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

    遠方大道上緩緩駛來一群馬隊，一眼望去，大概有二三十匹駿馬，每匹駿馬之上都坐了一個人。

    奇怪的是，這些人幾乎個個頭戴冪籬，全都不肯以真麵目示人。

    霍邑城頭上，守城兵第一時間發現了這群人，想也不想就立即去通報了上官。

    劉建是負責霍邑北門的守將，他本來在溫柔鄉裏美滋滋的享受著軟玉溫香，卻沒想到有人在這時候來攪局。

    不情不願地從榻上爬起來，劉建的臉色很不好看，指著守城兵的鼻子，劈頭蓋臉就是一陣痛罵：“一大清早就吵吵嚷嚷，有什麽事趕緊說，若是些許小事，本將軍定然饒不了你！”

    守城兵惶恐不安道：“請將軍恕罪，我也不想打擾將軍休息，隻是城外突然來了一批女眷，她們自稱是從晉陽而來，是漢王賞賜給趙將軍的美人……”

    劉建冷冷道：“這點小事也要找我，你們都是吃幹飯的嗎？真是一群酒囊飯袋！”

    頓了頓，又道：“有多少美人？長得如何？”

    守城兵道：“大概有三十人左右，樣貌不清楚，她們戴了冪籬。”

    “這麽多，趙子開他吃得消？你可聽清楚了，她們可全都是賞賜給趙子開一個人的？”劉建沉聲問道。

    守城兵道：“這個，屬下沒問，要不屬下再去問清楚？”

    劉建擺手道：“算了，本將軍要親自去瞧瞧，這漢王親賜的美人，本將軍倒要看看能美出個什麽花來。”

    隨後，劉建換上鎧甲，匆匆忙忙地來到城頭之上，居高臨下地掃視了一圈。

    正如守城兵交代的一樣，三十多個人，其中有七八個衛兵，其餘的都是女眷。

    劉建朝下方大喊道：“你們領頭的是誰？”

    話音方落，城下人群中，立刻就有一人策馬而出。

    是一位身披銀甲的漢子，麵如冠玉，雙目如炬，看起來大約三十來歲左右。

    隻見他拱手抱拳，大聲說道：“末將李青，奉漢王之命護送美人給趙子開將軍，請將軍放行。”

    劉建想了想，似乎沒聽過李青這個名字，問道：“你在漢王帳下身居何職？”

    李青答道：“回將軍話，末將乃是蕭摩訶將軍帳下裨將。”

    “你是南陳人？本將軍平生最恨南陳人，你和你的手下不準進城，這些個美人可以進城。”劉建冷聲道。

    李青道：“將軍，末將是雍州三原人士，是地地道道的北方人，並非什麽南陳人，將軍若是不信，末將可以說兩句家鄉方言！”

    劉建道：“哦，你且說來聽聽。”

    李青大聲說了兩句家鄉話。

    劉建沒聽懂，喚了身邊一位出身北方的親兵，問道：“他說的可是雍州話？”

    那親兵點頭道：“回將軍，單聽此人的口音，十有八九是雍州人，他應該沒有撒謊。”

    劉建輕哼了一聲，下令道：“打開城門，放他們進來。”

    守城兵高聲道：“將軍有令，打開城門！”

    下一刻，霍邑城的城門大開，城外三十來人的隊伍，緩緩駛入城內。

    同一時間，劉建走下城頭，帶著一隊親兵攔在路中央。

    “將軍，這是何故？”

    李青策馬而出，一臉客氣地問道。

    劉建隨意地掃了他一眼，將目光落在那些女眷身上，不容置疑道：“讓她們揭開冪籬，本將軍要看看有沒有奸細混入其中。”

    李青麵露難色道：“將軍，這不大好吧，她們是漢王賞賜給趙子開將軍的美人……”

    劉建麵色一黑，怒道：“你這話什麽意思，拿趙子開來壓我？”

