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樓，李長歡看見樓道上站著好些個人。

    有突厥人。

    也有官兵。

    李長歡沒有猶豫，緩步往前方走去。

    “站住，你幹什麽的？”

    一名官兵上前一步，嗬斥道。

    李長歡不動聲色道：“我住裏麵。”

    那官兵道：“整個二樓已經被我們包了，你想住就換到樓下去！”

    “可我包袱還在房間裏。”李長歡信口胡謅道。

    那官兵道：“那也不行，你說在哪個房間？我叫人去拿給你。”

    李長歡道：“我怎知你們會不會偷我東西？”

    “笑話，我們乃是朝廷軍官，豈會惦記你那點小東西！”那官兵義正言辭道。

    李長歡冷笑道：“那可說不準，這年頭什麽人沒有？”

    那官兵怒道：“你這話什麽意思？小子想討打是吧？”

    “字麵上的意思。”李長歡冷然威脅道：“你最好放我過去，不然鬧起來我把你打趴下了可不好看。”

    “好膽！”那官兵一怒之下就要拔刀。

    這時，有一名青年大漢突然上前，攔住了官兵的動作。

    “別壞了二皇子的好事，他想過去就讓他過去！”

    青年大漢穿著突厥人的衣服，說出來的話卻是一口北方口音的漢話。

    那官兵很給青年大漢麵子，他一說完就馬上讓開了身位，不過看向李長歡的臉色仍然帶有火氣。

    李長歡當做沒看到，擦肩而過時，深深地看了青年大漢一眼，道：“謝了兄弟。”

    青年大漢麵無表情道：“快點出來！”

    “放心，肯定比你想象中要快。”李長歡微微一笑，說完後便頭也不回地走了過去。

    通過之後，李長歡直接來到兩名突厥人把守的房門前。

    其中一個突厥人開口說了一句話，應該是突厥語，因為李長歡壓根一個字都聽不懂。

    不過也沒關係，李長歡本來就沒想過用嘴皮子跟他們溝通，他一言不合就出手，一個手刀解決一個，旁邊的人吃驚之下想要反抗，刀還沒摸上手，便是被狠狠地扭斷了脖子。

    輕鬆搞定兩個看門的，李長歡大搖大擺地推門而入。

    房間裏。

    女子被捆著扔在床榻上，身體微微地在掙紮。

    男人在屏風的另一頭美滋滋地沐浴，絲絲流水聲不時傳來。

    李長歡稍稍考慮了一下，最終決定先解決屏風後麵的那個比較穩妥。

    “什麽人？”

    浴桶裏的人忽然大聲一喝。

    李長歡接近時其實已經很小心了，沒想到還是被發現了，而且對方竟然也會說漢話，這倒是很令人意外。

    “二皇子身材不錯嘛，肚子上一點贅肉都沒有。”

    李長歡偷襲失敗也不著急了，隨口打趣道。

    二皇子麵色陰沉地道：“閣下好大的膽子，知道我身份還敢闖進來！誰派你來的？你想做什麽？”

    李長歡沉聲道：“我無意殺人，但如果二皇子不識時務，那我也許會忍不住做點什麽不想做的事！”

    “你到底想幹什麽？”二皇子麵色極為難看，他此時光著身子在浴桶裏，出來也不是，不出來也不是。

    李長歡沒有理他，將浴桶邊的衣物盡數拿走，警告道：“好好洗你的澡，發生任何事不準出來，否則你小命難保！”

    二皇子咬牙切齒，卻不敢有違逆之意，主要是他算不準李長歡的身手如何。

    想來能無聲無息地潛入到這裏的人，八成也不會是什麽善茬。

    為求性命無憂，二皇子選擇暫時忍氣吞聲。

    “這就對了，識時務者為俊傑，別跟自己的小命過不去。”

    李長歡冷笑出聲，他也不想把事情鬧大，此人畢竟是突厥二皇子，如果死在這裏，勢必會引起大轟動。

    走出屏風，李長歡來到床榻前，伸手便往女子身上摸索而去。

    女子嚇得不輕，一頓掙紮。

    “紅拂姑娘別怕，是我！”

    李長歡一語落地，女子頓時沒再掙紮。

    繩索解開後，紅拂得以獲得自由，張口便道：“李長歡？你怎麽在這裏？你真是李長歡麽？你變化好大！”

