歇了,到時候就陪女朋友一起去香港旅遊血拚,豈不美哉!
…………
“我是個窮學生,實在沒有多少錢。”
這是李陽和劉青邦在一家小酒館裏第一次見麵說的第一句話。
那時他剛從德國回來,確實沒有多少積蓄。
作為一名1985至1987年攻讀京城廣播學院電視係導演專業;1988至1990年就讀於西柏林自由大學藝術史係;1990至1992年就讀於慕尼黑大學戲劇係;1992至1995年就讀於科隆影視傳媒藝術學院電影電視導演係,獲視聽傳媒學碩士學位,差點成為一名職業學生,又在德國電視台拍了三部紀錄片,理論和實踐知識都相當豐富的導演來說,當他第一次看到劉青邦發表的中篇小說《神木》,就認為這是一部能改編成電影的極好的作品。
他托人千方百計地把劉青邦約出來,大談自己的感想和打算。劉青邦終於被他的真誠和執著打動了,用劉青邦的話來說:“現在還有多少知識分子在承擔責任?太少了,李陽非常不容易。”
於是便把自己這部小說的改編權和電影版權交給了他。
為了改編劇本,李陽到寧夏和河南等地的煤礦實地生活,礦主以為他是記者,掏出槍頂著他。
礦工們這樣描述礦難,“兩塊石頭中間夾了一塊肉。”他們對於自己的命運,很淡然,生活就是如此,吃飯要錢,孩子上學要錢,沒別的活路。死了,就死了。
這種生活震撼了他,他發誓一定要把電影拍出來。
“我沒有錢,拍電影的錢幾乎全是借的。”
這是李陽和副導演鮑震江見麵時說的話,同時奉上自己剛剛改編完成的劇本。
看完劇本後的鮑震江既震驚又感動,用他的話說:“在電影圈幾乎沒有人用自己的錢拍電影,隻有李陽!那還有什麽好說的,又是這麽好的本子,沒有錢就沒有錢,拍了再說。”
然後李陽又用同樣的方式忽悠了另一位圈內的理想人士——剛剛憑借《海鮮》成名的攝影師劉勇紅。他在德國看過《海鮮》,非常欣賞《海鮮》中那些近乎凝結的鏡頭,冷靜又殘酷地旁觀著一切。
眼下李陽正在考慮是不是用同樣理由去忽悠一位演員。如今他和鮑震江、劉勇紅組成的草台班子正在攢組和遴選演員。
從一開始選擇演員就兩條標準,合適和便宜,但就目前他們的經濟情況似乎便宜更加重要。
他所改編的劇本,就三個重要的角色,兩個殺人犯和一個未成年的打工者。一個殺人犯的角色已經確定,李陽的老鄉,京劇武生出身的演員汪雙寶,是鮑震江推薦的,當李陽看完前兩年國內熱播的紀實題材電視劇《12.1槍殺大案》,對劇中汪雙寶所飾演的頭號反派董雷,不由拍案叫絕,狠毒、凶惡、殺人不眨眼,非常符合他現在劇本中唐朝陽這個人物。
更重要的是,中年改行,剛剛開始嶄露頭角的汪雙寶非常便宜,片酬完全符合他的預期。
未成年打工者元鳳鳴的扮演者也確定下來了,是一位來自河南藝校的學生。李陽看過那孩子的表演,因為是藝校生表演基礎不錯,而且一口標準的河南話非常符合劇本中的人設。
