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玄奘目瞪口張。

    猴子把觀音菩薩送來的那頂花帽子戴在頭上後，下個刹那，噗地一聲響，花帽子變成了金圈圈。

    金燦燦，亮橙橙。

    一股富貴的騷氣撲麵而來！

    陳玄奘咋舌，感慨道：“悟空，看來觀音菩薩真地欠了你不少錢呐。”

    猴子嘻嘻笑了笑：“師父，這個圈兒叫緊箍圈，是一件非常神奇的寶貝，戴在頭上，絕對取不下來，永遠不會丟失，終生免修。”

    “真地？”

    陳玄奘眼神大亮，卻是有點兒不信，於是雙手並用，攥住緊箍圈，往外拉了拉，果然巋然不動，他又換個方向使勁，也揪不斷。

    仿佛生了根一般。

    “嗯，真是好寶貝，好寶貝！”

    陳玄奘使出渾身解數也沒有撼動一下緊箍圈，服了，最後驚歎著連連點頭，讚歎不已。

    猴子也在細心感受這個緊箍圈，他嚐試與之溝通。

    然而，無論神魂如何滲透，緊箍圈仿佛是一塊純金做的死物一般，始終沒有一點靈性。

    “咦，怪了。”

    猴子眨眨眼，想了一會兒，眼神漸漸亮起，轉向唐和尚，露出期待之色，問道：“師父，觀音菩薩是不是傳了你一篇咒語？”

    陳玄奘點了點頭。

    “你念一遍試試。”猴子屏住了呼吸。

    陳玄奘不疑有他，念咒什麽的，他是天賦異稟，深吸一口氣，嘴皮子飛快動起來，緊箍咒文恍若深秋時節的樹葉嘩嘩掉落。

    下個刹那，緊箍圈微微發亮，驟然收縮了寸許。

    啊！

    頭骨仿佛開裂，那是無法形容的劇痛。

    縱然猴子有心理準備，還是給疼得慘叫一聲，齜牙咧嘴，抱頭倒地。

    這個瞬間，猴子眼前一暗，一團模糊的虛影浮現在他的腦海中，當他試圖去看清楚那是什麽的時候，畫麵卻驟然消失了。

    隨之一起消失的，還有疼痛。

    “悟空，你怎麽了？”

    陳玄奘慈悲為懷，沒有虐待動物的癖好，聽到猴子慘叫，他嚇了一跳，急忙停止念咒，看向猴子關切地問道。

    猴子滿頭冷汗，咧嘴笑了笑，幹脆把緊箍咒和緊箍圈的關係與他挑明了。

    陳玄奘聽了，登時憤怒起來：“觀音菩薩怎麽這樣，這分明是害人的東西，我佛以誠心感化世人，暴力刑罰殘酷鎮壓，萬不可取。”

    猴子不置可否，眯眼道：“說起來，真不能怪觀音菩薩下作，這寶貝是如來佛祖賜給她的。”

    “我佛如來……”

    陳玄奘頓時怔住，懵逼了。

    他想不明白，如果佛門也像俗世朝廷那般使用拘禁、鎮壓、酷刑等殘忍手段，那佛門與俗世朝廷有什麽分別，佛門有什麽資格自稱神聖偉大，他去那般認同血腥的地方取經，又有什麽意義？

    陳玄奘陷入了混亂。

    猴子卻是喜憂參半，喜的是緊箍圈果然藏著大秘密，憂的是要想窺探這個大秘密，必須得與緊箍咒相互配合，而這，意味他將要承受莫大的痛楚。

    不過，猴子什麽苦頭沒吃過，最不怕的就是吃苦，嘿嘿笑道：“師父，你再念一遍緊箍咒。”

    “念它做什麽？”

    陳玄奘斷然擺了擺手，“這害人的咒語，為師以後絕對不會再念了，現在為師就把咒文全部忘掉。”

    猴子：“呃……”

