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清晨，天蒙蒙亮，白色霧氣籠罩涇河。

    觀音菩薩站在涇河邊，神色似明似暗。

    木吒疾步跑來，臉色十分難看，沉聲道：“師父，錯不了，那個寶國公真地就是五莊觀寶寶真人，壞了壞了，他可是跟咱們有大過節。”

    觀音菩薩麵無表情：“陳玄奘和他在一起？”

    木吒臉色發白地道：“是，聽說他們是一起從杭州來到長安，眼下住在巨闕學館。”

    觀音菩薩聽了，默然不語。

    木吒焦急，卻不敢打擾師父沉思。

    許久之後，觀音菩薩輕輕搖了搖頭，無奈道：“麻煩了。”

    木吒哭喪著臉：“師父……”

    觀音菩薩開口，似在自言自語：

    “如來佛祖宣布取經前，我們已經做了許多布置，甚至說服了宰相魏征，由他幫忙牽針引線，牽線搭橋。”

    “太宗皇帝信奉道教，要想說服他傳我佛經，千難萬難，因此，須得讓太宗皇帝明白一個道理，我佛比道，對他更有用，更有價值。”

    “為此，我為太宗皇帝準備了一場大戲——讓太宗皇帝假死三日到幽冥地府轉一圈，見一見十八層地獄，見一見枉死城，見一見他親手射死的哥哥李建成。”

    “唯有這樣，太宗皇帝才會重視我佛，才會興辦水陸大會，超度亡魂，了斷因果，才會派出使者到靈山取經，接下來，陳玄奘才會驚豔出場，然後去完成他該完成的大業。”

    這些事情，木吒雖然不全知道，但多少了解一部分，隻覺得佛祖的謀劃驚天動魄，不可揣度。

    然而，觀音菩薩突然歎道：“萬萬沒想到，那個寶寶會洞悉我佛的全部計劃，並搶先一步下手了，現在的長安已然是他的長安，他的意見已然高過了魏征，而且我們不能像計劃中那樣輕鬆地讓太宗皇帝假死了。”

    木吒赫然，氣憤道：“師父，師徒這就去擒住那個寶寶，你看怎麽樣？”

    觀音菩薩搖頭道：“你不是他的對手，我雖然能製住他，卻不能對他出手。”

    木吒氣餒道：“那該怎麽辦？”

    觀音菩薩遙望涇河，“借刀殺人。”

    ……

    這天，巨闕學館有兩個人起的特別早。

    袁守城起得早是要去街上擺攤，而霍寶起得早，則是在等他。

    袁守城看到霍寶，沒好氣地道：“寶國公，好早呀，想避開你都難。”

    霍寶笑罵道：“早料到你丫的一早就會溜掉。”

    袁守城沉默了一忽兒，挑眉道：“你等我，說明觀音菩薩已經到長安了。”

    霍寶不置可否，淡淡地說道：“長安城內那些角樓，除了能守護一片區域，還有監視的作用。”

    袁守城呼吸凝滯：“你簡直是有恃無恐，偌大的長安，盡在你掌中。”

    霍寶笑笑，逼視著袁守城：“你曾回昆侖一趟，想必不隻是升級裝備來打我那麽簡單，我想知道，昆侖會不會插手長安的事。”

    袁守城冷笑道：“你把武媚娘救活了，國運合璧，昆侖因此欠你一個人情，怎麽，這麽快就想讓我們還這個人情？”

    袁守城嗬嗬，“我以為你會用這個人情，跪求昆侖解救你的兩個女武神姐姐呢。”

    霍寶無動於衷，平靜地道：“袁守城，信不信我不動一個手指頭，就能讓觀音菩薩出手殺你。”

    袁守城臉色冰寒：“哼，你別在這逞威風，將來你上昆侖的時候，有你好看！”

    說完，甩袖離去。

    袁守城麵色陰沉地去了街上擺攤賣卜，漸漸地，日上三竿，街市熱鬧起來，接連有人來找他卜卦。

    “見過先生。”

    一個白衣秀士彬彬作揖，眼中有桀驁戾氣。

    袁守城看了一眼，瞳孔猛地緊縮，暗歎口氣，該來的終歸會來。

    袁守城笑道：“公子，來問何事？”

    白衣秀士搖著羽扇，道：“請先生卜天上陰晴事如何？”

    袁守城袖傳一課，斷言：“雲迷山頂，霧罩林梢。若占雨澤，準在明朝。”

    白衣秀士幾乎嗤笑起來，卻還是追著問道：“明日什麽時辰下雨？雨有多少尺寸？”

    袁守城停頓片刻，笑了出來：“公子雲從雨興，何須在意幾時下雨，下雨幾寸？”

    白衣秀士臉色一變，往桌子上砸了五十兩金子，冷笑道：“說不出，你便是欺世盜名之徒。”

    袁守城道了聲好：“明日辰時布雲，巳時發雷，午時下雨，未時雨足，共得水三尺三寸零四十八點。”

    白衣秀士大笑離開。

    徑直出了長安，來到涇河邊，搖身一變，雲騰霧饒，現出原形，赫然是涇河龍王，龍首人身，身穿黃袍鎧甲，威風八麵。

    “哼，招搖撞騙之徒，明日我就去拆了你的招牌，砸爛你滿嘴的狗牙，趕你出長安。”涇河龍王回頭看了看長安，陰森森地笑道。

    就在這個時候，極為突然地，強橫的威壓出現在涇河龍王的背後。

    涇河龍王悚懼，全身每片鱗甲都豎了起來。

    唰！

    電火石光間，一道寒光閃過。

    涇河龍王身體僵在原地，龍首掉在地上，然後下半身才倒進涇河，染得河水一片血紅。

    ……

    長安城正南的土地神祠。

    土地爺正指揮鬼卒打掃內堂，觀音菩薩大駕光臨，當然要把地方搞得亮亮堂堂。

    嘭！

    突然，一顆碩大的龍首從外麵飛了進來，摔在地上，鮮血淋漓，濺了土地爺一臉都是血。

    “是涇河龍王！”

    土地爺很快認出來了，嚇得魂飛魄散，鬼卒戰戰兢兢，雞飛狗跳，亂作一團。

    “吵什麽？”

    木吒怒氣衝衝走出來，一看地上那顆龍首，不禁愕然。

    觀音菩薩也出來了，瞥了一眼涇河龍王的頭，神色一沉，幾乎不能呼吸。

    “哈哈哈……”

    狂笑在外麵響起。

    觀音菩薩怒哼，快速移步出門，一看，神色又是大變。

    隻見到一個突厥猛漢扛著飲血狂刀，刀上有鮮血，龍血，朗聲對眾人道：“諸位鄉親，剛才我在涇河邊，忽然撞見一個妖怪，被我一刀了了，拿他的人頭來拜祭土地爺，大家都來瞧瞧。”

    “啊，他是阿史那杜爾大將軍！”

    “大將軍斬殺妖怪，威武無敵！”

    周圍的百姓聞聲而動，紛紛湧入土地神祠，興奮地看熱鬧。

    觀音菩薩不得不隨著人潮退了回來，此刻涇河龍王的人頭被地上的泥土汙得不成樣子，乍一看，就是一個長角的怪物。

    “還真是怪妖怪啊。”

    “我說近來怎麽鬧魔女教，這麽不太平，原來是有妖怪在作祟。”

    “阿史那杜爾大將軍真是為民除害了！”

    百姓交口稱讚，絡繹不絕。

    觀音菩薩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忽然，她看到門口的地上，有一行模糊的血字：

    “慈悲觀音，黑心菩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