現在唯一剩下的就是戲份最重的另一個良心未泯的殺人犯的角色還沒有最後確定。倒不是沒有人選,鮑震江推薦了一個電影學院畢業的演員,跑過很多龍套,李陽看過他演的角色的錄像帶,不得不說這名演員的演技還是不錯的,可能是限於外貌條件又或者沒有合適的機遇,並不出名,片酬也很低,倒是很符合他們這個草台班子遴選演員的標準。
但是問題就出在劉勇紅推薦的人選上,這個人的演技對於李陽來說簡直就是驚豔,而且他也演過不少反派人物,尤其是《刑警本色》中那個能和王誌聞、李又斌飆戲不落下風的殺手羅陽,同樣良心未泯,和他劇本中那個唐朝陽的同夥宋金明如同一轍。
要是有選擇的餘地,他會毫不猶豫地選擇這名演員。可人家現在剛剛憑借《海鮮》加冕南特三大洲影帝的桂冠,前兩天還被媒體吹捧為國內新生代演員的領軍人物。
這樣的演員對於李陽來說片酬絕對是天價,如果說要是在他沒有獲得影帝之前,李陽還可以一咬牙硬著頭皮勉強一試的話,現在據他所在的經紀公司報出來的最新電影片酬價格,李陽恐怕連跟他見一麵的勇氣都沒有。
“其實大倫人不錯,隻要本子好,他肯定會演的。我建議你還是找他坐在來好好談一次。”劉勇紅對李陽道。
劉勇紅,如果用官方的常用詞匯來形容,就是個有理想,有追求,對電影事業充滿夢想的攝影師。他之所以加入李陽這個草台班子,除了李陽的忽悠,最主要的還是他喜歡這個劇本,如同當初他喜歡朱紋的《海鮮》劇本一樣,有錢沒錢不談,先拍了再說。
正是因為喜歡這個本子,他才和李陽、鮑震江一樣都想把這部電影拍好。所以在他看來隻有王大倫才能撐起宋金明這個角色,而不是為了省錢去將就。
“我知道,我知道。”
李陽滿臉苦澀,雙手一攤道:“但是我們沒錢,壓根就請不起他。”
接著又反問道:“你知道現在新寶源公司對外的報價是多少嗎?”
“多少?”
李陽比劃一個六的手勢,誇張道:“六十萬!都快趕上我們全部製作費的三分之二了,你說怎麽請他?”
對於這個價格劉勇紅並不意外,他拍《海鮮》的時候剛剛從電影學院攝影係碩士畢業,當初朱紋請他的時候開的酬金才五千塊,但當《海鮮》入圍戛納之後,他的身價馬上水漲船高,之後他拍了三部主旋律題材的片子,酬金都是兩三萬起價。這次加盟李陽的草台班子,隻收了個友情價,那也得一萬多。更何況人家王大倫獲得了南特三大洲的影帝,自然當得起如此高昂的片酬。
“要不然你學學朱紋的模式?”劉勇紅也清楚李陽的難處,猶豫了一下道。
“什麽模式?”
“呃,朱紋當初拍《海鮮》的時候也沒錢,他當時請大倫拍的時候壓根就沒提片酬這事,還想請他幫忙拉投資。當然他們之前關係就很好。但我覺得最主要的還是《海鮮》的本子好,要不然就是再好的朋友也不可能這麽幫。所以我覺得吧,我們其實也可以采用這種模式,不談片酬,談……”
劉勇紅的話還未說完,李陽馬上接道:“談票房分成!”