    ……

    數日後，天氣轉寒。

    不覺間，秋殘冬至，到了這個季節，蛇盤山地界便如寒冬地獄，朔風凜凜，風雪交加，飛鳥難度。

    蛇盤山地界，有兩處絕地，蛇盤山和鷹愁澗。

    一個是毒蛇遍布，一個雄鷹犯愁。

    陳玄奘和猴子艱難行進。

    前路盡是懸崖峭壁，崎嶇難行，滿眼是迭嶺層巒，處處險峻。

    有猴子在，蛇盤山的毒蛇紛紛遠避，饒是如此，陳玄奘還是戰戰兢兢，被幾條幼蛇嚇得不輕。

    忽然，師徒聽到了瀑布水聲，驚天動地，直教人聯想那飛流直下三千尺的震撼畫麵。

    猴子凝目瞭望，火眼金睛明亮，視線揚起，驀然發現一座極高的山，如巨蛇盤繞，山巔落下一道白練，赫然是千仞瀑布。

    走到近處。

    但見霧氣遮幔，妖光翻滾。

    妖氣近！

    猴子的嘴角不禁翹了起來。

    “師父，那個瀑布就是鷹愁澗了。”

    猴子故意衝瀑布下方的深潭大聲嚷了一句，聲波震震，震天撼地。

    “啊，你說什麽？”

    瀑布水聲轟隆，陳玄奘沒有聽清楚，用更大的聲音問道。

    蓬隆！

    就在下一刻，一條白龍躥出深潭，推波掀浪，龍口張口，獠牙參差，直撲陳玄奘。

    猴子早有防備，如意金箍棒在手裏抖了抖，晃向龍首。

    白龍大驚，一扭頭，咬住了勁馬，輕若無物地拖拽進深潭。

    見狀，陳玄奘魂驚膽裂，冷汗遍體。

    白色孽龍吞吃勁馬那畫麵實在是太殘暴了……

    白龍讓陳玄奘想起了雙叉嶺虎魔洞裏的那個老虎精，勁馬慘死讓陳玄奘想起了那兩個死不瞑目的從者，不禁心生悲憤。

    從長安一起出發的同伴，一個個死去，隻剩下他一個了。

    又是妖魔！

    陳玄奘悲從中來，他以為自己忘卻了那種恐懼，原來恐懼從來沒有離開過他，隻是潛藏在內心深處，如毒蛇一般，一逮住機會就會竄出來。

    陳玄奘忍不住直哆嗦，淚水奪眶而出，大聲哭了起來：“我的馬兒，我的好馬兒……”

    猴子盯著深潭看了一會兒，道：“師父，你在這兒等著，我去收拾那條孽龍。”

    陳玄奘惶恐，慌忙扯住猴子：“你走了，萬一孽龍再來，為師豈不是要沒命。”

    猴子無語道：“師父，咱能不能勇敢一點。”

    撩起虎皮裙，露出毛茸茸的猴大腿，“瞧瞧，俺老孫這大腿多粗，師父你抱一抱，絕對有光環加持。”

    陳玄奘二話不說，果然緊緊抱住了猴子的大腿。

    猴子徹底無語了。

    這是得有多害怕，竟然連猴大腿都要抱，有點出息好不好。

    猴子乘機道：“師父，要不你念一遍緊箍咒聽聽，這個咒文有凝神安心的作用。”

    陳玄奘搖頭道：“為師害怕的時候，什麽都想不起來。”

    猴子撇撇嘴，那叫一個不爽，暗罵陳玄奘太膿包。

    “也罷，我剛從五行山下出來，身體崩壞嚴重，先調養一段時間再說吧。”猴子心裏癢癢，卻還能忍耐得住。

    陳玄奘抱著猴大腿不撒手，猴子不耐煩了，猛地仰起頭，衝天上某片低低的雲頭喊道：“誰鬼鬼祟祟躲在那裏，滾出來！”

    一片苦笑聲響起。

    雲頭降落，閃出三十九個身影，赫然是六丁六甲，五方揭諦，四值功曹，一十八位護教伽藍。

    陳玄奘大驚失色：“你們是……”