    “末將不敢，末將隻是覺得她們都是良家女子，此時又有這麽多男子在場，拋頭露麵總歸不大合適。”李青道。

    劉建冷冷道：“有什麽不合適的，看一眼又不會掉塊肉，你推三阻四的，莫不是這裏麵真的有奸細混入？”

    李青歎了一口氣道：“既然將軍執意如此，末將隻好照辦，隻是末將想先提醒將軍，等見了他們的真容，將軍可不要後悔。”

    “後悔？”劉建皺眉道：“本將軍為什麽要後悔？”

    “因為……”李青神秘一笑，突然之間猛夾馬腹，拔刀而出，“你要死了！”

    劉建大驚失色，吼道：“大膽狂徒，給我拿下！”

    他的話音一落，李青已經策馬衝至麵前，鋒銳的刀鋒無情劃出一道白色匹練，來勢凶猛，勢不可擋！

    手起，刀落。

    下一秒，一顆人頭飛上天際！

    隻見那殺人者朗聲高呼：“我乃楚國公楊素帳下先鋒將軍李靖，楊公大軍此刻就在城外，爾等此時不降，更待何時？”

    李青就是李靖！

    沒等周圍守城兵將反應過來，隨著“啾”的一聲傳來，一顆紅光閃爍的信號彈衝天而起。

    與此同時，那些個冪籬蒙麵的女眷，突然之間紛紛而動。

    一副副冪籬揭開，原本一個個身材曼妙的如花女眷，轉瞬就變成了五大三粗的男人！

    並且，這些個男人，不知從哪裏摸出了一把把軟劍，動作行雲流水，氣勢如狼似虎，似乎一言不合就要大開殺戒。

    “為劉將軍報仇！”

    劉建的親兵拔刀而出，振臂高呼，一時之間，響應者無數。

    李長歡眼見周圍無數敵兵湧上來，那殺氣騰騰不死不休的架勢，令人沒由來的感到害怕。

    他麵露苦笑，握住陌刀的雙手不由自主地緊了緊，喃喃道：“殺戮果然避免不了，隻能拚了！”

    下一刻，城門處展開了激烈的廝殺，從兵戈聲響起的那一刻開始，接連不斷地有人倒在血泊之中。

    有的人咬牙重新站了起來。

    有的人永遠也沒能站起來。

    有好幾次，李長歡差點也成為永遠站不起來的人，幸好每一次都有李靖在他旁邊及時出手相助。

    盡管沒有送掉小命，一場激戰下來，李長歡身上還是遭受了不下十餘處的傷口。

    這些傷口有拳腳傷，也有刀劍傷，每一處的傷口都讓他心有餘悸，他甚至有種錯覺，錯覺的認為自己今日難逃一死。

    也不怪他有這種錯覺，此時他身上的傷口太多了，周圍的敵人也太多了。

    好像，怎麽殺都殺不完一樣。

    當他力竭倒地雙眼一黑的那一刻，他突然不再感到害怕，反而是嘴角掛著淺笑，安心地閉上了雙眼。

    他為什麽發笑？

    因為，一支黑壓壓的騎兵如狼似虎地衝入了城門，為首一人正是不怒自威的楊素！

    一入霍邑城，楊素率領的這支鐵騎，便猶如那狼群入羊窩一般，摧枯拉朽地展開無情屠戮。

    這是一場一邊倒的屠殺，沒一會兒，城內已經變得屍橫遍地，血流成河。

    楊素帶兵殺入霍邑城時，趙子開還在睡夢之中，得知霍邑城遭襲，他慌忙調兵遣將，總共聚攏了五萬之眾進擊楊素。

    楊素以三千不到的軍隊，迎戰趙子開五萬大軍。

    兩軍鏖戰了整整三天三夜，李長歡也因傷重昏迷了三天三夜。

    三天後，李長歡悠悠轉醒，霍邑之戰也剛剛落下帷幕。

    “我們打贏了嗎？”

    這是李長歡醒來後，過問的第一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