劉勇紅有些不好意思地點點頭,其實這話不該他說,畢竟在這部戲裏隻有李陽是老板。雖然票房分成這個詞在國內很少見,但在國外是相當流行的,很多製片方因為投資不足,用票房分成的形式吸引大明星加盟,他不相信在德國待了十幾年的李陽不會沒想到這個辦法。
不過,這年頭在國內票房分成的情況也不是沒有。比如馮小鋼,他和華誼的合作模式就是票房分成,但他拍的是賀歲片,是商業片,之前的經驗是部部都有票房保障,部部都賺錢,所以他有這個底氣,而且每部電影的收益也遠比單單算片酬高得多。
同樣以藝術片見長的張大導就沒有這個底氣,他拍戲都是按導演片酬來計算,不管票房高還是低,他都收取固定的導演片酬。當然他這個導演片酬在國內絕對是天價,能請得起他的隻有大製作。
李陽呢,正如劉勇紅想的那樣,他不是沒有想到票房分城這個辦法,可他的投資畢竟不大,一共才一百萬左右,王大倫的片酬則高達六十萬,如果按投資比例來算的話,他幾乎要占到三成還多。
盡管劉青邦用承擔社會責任來褒獎李陽,但是他投入全部身家還為此負債累累,可不單單是為了揭露社會的陰暗麵,承擔所謂的社會責任,更重要的是他想做這件事,不但能實現他的理想,同時還能從中獲得名和利。
當然這也是人之常情。沒有一個人說為了自己理想會犧牲一切甚至還不惜把幫助他的朋友拖下水,這種絕不是高尚而是自私。在實現自己理想的同時,兼顧社會利益和個人利益才是真正有價值的理想。
所以說光有情懷和社會責任感的理想,沒有收益是不夠的,或者說是不長久的,除非你是錢多的沒地方花。要不然方力也不會為了《百鳥朝鳳》在網上公開跪求排片。
李陽是個很聰明的人,從一開始他就不奢求這種題材的本子能通過有關方麵的審查。畢竟在出國之前他也曾在體製內混過一段時間。
十幾年國外的生活,尤其是在柏林生活。他曾親眼目睹了有那麽幾部國產電影在柏林電影節上的風光。而這段時間恰恰是以張遠、樓燁、賈璋珂為代表的所謂的第六代導演,憑借著他們拍攝的所謂的地下電影在國外各大電影節上成名,遭受熱捧的時期。
其實那個時代的老外對於中國的印象,大部分人都停留在封閉、貧窮、落後、專製的概念上。用句不恰當的比喻,就象我們現在看北邊的大金國的心理差不多。
而第六代導演的那些地下電影,恰恰向這些老外展示了這個時代的中國,更確切地說是這個時代中國社會最底層的真實的生存狀態和社會生態的一麵。
再用句不太恰當的比喻,這些地下電影就是那個時代中國的形象宣傳片。
當然這種真實的展現也可以片麵的解讀為用中國的愚昧、貧窮、落後甚至小偷小摸去取悅老外,甚至上升到攻擊社會製度和抹黑執政黨的高度。但不得不承認這些地下電影所展現的大部分都是真實的。隻是我們這個國家和國人都比較愛麵子罷了。
如果換位思考,北邊的大金國如果也拍出這樣的地下電影,相信不光是那些黃頭發綠眼睛的老外,恐怕就連我們都會去追捧,以滿足自己的獵奇心理。
其實這種情況說到底都是貧窮鬧的,十幾年後當中國真正發展起來,成為第二大經濟體,滿世界都在傳說中國有錢的時候,這種電影還有市場嗎?而在某個時代風起雲湧的第六代導演還能剩下幾個?
似乎又扯遠了,言歸正傳。
李陽恰恰是看到這種血淋淋的反應社會陰暗麵,反應人性醜惡題材的電影一旦拍好,在國外一定會有市場。如果運氣好的話還能象《小武》、《海鮮》那樣爆個冷門,入圍歐洲三大節啥的。
按照李陽現在改編的本子,宋金明絕對是戲裏的靈魂人物,能夠請到王大倫這樣的大咖,肯定是更有把握把這部電影拍好,同時王大倫如今在歐洲也算是熟麵孔,對將來影片的推廣肯定也能引來更多的關注度。
但是三成多的收益分成,這不得不讓李陽慎重考慮。畢竟如果用另一位鮑震江推薦的演員,隻要付出幾萬塊錢的片酬就夠了,而且這位演員的演技還是不錯的。
這年頭能夠在歐洲混個臉熟的內地演員真的不多,女的大概隻有鞏麗和章紫怡,周遜似乎還差點;男的除了薑聞,扳扳手指頭算一算,還就隻有王大倫。
至於兩位曾經獲得三大節影帝的演員,葛大爺自《活著》之後就在各大影展上消失了,而夏宇如今都快混成電視咖了。
李陽現在矛盾之處就在於用不出名演員成本很低,且不影響自己將來的收益。用王大倫,固然影片的質量有保證,將來更容易推廣,但成本高,將來還要狠狠挖掉一大塊肉。
利弊都有,就看他敢不敢下這個賭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