    “放心，如假包換的李長歡。”李長歡微微一笑，正色道：“有什麽話出去以後再說，現在外邊的突厥人很多，還有官兵在把守！你現在能動手麽？”

    紅拂點頭道：“能，你殺了俟利弗設？”

    “俟利弗設？”李長歡一時沒反應過來，旋即想到是誰，指著屏風道：“他在裏邊洗澡呢，我拿了他的衣服，他又怕死的很，這會兒不敢出來的。”

    紅拂道：“我們可以抓著他出去……”

    “不要，我不要當人質，隻要你們不殺我，我可以放你們走，我以長生天的名義起誓！”二皇子的聲音傳來。

    紅拂冷聲道：“狗屁的長生天，我才不信這一套，馬上穿好衣服滾出來，不然我現在就要了你的狗命！”

    說著，她扔了一套衣服進去。

    “有人來了！”

    李長歡突然說道。

    紅拂當機立斷道：“我去門口擋著，你去抓他出來！”

    李長歡點頭，兩人分頭行動。

    片刻後。

    李長歡把穿好衣服的二皇子抓了出來，當時大門正好被人一腳踹開。

    下一刻，一群人氣勢洶洶地湧入房間，寒光凜凜，白刃森森。

    “大膽，快放開二皇子！”

    說話之人是青年大漢，他之前和李長歡在外邊有過交流，看這架勢，他似乎是這群人的領頭人。

    李長歡冷然道：“讓我們出去，否則我擰斷他的脖子！”

    青年大漢麵色鐵青，似乎不想放任他們離去。

    李長歡一把掐住二皇子的脖子，手上還沒怎麽用力，後者嚇得大聲開口：“史大奈你還愣著幹什麽，我命令你讓他們走！”

    “可是二皇子……”青年大漢也就是史大奈還是不想放人，他怕這兩個人不守信用。

    李長歡冷聲道：“看來你們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好，我現在就送他去見他的長生天！”

    史大奈忙道：“不要！”

    “那就讓開！”李長歡冷眼以對。

    史大奈無奈地下令手下讓開道路，不讓不行啊，二皇子死在這裏的話，他就是有十個腦袋也保不住。

    從二樓到一樓，李長歡挾持二皇子，和紅拂步步往外退。

    眼看就要退到一樓，客棧大門處突然湧入了一群人，他們人人披甲帶刀，如狼似虎。

    緊接著，一名錦衣長袍的宮裝女子，眾星捧月地踏入大堂。

    單看外貌，這位宮裝女子應該不會超過二十歲，但她一身氣質雍容華貴，落落大方，令人一眼望去便知其身份貴不可言。

    “她是義成公主！”

    紅拂低聲在李長歡耳邊說道。

    李長歡倒是聽過這位公主的名頭，沒記錯的話，這位公主應該是突利可汗的妻子。

    義成公主在這裏，突利可汗是不是也在附近？

    想到此處，李長歡忍不住用神識一探，客棧外邊的情況頓時了然於胸。

    “突利不在，藥師來了！”

    李長歡輕聲低語。

    紅拂微微吃驚，她不知道李長歡說的是真是假，如果是真的，他是怎麽知道的？

    難道他有千裏眼？

    李長歡沒有給她機會發問，隻見他挾持住二皇子，遙遙麵對義成公主，朗聲道：“公主殿下，我無意傷人，隻要你放我們離去，我一定不傷他一根頭發！”

    義成公主不為所動，脆聲道：“馬上放人，不然你隻有死路一條！”

    “可敦，救我！咳咳……”二皇子顫聲喊道。

    李長歡用力地掐住了二皇子的脖子，致使他喊不出話來，隻能一個勁地咳嗽。

    “你要敢殺他，你們倆一個也別想好活！”

    義成公主寸步不讓地威脅道。

    這時李長歡看出來了，這個義成公主壓根就不在乎二皇子的死活，他突然想到他們之間的關係。

    算起來這個二皇子還是義成公主的便宜兒子，當娘的比當兒子的年紀還小，也是夠可笑的。

    李長歡沒有殺二皇子，當然也沒有放了他，有個人質在手上起碼還能讓對方投鼠忌器，一旦失去人質，那可就隻能生死由命咯。

    雙方磨嘴皮子打嘴仗磨嘰了半天，後來義成公主漸漸失去了耐心，見李長歡始終沒有放人的打算，幹脆一不做二不休，一聲令下，刀光凜凜。

    “殺了他們，救回俟利弗設！”

