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鈴鈴，叮鈴鈴……”

    李陽放在桌上的手機響了，是副導演鮑震江的電話。這些日子鮑震江都在忙著攢組，因為經費的有限，需要找的人不但水平要過得去，還得便宜，不得不說難度很高。

    好在鮑震江在圈內摸爬滾打十幾年，當過演員也做過副導演，圈內的人脈還是相當不錯的，才使得這個草台班子得以成形。

    “導演，那孩子不演了。”李陽接起電話，鮑震江第一句就是一個很不好的消息。

    “不演了，怎麽回事？”李陽頓時急道。

    要知道李陽為了找元鳳鳴這個角色，可是花了老大的功夫。當初剛開始麵試的時候，雖然報名的人挺多，但是這戲小演員基本上都是生長在城市的孩子，演一個農村小孩，怎麽演都不象，就好比一個人氣質滲透到了骨子裏是很難改變的。

    好不容易近鮑震江朋友的介紹找到一個河南戲校的孩子，長相淳樸，一口標準的河南話，很符合元鳳鳴的人設，沒想到這都快開機了，居然在這個節骨眼上撂挑子。

    鮑震江在電話中為難道：“我朋友說那孩子學校要考試，老師說什麽都不肯放。”

    考試？老師不肯放？

    李陽壓根就不相信這種托詞，那孩子又不是高三馬上就要高考了，讀的不過就是戲校，戲校的老師會因為寒假期末考試，讓班上孩子放棄演電影的機會？一個地方戲校難道比電影學院和中戲都牛B不成？

    說到底就兩個原因，要麽錢太少，要麽就是要下井拍攝擔心安全問題。

    “多加點錢不行嗎？”

    多加點錢倒不是難事，頂多也就萬把塊錢的事，李陽最擔心的就是家長出於安全角度考慮，那就沒轍了。

    “那孩子的家長不知道從哪兒打聽的，說咱這電影是部許可證的黑戲，而且他們還覺得下井拍攝太危險了，所以就……”

    “靠！”

    儒雅如李陽這個時候還是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這邊他還在為宋金明的角色苦惱，那邊元鳳鳴的角色又泡湯了。

    電話那頭的鮑震江嚇了一跳，忙道：“導演，要不我到北影門口去看看有沒有合適的。既然城裏的孩子演不好農村孩子，索性咱們就找農村來的孩子。”

    “行吧。”李陽稍稍沉吟道，其實他對鮑震江的提議並不抱什麽希望，北影門口能有什麽人？都是那些碰運氣的群眾演員，跑跑龍套或許還行，演元鳳鳴這樣的角色，沒有一點表演基礎那怎麽能行。

    “哦，老鮑，不好意思，剛才我不是衝你。”接著他不忘為自己剛才的失態跟鮑震江打聲招呼。

    “我知道，我知道。導演，到時候我都錄下來，晚上您看看？”

    “嗯，辛苦了，老鮑。”

    掛了電話，李陽一臉蛋疼地撓撓頭皮，對劉勇紅道：“老鮑來電話，元鳳鳴這個角色泡湯了，這會老鮑打算到北影廠門口去碰碰運氣。”

    同樣科班出身的劉勇紅和李陽一樣，對野路子的同樣都不太感冒，皺著眉頭道：“這靠譜嗎？”

    “誰知道呢，碰碰運氣也好。”

    李陽搖搖頭，想了想又苦笑道：“現在既然元鳳鳴這個角色都還沒著落，宋金明角色的人選讓我再考慮考慮。”

    劉勇紅雖然認為王大倫演宋金明最合適，但這畢竟涉及到投資和分紅的大事。而且看到李陽的反應後，他都有些後悔剛才不該提這茬。不好意思道：“其實我也就是這麽一說，你別往心裏去啊！”

    李陽道：“沒有，沒有。其實你說的這個是道理的，我們請不起明星，票房分城不失是個好辦法。隻是……這事太大，容我先想清楚。”

