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那頓飯，霍寶沒有一點胃口，隨便吃了一點便草草收功，然後一個人跑到山崖吹山風，想靜靜。

    吹著吹著，淚水忍不住流了下來。

    想念大姐的廚藝，想念二姐的胸大無腦，想念三姐的聰慧，想念四姐的猥瑣，想念五姐的看不懂，想念六姐做的衣裳，想念七姐的滿嘴塞著食物的可愛樣子。

    睜開眼，全是七位姐姐。

    閉上眼，七位姐姐的音容笑貌更加清晰。

    世間最苦，莫過相思。

    現在，霍寶有點懂五姐紫衣了。

    哭了又哭，霍寶忽然嗤笑一聲，打了自己一巴掌，自嘲道：“他麽的，以前在盤絲洞，天天想著逃跑，現在被趕了出來，卻老想著回去，我是不是犯賤啊，太沒出息了，當儲備糧當上癮了。”

    “什麽犯賤，什麽沒出息，舍不得，就是舍不得，相處兩年的情分，哪裏是說放下就能放下的，就是一條狗，乍一離開主人，也要傷心一陣子。”

    不知何時，毗藍婆菩薩來到霍寶的身後，聽到他的自言自語，忍不住嗬斥，其聲如雷鳴，振聾發聵。

    霍寶回頭，沒好氣地道：“菩薩偷聽人說話，不怕遭天譴？”

    毗藍婆菩薩反倒是笑了：“老天忙得很，沒工夫管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

    霍寶嗬嗬，打趣道：“你這話若是讓那些天天去寺廟裏拜佛的信徒聽了，玻璃心哢哢碎啊。”

    毗藍婆菩薩不置可否，一笑置之。

    霍寶歪著腦袋，好奇地問：“上次我來你這兒，菩薩你對我不理不睬，是不是那時候就料到今天這局麵。”

    毗藍婆菩薩哼道：“也可能是純粹因為老娘不喜歡你，怎的？傷了你的玻璃心？”

    霍寶直翻白眼，不信道：“我這麽機靈可愛，誰會不喜歡我？”

    毗藍婆菩薩學著霍寶的樣子，也翻了個白眼，“機靈不假，可愛就不好說了。”

    霍寶知曉厲害了，菩薩果然是隻能用來求的，與菩薩鬥嘴那是自討苦吃，苦笑道：“其實，不管我殺不殺桂陰絕，結果都是今天這樣，對不對？”

    毗藍婆菩薩輕輕道：“你是聰明人。”

    霍寶又自怨道：“但是，我要是不殺桂陰絕，應該可以和七位姐姐多生活一段時日。”

    毗藍婆菩薩不動聲色地重複了一遍剛才的話，“你是聰明人。”

    兩遍同樣的話，究竟是幾個意思，霍寶不願多去猜想，隻是接著自責道：“我離開之後，盤絲洞那邊會怎麽樣？那個嗜血郎君，會不會乘機發難，傷害到七位姐姐？”

    毗藍婆菩薩呼氣道：“鹹吃蘿卜淡操心。”

    霍寶露出不滿的神色。

    毗藍婆菩薩撇撇嘴，或許禁不住霍寶那雙晶亮的雙眼凝視，終於還是透露了一些，“小滑頭，你那七位姐姐厲害著呢，你當女武神這個稱號是擺設不成？縱然她們七個現在是戴罪之身，拘禁於妖體，隻能發揮出百之取一的力量，但絕對不是嗜血郎君那種不成氣候的妖畜想欺負就能欺負得了的，他爹血魔大王來了還能勉強算是棋逢對手，但是，隻要你五姐能拔出紫霞寶劍，血魔大王也得夾著尾巴逃跑，哦，那個老孽畜好像沒有尾巴。”

    霍寶皺眉道：“五姐為什麽拔不出紫霞寶劍？”

    毗藍婆菩薩神色微重，歎道：“紫霞寶劍是大愛之劍，你五姐呢，哀莫大於心死，心死了，如何能拔出大愛之劍。”

    霍寶似懂非懂，想了想，打破砂鍋問到底：“其他幾位姐姐呢，她們有什麽保命的法寶沒有？”