    義成公主的話音一落地，周遭持械之人紛紛上湧，爭先恐後地衝殺上來。

    李長歡倒是不怕這些人，自從有了築基真氣護體之後，普通刀劍根本無法傷他分毫，他真正擔心的是紅拂。

    “你先走，我攔住他們！”

    李長歡一邊吸引敵人，一邊護著紅拂撤走，走著走著，突然大聲道：“這家夥太礙事了，還給你們！”

    他將二皇子整個人扔到了半空中，落下來時砸中了一片人，各種哎喲聲大作。

    “一個都不準放走！”

    義成公主再次開口，周圍人聞聲後瘋了一般地衝殺上去。

    這時李長歡已經被眼前的小嘍囉糾纏的煩了，這些個突厥兵好似怎麽殺都殺不完似的，源源不斷地往上送，而且一個個都勇氣十足悍不畏死，似乎隻要能砍上敵人一刀，他們腦袋掉了也不是什麽大事。

    突厥人的命就不是人命麽？

    李長歡搞不懂這些突厥人為什麽這麽賣命，眼見身邊的紅拂已經隱隱有些支撐不住，再這麽拖下去最後的結果可想而知。

    “你不在乎便宜兒子的死活，總不能不在乎自己的死活吧？”

    李長歡自言自語地嘀咕了一聲，旋即一往無前地衝向了人群當中的義成公主。

    隻見李長歡如若無人之境，橫衝直撞地在人群中殺開了一條血路，頃刻間就抵達了義成公主麵前。

    “休傷可敦！”

    隨著一聲雷鳴般的吼聲傳來。

    史大奈人在半空中猛地劈砍出一刀，見李長歡不閃不避，心頭瞬間一喜。

    李長歡硬吃了史大奈一刀，卻也並非白吃，隻見他大手一探，在史大奈刀鋒落下來的那一刻，輕而易舉地將義成公主抓在手裏。

    人質到手之後，李長歡屁事沒有，在眾人驚恐的注視下，冷然道：“全都給我住手，否則別怪我辣手無情！”

    史大奈咬牙道：“放了可敦，不然我殺了她！”

    人群中，紅拂被刀架在了脖子上。

    “殺吧，一命換一命，看看誰更賺！”

    李長歡底氣十足地道。

    義成公主開口道：“你想怎樣？”

    李長歡淡淡道：“不想怎樣，你我無冤無仇，隻要你乖乖聽話，我也不會把你怎樣，現在，把我朋友放出去，立刻！”

    義成公主道：“按他說的做！”

    史大奈不敢違逆，大手一揮，紅拂被放開了。

    李長歡以眼神示意紅拂先走，後者也知先走是唯一的機會，重重地道了一句小心，隨後就頭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好了，她已經離開，你還不放了我？”

    義成公主說話時緊盯著李長歡，她似乎想把眼前人的樣子牢牢記住。

    李長歡淡淡道：“別急，我朋友還沒脫險呢，等她脫險了我自會放了你，說實話我並不想傷害你，知道為什麽嗎？”

    “為什麽？”義成公主順著話問道。

    李長歡輕歎道：“因為你也是個可憐的女人。”

    李長歡說她可憐是認真的，她既不像遠嫁匈奴的王昭君那麽有名，也不像許身吐蕃的文成公主那麽神聖，她僅僅是因為政治需要而犧牲的一個宗室之女，她靠著少女俏麗的容顏，豐美的嬌軀，要盡量籠絡住那些吃生肉喝冷血的草原莽漢。

    依稀記得，她好像先後嫁了四位突厥可汗，從父親到兒子，從哥哥到弟弟，也許還有其他不為人知的男人，那些男人像一根又一根刺疼的釘子，紮進她柔弱的生命裏。

    要知道，她嫁給突利可汗的時候，才不過區區十幾歲，花一般的年紀就嫁給了一個一隻腳踏進棺材的糟老頭子，嬌柔的身軀被一個老掉牙的男人終日蹂躪是什麽感覺？

    光是想想都令人感到憤慨。

    是以，麵對這樣一個可憐的女子，李長歡無論如何也做不到辣手摧花。

    “你到底是誰？”

    義成公主突然很想問清楚李長歡的身份，這個武藝高強又稀奇古怪的男人，真的有點……特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