    …………

    當王大倫看到丁姐提出的方案時不由嚇了一跳，電影片酬對外報價60萬，電視劇每集2萬起。他知道自己得了個國際影帝片酬肯定會漲，但沒想到自己竟然會這麽值錢。

    但丁姐告訴他，報價一點都不高。比如說中戲畢業的劉曄，之前並不出名，自從去年憑借和胡君主演的電影《藍宇》拿到金馬獎之後，他現在的電影片酬報價也達到了60萬；還有劉曄的同班同學，著名的小章同學，人家現在都在好萊塢混了，片酬對外報價那是以百萬起，而且還是美元。

    丁姐現在還在後悔前兩個月剛剛續簽的代言合同簽的太早了，還一簽就是兩年，要不然如果放在現在談，最起碼還得漲個五六成。

    不過王大倫已經很滿足了，隻出道以來他一向是小本經營，日子過得有滋有味的，就是前兩個月買了套大房子，壓力稍微大了點。如果按照現在的片酬報價，春節過後一部電影一部電視劇的進賬就是小一百萬啊，還貸壓力一下子就沒有了。

    多說一句，前兩天樓燁再一次來京城，跟他和老賈又小範圍聚了一次，據說是《紫蝴蝶》的劇本審查進展順利，當然也可能是上影廠這次工作做的到位，總之春節前過審應該沒什麽問題。樓燁正式邀請王大倫出演男一號。

    現在的他剛剛獲得南特三大洲的影帝，在國內風頭正勁，製片方也表示很歡迎。隻是在女主角的人選上，製片方和樓燁出現了分歧。按照樓燁的意思，他非常看好曾經和他在《蘇州河》合作過的周遜，但製片方的意思，《紫蝴蝶》投資很大，應該請牌更大，更有票房號召力的大明星。

    在國內比周遜牌更大，更有票房號召力，且適合女主角的女明星那隻有小章同學了。對此樓燁頗為無奈，但也隻能妥協，畢竟小章同學的演技也是很不錯的。

    王大倫估計等明年春節一過，他比現在還要忙。先是寶哥導演的《拿什麽拯救你，我的愛人》春節一過，二月底三月初就要開機，全劇二十五集，他作為男一號，有將近二十集的戲份。

    樓燁的《紫蝴蝶》既然有關部門的態度已經明朗了，製片方也開始籌備拍攝事宜，開機日期初步定在四月中下旬。

    這樣一算時間非常緊張。好在寶哥是自家老板，到時把他的戲盡量往前提。其實要不是這事定的早，而且自家也有投資在裏麵，又是寶哥親自導演，作為經紀人的丁姐並不太讚成他如此頻繁的接演電視劇。

    用她的話來說，他現在已是妥妥的電影咖，演電視劇太low了，除非是特別好的本子。王大倫倒是無所謂，對他來說演電影是挑戰，是為了證明自己；而拍電視劇更多的是為了賺錢。沒辦法，上輩子窮怕了！

    哎，這話怎麽這麽熟悉？

    （窮怕了這三個字，一下子就想到了侯勇老師演的趙德漢那張痛哭流涕的臉。唉！誰叫趙德漢是農民的兒子呢。誰叫這世道副檢察長的兒子是反貪局長，大法官的老公是省委副書記，大法官的女兒是反貪局處長，係主任高升後看中的學生個個高升，他們合夥搞死了帝都部委一個農民出身的處長……）

    …………

    “鐵達尼……哎，這不就是泰坦尼克嘛！”王大倫拿著張盜版碟的封麵正在那兒看。

    “這是香港來的的盜版碟。”一旁演他的同夥的薑通一本正經地跟他解釋道，“香港那邊的翻譯跟咱們這兒兩樣，咱們這兒叫泰坦尼克號，香港那兒就叫鐵達尼號。比如巴西球星羅納爾多，咱們就叫羅納爾多，你猜香港那邊叫什麽？”

