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與法明參禪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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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陳玄奘的事跡傳開之後,金山寺徹底火了。
陳玄奘是誰,當朝文淵殿大學士陳光蕊的兒子,宰相殷開山的外孫,老百姓眼中的大官子弟,貨真價實。
不管是誰,有這樣深厚的背景,出仕的話,那絕對是平步青雲,說不定就是未來的宰相,位極人臣。
然而,為父報仇之後,陳玄奘別無所求,一心向佛,單憑這份誠心,就叫人佩服。
更何況,陳玄奘生有慧根,少年奇才,精於佛理,《受生度亡經》,《安邦天寶篆》,《勸修功卷》,卷卷朗朗上口,尚未成年,便已是名副其實的禪師。
玄奘禪師,這是近來大家對他的稱呼。
在霍寶,白素貞,小青,小魚兒,一起往金山上走的時候,這位玄奘禪師正站在一棵樹下,怔怔出神。
在玄奘身邊,有數個小和尚,全是可愛的小光頭,好奇地瞧著玄奘。
玄奘忽然仰頭歎口氣,然後解開褲腰帶,衝著樹下撒了一泡尿。
接下來,在幾個小和尚目瞪口呆的注視下,玄奘蹲下腰,雙手並用,和稀泥玩。
隻不過,那稀泥是用他自己的尿弄濕的。
因為玄奘禪師,金山寺如火朝天,香火不斷,朝廷嘉賞連連,富貴捐錢獻物,整個寺廟徹底翻新一遍,就連寺裏那些佛像也換了一身金裝。
這會兒,數十名工匠正揮灑汗水,抬著一尊巨型如來佛祖雕像進入大堂,打算將那尊舊的換掉,畢竟,舊的那個又破又小,新的這個丈六金身,鎏金大氣,看著就像真的佛祖降臨一樣。
工匠使得是“滾木法”搬運巨型佛身,將圓木排成一排,鋪在地上,巨型佛身放在圓木上,向前推動,過了一段距離,再把後麵的原木移到前麵,這樣一段段路移動,巨型佛身不斷前進,向著大堂方向緩慢移動。
霍寶,白素貞,小青,小魚兒,來到金山寺門前的時候,門前的守門僧攔住他們的去路,說寺中正在進行裝修,今日不見香客,請擇日再來。
霍寶笑道:“佛門不是講普度眾生麽,怎麽攔著不讓進門?”
小魚兒蹭著鼻涕,狐假虎威,頤指氣使,道:“知道這位公子是誰麽?再敢攔一下,我拆你這破廟。”
小魚兒喊得底氣中足,他可是知道自己的雇主來頭極大,旁邊那位白衣姐姐和青衣姐姐,還是妖仙嘞,當然是不吃人那種,自己用不著割掉小鳥。
守門僧見霍寶談吐不凡,白素貞清麗脫俗,仙女一般,不敢怠慢,叫他們在門前稍坐片刻,自己跑去稟告班首和執事。
班首先迎出門,問明來意後,迎進門裏。
霍寶見工匠流著熱汗,搬運巨型如來,心中冷哼,朗聲道:“都說佛祖保佑世人,世人卻為了給他弄個雕像,辛苦勞累。”
班首眨眨眼,聽說霍寶話語中的冷意,心頭一沉,答道:“阿彌陀佛,佛祖超度眾生,這些工匠今日的辛苦,佛祖銘記於心。”
“是麽?”
霍寶冷笑一下,走到巨型如來麵前,看鞋底有些泥,於是抬腳在佛身上蹭了蹭。
班首大怒:“你這少年,我好心迎你入門,你怎地如此無禮。”
霍寶哈哈大笑:“佛祖都沒說我無禮,你急什麽?”
班首怒不可遏,正欲招呼武僧出來趕人,忽然見到霍寶一躍而起,跳到了巨型如來的頭頂。
班首愕然,大呼:“快下來,阿彌陀佛,罪過罪過……”
霍寶揮手大笑道:“諸位不必辛苦了,我來幫你們。”
說著,他單手捏住巨型如來的頭,往上一提。
所有人震駭不已,僵固在原地。
霍寶漫步空中,像提小雞一樣,提起巨型如來,往大堂裏扔去,不偏不斜,正好落在正中靠牆的位置。
工匠們瞠目結舌,然後佩服的五體投地,紛紛跪倒在地,拜神仙。
班首嚇壞了,忙去找上座,上座也嚇壞了,忙去找法明住持。
一陣雞飛狗跳之後,法明住持緩步迎了出來,邀請霍寶到禪房喝茶。
這位老僧胡須斑白,雙眉垂耳,笑起來十分和善,總是眯著眼睛看人,半睡半醒的樣子,讓人捉摸不透。
“施主從何方來,要到何方去?”法明微笑,靜坐如枯木,談吐溫文,大家之風。
霍寶沒有回答,隻點了一下西方。
法明笑道:“從西方來,還要到西方去。看來施主命在西方啊。”
霍寶點頭:“大師明鑒。”
頓了頓,霍寶提了第一個問題,“聽說了塵大師也去了西方雲遊,不知此刻到了極樂世界沒有?”
法明眉梢動了動,沉默片刻,搖頭道:“多謝施主關心,前些日子,了塵師叔寄信回來,說他仍在周遊各方,途中還收了一個徒弟,喚作三俗,師徒作伴,一切安好,叫我們不必掛懷。”
霍寶的眼前有漣漪波蕩,直奔主題道:“三俗,嗯,這佛號有意思,像江流一樣。”
法明的雙眼眯成一道縫隙,“施主言辭深晦,還請明示。”
霍寶輕笑道:“江流長大了成為玄奘,大師覺得三俗長大了會成什麽?”