    毗藍婆菩薩瞪了霍寶一眼，小家夥問題真多，老娘今天是怎麽了，吃飽撐的怎的，跑過來陪你個小屁孩喝一肚子山風不說，還得回答這個回答那個，唉，算了，好菩薩做到底吧，道：“她們七個在天庭觸怒了玉皇大帝，犯了不赦大罪，法寶什麽的自然全被收繳了，隻有你五姐那把紫霞寶劍，性格太強，天庭收服不了，隻好任其墜落凡間，後來果然又與你五姐重逢，隻可惜物是人非，你五姐的劍心已不在了。”

    霍寶聽不出情緒地哦了一聲。

    毗藍婆菩薩話匣子打開了，幹脆全交代了：“別怪你七位姐姐狠心，她們把你送給萬壽山五莊觀實屬無奈。唉，從你與太陽真火融合，鑄成琉璃金烏神體那一刻，你就變得……嗯，該怎麽說呢？”

    霍寶打趣道：“值錢了，還是好吃了？”

    毗藍婆菩薩笑道：“值錢更妥當一些。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現在的你，就是那塊璧，稍加雕琢，便是帝王玉璽了。”

    霍寶誇張地笑笑，不以為然地道：“菩薩，出家人不打誑語，什麽帝王玉璽，太誇張了吧。”

    毗藍婆菩薩卻認真起來，“寶寶，你別小瞧了自己，別人苦修五百年都未必能問道，遑論結丹，可你不到三個月便做到了，這種事情傳出去，玉皇大帝估計要悚然一呆，三界各方勢力隻怕要寢食難安，坐若針氈，如芒在背。”

    霍寶瞪大了眼：“草，我他麽招他們還是惹他們了？他們都是神佛天尊，還會怕我一個小結丹？”

    毗藍婆菩薩凝重地道：“聽說過封神大戰麽？闡教和截教大戰？人族與萬妖大戰？要知道，玉皇大帝不是一生下來就是大天尊，在他之前還有個上古天庭主宰大日金烏，如何取而代之？那個齊天大聖是威風，膽大包天，張嘴就是‘皇帝輪流做，明年到我家’，說得輕鬆，辦得到麽！人間王朝更替，往往始於某個匹夫一怒揭竿起義，那三界主宰的更替呢？打破舊有格局，必然需要一個契機，一個粉墨登場的匹夫，而你，便是某些巨頭眼中的那個等待已久的匹夫。”

    匹夫的下場，自然是陳勝吳廣們，替別人做了嫁衣裳。

    霍寶挑起眉：“哈，哈哈。菩薩，你是不是想太多了。”

    毗藍婆菩薩看著悶騷，骨子裏果然與千花老祖一樣，聊起來就停不下來了，“寶寶，你的出世隻能用橫空出世聳人聽聞來形容，你結丹那一刻，天地必有異象出現，某些巨頭可能通過一些蛛絲馬跡察覺到了天道的變化，一旦發現了你，他們的做法無外乎兩種，將你牢牢控製在手裏，利用你，算計你，達到他們想要的目的，或者，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將你扼殺在萌芽狀態。你那七位姐姐自知沒有能力保護你，便早早做了打算，幫你選了一顆大樹庇佑，地仙之祖修的是清靜無為道，從封神大戰至今，幾乎沒有露出那種統禦三界或更大的野心，而你與地仙之祖鎮元大仙有緣，去了他那裏，應該會受到他的照顧，就算他也會利用你，算計你，比起落在其他巨頭手裏，應該會好很多。”

    霍寶想了想，皺眉道：“菩薩，你身在佛門，為何不將我送給如來佛祖？”

    毗藍婆菩薩翻白眼：“小機靈鬼，能想到這一層，算你狠。實話跟你說，老娘也不知道為什麽，或許……隻是因為我和老頭子過慣了太平日子，不想見到三界陷入封神大戰那種浩劫中。”

    霍寶長長的哦了一聲，站起來，迎著山風，解開了褲子。

    毗藍婆菩薩愕然，目瞪口張：“小東西，你幹什麽？”

    霍寶抱起小弟弟，朝著崖下噴泉，哈哈笑道：“菩薩，仔細看清楚了，你見過嘰嘰這麽小的匹夫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