    “我哪知道。”

    “他們那兒叫郎拿度，你說逗不逗？一般人還真不明白是怎麽回事……”

    “行了，行了，別扯淡了。”

    正當薑通又要開啟賣弄模式，陳大名擠過來打斷了他。

    這是一套一室一廳的房子，空間很狹小，攝影、燈光、錄音外加正在布置的工作人員，擠得滿滿當當。

    “老孫，你剛剛又成功地做了一單買賣，所以心情很好，我感覺你應該是喝美了，達到那種似醉非醉，有點飄的感覺。”陳大名拿著劇本先跟演大頭的孫明說戲。

    孫明也是老演員了，想了一下，點頭道：“行，我明白了。”

    “大通，你嘛……呃，就剛才，就是你跟大倫說話的那種感覺就挺好，保持住，啊！”

    “沒問題，這我拿手。”薑通嘚瑟道。

    “大倫啊！”

    跟王大倫說話時，陳大名的臉上總會帶著笑意。雖然王大倫這次獲得了南特三大洲的影帝，但大家都沒看過他演的《海鮮》。不過陳大名認為他絕對是實至名歸，因為在和他的合作中，王大倫總是能保質保量地完成他演的戲份，還每每能給陳大名帶來驚喜。所以跟他說戲，陳大名根本用不著費勁，把自己的意圖講一下，對方就明白了。這就是俗話說的“響鑼不用重錘”。

    他指了指門邊上對王大倫道：“待會老候的攝影機位置就在這兒，你在裏屋充當背景，但最後的一聲吼才是這場戲的亮點。”

    “明白了導演。”王大倫點點頭道。

    工作人員很快就忙完了。

    這裏是薑通演的笨賊三人組中胖子的家，單身漢的屋子，顯然很淩亂。王大倫從家裏出來就混在他這兒。

    這場戲是講他們三個跟蹤劉義想搶他手上那一百多萬的勞力士的手表，卻意外地發現小慧上了劉義的車，一起出去約會。大興很痛苦，窩在胖子家裏看《鐵達尼號》，動情之處感同身受，痛哭流涕。

    “導演，我先醞釀醞釀情緒，待會差不多了，你們這邊開始就開始，不用管我。”王大倫想了想跟陳大名道。

    “行！”

    王大倫走到裏屋坐到沙發上，工作人員正在把碟片放進機器裏放。

    “倫哥，放哪一段？”工作人員拿著遙控器問道。

    “就那啥，最後麵兩人掉進海裏生離死別的那一段。”

    這部《鐵達尼號》他看過兩遍，第一遍看的是盜版碟，後來在國內上映的時候他和女朋友又到電影院去看了一次，當時他倆剛剛確定戀愛關係。

    “好咧！”工作人員拿著遙控器一路快進，直到那句很經典的台詞“You jump，I jump！”出來的時候，才按下播放鍵。

    “倫哥，就這兒開始？”

    “行，就這兒吧，謝謝啊！”

    看著電視熒幕上小李子和肥溫，哦，那時還不能叫肥溫，蘿絲吧。看到傑克和蘿絲跳入冰冷的大海，王大倫開始醞釀情緒。

    他醞釀情緒很簡單，就是用代入法，把自己設想成小李子，蘿絲換成女朋友。看著故事情節，聽著悲傷的音樂，腦子裏胡思亂想著他和範子怡遇到這種情況該怎麽辦？他和傑克一樣沉入海底，就再也見不到女朋友了，或者又回重新穿越回原來的世界……

    他的鼻子發酸，眼淚不由自主地流下來。他暗罵老天不公平，自己好不容易奮鬥到今天，又有了漂亮的女朋友，我容易嘛我！要是穿越回去自己該怎麽辦？還得過上輩子那種苦逼的生活？