    金頭揭諦攜眾神拱手道：“拜見齊天大聖，拜見唐長老。”然後把眾神介紹了一遍。

    陳玄奘赫然，趕忙起身行禮。

    猴子喝道：“觀音菩薩派你們來的？”

    金頭揭諦答道：“觀音菩薩到天庭借吾等前來，暗中保護取經人。”

    接著把當值順序報了一遍。

    除了金頭揭諦晝夜不離，其他諸神輪流值班，一天一夜必有兩位神仙暗中保護陳玄奘。

    聞言，陳玄奘大喜過望。

    “切！”猴子不屑一顧，“有俺老孫在，哪裏用得著你們多事。”

    眾神訕訕而笑。

    “悟空，不得無禮。”陳玄奘皺眉不悅，“有眾神在，為師安全無虞，你也好去降妖伏魔啊。”

    猴子翻了個白眼，捏一個避水訣，噗通，抬腳躍進深潭。

    潭底，盤踞一條白影，不是小白龍敖烈是誰。

    “你是誰，剛才為何用音波攻擊我？”

    敖烈驚怒交迸，他感到這個猴子很不簡單，氣焰凶惡，強橫無匹，加上身懷異寶，他不是對手，悚懼中，白色的龍鱗片片倒豎起來。

    猴子輕輕擺了擺手，露出善意的笑容，人畜無害，歪著頭問道：“聽說你因為縱火燒毀玉皇大帝賞賜的明珠，被你父親西海龍王上天庭告忤逆之罪，玉帝龍顏大怒，將你下了天牢，後被觀音菩薩搭救，對嗎？”

    敖烈冷笑道：“這醜事誰不知道。”

    猴子沉吟片刻，眯起眼，笑道：“我知道你的秘密哦。”

    敖烈凜然變色：“什麽秘密？”

    猴子嗬嗬道：“你縱火是真，但是，玉帝賞賜的那顆明珠，卻沒有毀掉，而是被某人盜走了，而你為了保護那個人，這才故意放了一場大火，瞞天過海，讓所有人都以為明珠已經毀於大火。”

    猴子雙眸放光，“敖烈，你真是個癡情種啊！”

    這番話落入敖烈耳中，他的臉色接連變化，有委屈，有憤怒，有不甘，最後所有的情緒一股腦兒爆發，他徹底豁出去了，大吼著衝向霍寶。

    “你胡說……”

    白龍狠撲猛咬，毫無章法，霍寶隻是躲閃，鬥了半個時辰，潭水亂作一團，敖烈終於累了，停了下來，滿臉全是淚水。

    “敖烈，你真地愛我嗎？”她問。

    敖烈激動地牽著她的手，掏心掏肺：“當然，我愛你深如西海，我愛你天長地久，我愛你海枯石爛。”

    她笑了，也哭了：“可是，你娘剛才對你爹說，我不是個好女人，絕不能讓你娶我，還叫我離開你，永遠不要再來西海。”

    敖烈大驚。

    她哭了一會兒，忽然抱住敖烈，熱烈地親吻他，不知過去多久，她在他耳邊說：“你要是敢把玉帝賞賜的那顆明珠偷來給我，我就永遠和你在一起，永不分開。”

    敖烈沉浸在熱吻中，腦袋暈乎乎的，問道：“怎麽偷呀，我爹會發現的。”

    “那還不簡單，你放一把火燒了宮殿，然後告訴所有人，明珠已經毀於大火，這樣不就行了。”

    “嗯……好主意，我這就去放火……”

    深潭裏，敖烈放聲大哭，狀若瘋癲：“她騙了我，她從來沒有愛過我，她毀了我……”

    猴子歎口氣，拍了拍敖烈：“想報仇不？”

    ……

    蓬隆一身巨響！

    猴子破水而出，單手扯著白龍的龍角破開水麵，飛到了空中。

    那白龍在他手裏瘋狂掙紮，卻始終無法掙脫，那畫麵就像是一個大人提著一隻小雞，相當震撼！

    猴子殘忍大笑，以手做刀，就要抽龍筋斬龍頭。

    “大聖手下留情。”

    金頭揭諦慌忙喊了一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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