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玄奘被五花大綁丟在角落裏。

    陰暗籠罩，壓抑包圍。

    但是，他不害怕。

    這是陳玄奘第二次被妖怪抓住，卻與第一次的情況完全不同。

    這次，他是自願被抓的，代替猴子，一命換一命。

    “唉，悟空，你知道嗎？在五行山遇到你之前，我一直在懷疑自己這輩子可能真地誰也救不了。”

    陳玄奘唇角微翹，有幾分自豪，有幾分認真，“可是，我救了你，從那一刻開始，你便是我的圓滿，如果非要在這份圓滿上加一個期限，我希望是……一萬年！”

    每個人的心中都有自己的一萬年！

    陳玄奘很慶幸自己找到了自己的一萬年，所以即便身陷囹圄，他心中安定，坦然麵對死亡。

    “昨天那些妖怪沒有吃我，今天肯定要吃了吧。”陳玄奘身體微微顫抖，卻毫無懼色。

    “悟空，我死後，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陳玄奘默念長生經，為猴子祈福。

    “師父！”

    就在這個時候，猴子的呼喊聲忽然響起，陳玄奘愣了一下，以為是錯覺。

    “師父，你在哪兒？”

    “悟空，是你嗎？”

    猴子忽然出現在眼前，陳玄奘的雙眼頓時濕潤了，無比感動。

    說到底，自己還是希望被救。

    而且，陳玄奘隱隱覺得，能來救自己的人，必定是猴子。

    “師父，你沒受傷吧？”猴子關切地問道。

    “哦，我沒事，那個妖怪大王把我抓來丟在這裏就不問事了，我反而一點兒事情沒有。”

    陳玄奘唏噓感歎，仔細想來，真有點兒不可思議，哪有不吃人的妖怪。

    “解！”

    猴子吹口氣，綁住陳玄奘的繩子自動鬆開。

    陳玄奘自由了，他站起來，活動一下發酸的手腳，滿臉笑容，說不出的劫後餘生般的開心。

    “師父，我們出去。”猴子攙扶著陳玄奘，往外走去。

    “那個妖怪呢？”陳玄奘環顧四周，壓低聲音小心問道。

    “他已經被我降服，帶著一群小妖投奔靈吉菩薩去了，從此入我佛門，棄惡從善。”

    然後，猴子把靈吉菩薩簡單介紹了一下。

    聞言，陳玄奘深感大善，越發喜歡猴子，太良善了，居然沒有放大招亂殺生，就衝這點，值得大讚。

    猴子忽然想到了什麽，停了下來，嘻嘻笑道：“師父，這個妖怪走得匆忙，沒有收拾，洞中必然留有細軟，我們去找一找，收些盤纏擴充小金庫，你看怎麽樣？”

    陳玄奘大喜，錢是好東西，再多都不嫌多，師徒當即一拍即合，在洞中翻箱倒櫃，果然有所發現，撈到不少金銀財物。

    這些年，黃風大王沿途打劫，吃人奪命，自然有很豐厚的積蓄，不過，師徒找到的遠遠低於猴子的預期，太少了。

    按道理，黃風大王曾經滅了一個占據小須彌山的宗門，他該有萬貫家財才對，怎麽才這麽點？

    “嗯……”猴子轉念一想就明白了，靈吉菩薩在小須彌山大興土木，耗費極大，黃風大王這些年收成的不部分鐵定是獻給了靈吉菩薩。

    哼，說白了，黃風大王就是為靈吉菩薩解決燃眉之急的幫凶，到處打劫搶掠，做盡惡事，小須彌山的風光充滿了血腥。

    念及此處，猴子心中冷笑，將來一日，如來佛祖和靈吉菩薩費盡心機建造的新西天，必將落入他的手裏！

    哼，叫你們領教一下竹籃打水一場空是什麽滋味。

    猴子看著麵前的金銀財物，笑道：“師父，這些你全部收好。”

    陳玄奘激動地雙眼放光，猴子覺得少，他卻覺得這是一筆橫財，當然不能全部據為己有，那多不夠意思。

    “悟空，我是這樣想的。”陳玄奘認真地沉思後，有了自己的主見，“這些錢財多是不義之財，不如我們將大部分拿出來分給黃風嶺地界的百姓，隻留一小部分做盤纏，你看怎麽樣？”

    猴子點頭，爽快地道：“好。”

    陳玄奘清點一番後，將財務分成三份，一大二小，他和猴子拿了兩份小的，大的那份抱在自己懷裏收好。

    然後，師徒出了黃風洞。

    猴子放了一把火，把黃風洞燒了，然後領著陳玄奘，走向南山坡。

    直到見到豬剛鬣，陳玄奘才猛地想起自己還有個徒弟，他和猴子坐地分錢的時候，完全把豬剛鬣給忘了。

    豬剛鬣是個聰明人，而且十分聰明，從猴子的隻言片語間，他認定猴子從靈吉菩薩那訛到了兩件佛兵，再看陳玄奘鼓囊囊的懷裏，懷孕似的，他瞬間想到黃風大王被收服後，洞中的家當肯定被唐和尚和猴子分贓了。

    而他，什麽好處沒撈到！

    臥槽，這還得了。

    豬剛鬣不爽了，立刻要分贓，先對猴子道：“猴哥，那個，我的聘禮呢？”

    猴子眨眨眼：“什麽聘禮？”