法明呼吸一頓,垂首道:“未來之事乃天機,天機不可泄露。”
霍寶哈哈笑道:“有個疑問,困擾我很久了,修佛,參禪,佛與禪到底指的是什麽?”
法明正色道:“佛祖靜坐菩提樹下大徹大悟,於是佛門中人,將靜坐稱為禪,參禪而得正果,即是成佛。”
霍寶點了點頭:“大師言簡意賅,卻精辟之極。禪,原來是靜坐之意。”
法明徐徐道:“靜坐,引申開來,便是靜思,所以,禪即是心靜,也喚作入定。修佛者最難的就是入定這一關,心如止水,方能參破玄機,修成正果。”
霍寶直接問道:“大師心靜麽?”
法明垂手道:“阿彌陀佛,貧僧修行尚淺,不敢妄談入定。”
霍寶嗯了一聲,凝視法明的眼睛,問道:“我還有一問,大師於十多年前撿到了小江流,發現他身上有一件血衣,寫明他的身份和遭遇,讓我不解的是,大師見到血衣,沒有立刻拿去報官,而是等了十多年之後,才將血衣交給江流,這是為何?”
法明神色微變,沉默片刻,歎口氣道:“出家人不問世事。”
“那問什麽?問禪,問佛?亦或是,捫心自問。”
“……”
霍寶站起來,也歎口氣:“金山寺送靈山一個江流,靈山送金山寺一個三俗。大師,我以為,佛門中事也是俗事,你覺得呢?”
法明肩膀顫抖,撚動佛珠,念經不停。
霍寶作揖道:“恭喜大師,金山寺將迎來一位得道高僧,法力無邊,海裂山崩。”
法明念經不語。
霍寶走出門,小魚兒扯了扯他的衣角,好奇地問道:“是哦,法明大師為什麽沒有報官?他要是報官了,朝廷很快就能抓住那個惡賊劉洪,江流和尚的母親也就不會受十多年忍辱偷生的苦了,這是救人一命,那個什麽,哦,勝造七級浮屠。”
霍寶大笑道:“小魚兒,你得這麽想,江流的母親遭惡賊淩辱,若是法明大師報官,雖然能救出江流之母,但她一定會自殺,對不對?所以,從這個角度講,法明大師挽救了江流之母十多年的命,功德無量,不是嗎?”
小魚兒撓撓頭,覺得哪裏不對勁,可是自己又說不上來。
白素貞一針見血,道:“江流之母獲救之後還是自殺了,女子為名節而死,這個不難理解,但是,她為什麽早不自殺呢?寧可在惡賊劉洪手裏受辱十多年不自殺,卻等到與兒子、郎君團聚之後,卻義無反顧地自殺了。”
小魚兒徹底混亂了:“啊,對啊,為什麽呢?”
白素貞揉了揉小魚兒的腦袋:“有時候,越是複雜的問題,答案越簡單。唉,江流之母十多年沒自殺,說明她想和那個惡賊劉洪在一起,就是這樣。”
小魚兒差點摔了一跤,腦子完全轉不過來了:“江流之母和惡賊劉洪有奸情!那個血衣……”
霍寶不打啞謎了:“答案很簡單,法明禪師篡改了血衣,江流看到的那件血衣,根本就不是他母親寫的,而是法明大師偽造的。”
“啊?”小魚兒的下巴掉了下來。
“為什麽?”
“因為江流之母在血衣上所留的內容太過驚世駭俗,牽扯到一樁大醜聞。”
霍寶放緩了腳步,“江流之母殷溫嬌,應該早就與惡賊劉洪相識,而且相戀了,但是,劉洪身份卑微,宰相殷開山反對他們在一起,棒打鴛鴦,於是就有了後麵殷溫嬌拋繡球砸中狀元郎的一幕。
殷溫嬌和陳光蕊成親,劉洪心懷記恨,與李彪合謀,殺害了陳光蕊,劉洪擄走殷溫嬌,想和她遠走高飛,隱姓埋名。
劉洪是個粗人,他應該想不出假冒狀元郎去江州赴任這種大膽之事,而且他也沒有這樣的才學當官,所以,出主意的應該是殷溫嬌,多年來,在江州府,幫助劉洪處理公文的,也是殷溫嬌。”
霍寶眯起眼,看到一個英俊的和尚,手捧一團稀泥向他走來,笑道:“劉洪想不到的是,殷溫嬌懷孕了,這孩子可能是他的,也可能是陳光蕊的,劉洪不喜歡玩猜謎,想要弄死這個孩子,殷溫嬌愛子心切,生下孩子後將其漂流送走,並血衣留字,寫明前因後果,可能出於愧疚,她寫得是真話。
但是,法明和尚見到之後,發現牽扯太大,一旦血衣公布天下,宰相殷開山將顏麵盡失,很可能要引咎辭職,或者一怒之下,將金山寺屠殺幹淨,所以法明和尚不動聲色,藏了血衣十多年。
直到藏不住了,他才用假血衣糊弄江流,坐實一件事,江流就是陳光蕊的兒子。這樣才有江流僧報仇雪恨,而他娘親殷溫嬌知道紙包不住火,所以她自殺了,用她的死,保住兒子的名譽和前程。”
話音剛落,金山寺響起三聲喪鍾,法明禪師圓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