    說起來範子怡也真夠倒黴的，經常被他設定各種要麽很慘，要麽就是拋棄他的“壞女人”。這也實在是他今年他演的角色太過苦逼。比如《海鮮》裏他喜歡小梅，卻被小梅拿槍崩了；《周漁的火車裏》他愛上了周漁，而周漁卻深愛陳清；至於《小城之春》幹脆就沒有男人的能力。

    “老孫，你待會進門的時候拌一下，就是那種腳下絆著貓了什麽的。哎，別忘了後期這裏加幾聲貓叫……”

    陳大名在跟孫明說戲的時候，不忘又囑咐了錄音師一句。這時旁邊的薑通拉了拉他，朝屋裏努了努嘴。陳大名一看，就這麽點時間，王大倫坐在裏間的沙發上已經開始抹淚了，而且哭的還很傷心。

    “好！就這樣！都準備好了沒有，好了就開始。”他忙道，抓緊時間。

    “好了。”

    “好！”

    “開始！”他怕影響到裏屋王大倫的情緒，直接站在侯永身邊壓低聲音喊道。

    “咚咚咚！”

    門口傳來敲門的聲音。

    “來了，來了！”薑通忙跑過去開門。

    “嗬嗬嗬，同誌們好！”

    鼻子上貼著膠布，一臉興奮的孫明揚著胳膊出現在門口。這貨剛剛做了一票，收獲不小。隻是得意之餘忘了臉上套著絲襪，居然想點煙，結果襪子燒著了，鼻子也被燒傷了。

    “哎喲！”他剛想跨進來，腳下被拌了一下。幸虧薑通手疾眼快，一把抱住他，要不然非砸在地上不可。

    兩人探頭往屋外看了看，原來是一隻貓。（拍的時候沒有貓，就是做個樣子。）

    孫明滿嘴酒氣，還很嘚瑟，薑通很不耐煩地把他推開，把門關上。

    “這隻蠢貨貓！”孫明罵罵咧咧地走進屋，看到王大倫正坐在裏屋看電視，頓時嬉皮笑臉地走過去，揮著胳膊，喊道：“同誌們好！”

    屋裏的王大倫一邊看著電視，一邊抹眼淚，根本就不理他。他感到很奇怪，正想進去一探究竟，薑通忙一把把他拉住，示意到一邊談。

    兩人這次主要談的是搶到劉義的那隻價值一百多萬的勞力士手表之後，該怎麽分贓。按照薑通的意思是他和王大倫應該占大頭。

    但孫明不滿意了，他可是號稱賊中的“專家”！怎麽可能拿的比兩個小混混少。當即一摘帽子，怒道：“扯淡！分成我怎麽可能比你們分的少？”

    薑通則笑嘻嘻道：“你不誠實！你吹牛說那事是你幹的，但我前天看電視那搶劫犯全給崩了，你在哪兒呢？”

    說著，拍拍孫明的肩膀，繼續挖苦道：“還專家呢，什麽專家呀？我告訴你，這事沒你，我們一樣能成！”

    孫明一聽，這是要甩掉他的節奏，急道：“昨天沒搶成，又不是我造成的……”

    外屋聲音有點大，電視上剛好放到蘿絲趴在冰麵上，水裏的傑克已經凍僵了，他拉不住蘿絲的手，要沉下去了……

    王大倫正哭的傷心，外麵的吵吵嚷嚷的聲音讓他非常心煩，忍不住回頭怒吼道：“不要吵！等我把片子看完！”

    兩人一臉懵逼地同時轉身看著屋裏，麵麵相覷。

    “哢！好！”

    陳大名甚至都不用去看監視器，這個鏡頭肯定過，高興地拍手叫好！

    外麵完了，裏屋還沒完。侯永趕緊扛著攝影機走進屋，蹲在沙發邊，讓工作人員把碟片往後到一點，補拍電視裏《鐵達尼號》傑克和蘿絲生離死別的感人鏡頭，同時把王大倫抹淚的動作，在鏡頭前虛化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