    豬剛鬣攤開雙手：“不是有個饑渴女，你要太白金星給你弄聘禮給我成親麽？”

    猴子長長的哦了一聲，然後捶胸頓足，長籲短歎：“八戒，我的好師弟，那個饑渴女太饑渴了，跟光棍老王跑了，你的婚事告吹了。”

    豬剛鬣瞪眼道：“那聘禮總是有的吧？”

    猴子甩手道：“婚事都沒了，還要聘禮幹什麽。”

    豬剛鬣氣氛道：“猴哥，做人可別太貪，兩件佛兵，你我一人一件，日後靈吉菩薩追究起來，你我共同擔責，怎麽樣？”

    猴子聳聳肩，無辜道：“師弟你搞錯了吧，靈吉菩薩借佛兵是借給太白金星的，你想要，問太白金星要去。”

    “你！”

    豬剛鬣幹瞪眼，氣得直喘粗氣。

    在猴子那吃了憋，豬剛鬣無可奈何，轉頭就去找陳玄奘要好處。

    陳玄奘臉皮薄，支支吾吾，很快露餡了。

    不過，陳玄奘對錢財高度警覺和執著，不願意分給豬剛鬣一點，板著臉道：“悟能，錢財乃身外之物，你已經入了我佛門，要錢幹什麽？這一路上，你吃了多少，哪次不是為師替你掏腰包，可曾虧待你半點？”

    猴子立刻幫腔：“就是，師弟要是覺得辛苦，不如回高老莊去吧。”

    有猴子撐腰，陳玄奘瞬間有了底氣，哼道：“悟能，你若是在家心重嗬，做不了出家人，我看你還別勉強了，回去罷。”

    這一唱一和的，把豬剛鬣嚇了一大跳。

    說實話，他不確定，自己與太白金星的對話，是不是被猴子偷聽到了。

    一聽出猴子想趕他走，豬剛鬣頓時慌了，衝陳玄奘噗通跪倒在地，淚流滿麵：“師父，你別聽師兄的，我就是看有那麽多錢，師父拿著多辛苦，想替你分擔一點重量而已，真沒有別的想法。”

    陳玄奘這才收回成命。

    師徒三人一匹馬休整一番後再次向西出發，沿途遇到村落，便分些散碎銀兩給他們，不一日，行過了黃風嶺地界，前方是一脈平陽之地。

    ……

    小仙童呼哧呼哧跑到黎山老母麵前，臉上帶著憤怒，道：“老母，我聽到外麵有很多關於你的傳言，氣死人了。”

    黎山老母笑道：“說說看。”

    小仙童道：“有人說，呂一心敗給至尊大聖後，你變心了，想棄了呂一心，然後與至尊大聖神魂雙修，他們說你是……三心二意。”

    黎山老母不以為意，嗬嗬笑道：“我從來沒有說過要與誰神魂雙修啊，就算我曾經有意呂一心，難道就不許我改變主意了？”

    小仙童小雞啄米般點頭：“就是就是，外麵那些風言風語，全是妒忌之言，他們是眼紅老母的先天元陰神魂。”

    “閑言碎語，永無止休，不聽就是了。”黎山老母無所謂地說道，“況且，哪個敢當著我的麵說。”

    “是。”小仙童鄭重點頭，“我就是氣不過他們說老母壞話……”

    說話間，有貴客到。

    祥光遍地，瑞氣橫亙。

    觀音菩薩灑然而來，笑容親和：“好姐姐，有陣子沒見，你真是越來越容光煥發，美麗神聖了。”

    黎山老母笑道：“妹妹過譽了，我這個老處女，哪裏有你春風得意，自由自在。”

    觀音菩薩惶恐道：“姐姐折煞我了，我哪裏能及你萬一。”

    黎山老母嗬嗬道：“好了，咱們別互相吹捧了，沒啥意思。”

    黎山老母雙眼一閃，凝視著觀音菩薩的眼眸，認真地道：“妹妹到我這兒來，是來興師問罪吧？”

    觀音菩薩擺手道：“姐姐這話從何說起。”

    黎山老母眯眼道：“就從我送給齊天大聖三花九子膏說起。”

    觀音菩薩立即垂首，滿臉感激，道：“齊天大聖如今是我佛門的人，他有難，姐姐相幫，無異於佛門欠了姐姐一個恩情，哪裏有不思報恩，反而登門問罪的道理。”

    黎山老母笑了笑，話鋒一轉，格外認真地道：“看起來，妹妹與那人多次過招，也知曉他與齊天大聖的關係。”

    觀音菩薩歎口氣，苦笑不已：“姐姐笑話我了，我是一敗塗地，差點連底褲都輸掉了。”

    黎山老母大笑道：“妹妹要是輸了底褲，我就恭喜妹妹喜得良配了。”

    觀音菩薩目光流轉，停頓了一會兒，開口道：“妹妹哪敢呀，我可聽說了，姐姐才是那人的良配。”

    “哦，誰說的？”黎山老母哦了一聲，不屑一聽，“外麵那些風言風語，不會全是妹妹傳的吧？”

    “哪能呀。”觀音菩薩心頭一驚，她已經表明了自己的立場，站在黎山老母這一方，可是，黎山老母卻是對她話不由衷。

    觀音菩薩幹脆直言問道：“姐姐真對那人沒有一點意思？”

    黎山老母輕輕搖了搖頭，斷言道：“沒有。”

    觀音菩薩呼吸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