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長歡終是沒有忍心就此下山，雖說他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很久很久。

    可不管怎麽說，袁青裳肚子裏始終懷有他的骨肉，這也是他第一次體會到即將初為人父的滋味。

    他不覺得自己會是個模範好父親，但對待自己的血脈，至少應該給予應有的照顧。

    “再等等吧，等到孩子出生，也沒有多久的事。”

    李長歡如是勸說自己。

    就這樣，李長歡又在龍虎山待上了大半年，與之前不同的是，這一次他是自願留下來。

    期間，每日勤修苦練是必不可少的，瓦崗寨的動向和天下大勢也隨時關注，時不時給徐長樂和翟讓等人修書幾封，報個平安，問個近況，瓦崗寨的一切倒也有條不紊。

    但也有意外事件發生。

    由於李長歡一直不在瓦崗寨，以翟讓的威望和能力，勉強能鎮得住其他人，卻唯獨鎮不住降將吐萬緒。

    其實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吐萬緒乃是隋朝老將，資曆老，脾性高，他在瓦崗寨也就服李長歡一人。

    但李長歡常年不在瓦崗寨，吐萬緒自然誰的麵子也不給，經常和翟讓大吵大鬧大唱對台戲，可謂是水火不相容。

    到後來，雙方甚至直接抄家夥火並了一場，結果是血流成河，死傷無數。

    這麽一鬧，雙方都被逼到勢不兩立的對立麵，想要再和平解決已是不可能。

    翟讓是瓦崗寨元老之一，不論威望和資曆，還是勢力和人脈，統統都要遠勝吐萬緒一大截。

    是以，在翟讓和吐萬緒的爭執期間，各大當家選擇站隊時，都是一邊倒地站在了翟讓一方。

    吐萬緒被逼得走投無路，最終帶著手下脫離了瓦崗寨，重新投奔入楊廣的懷抱。

    這事被李長歡知道後，當場差點沒給氣炸了，他臨走前就千叮萬囑的交代過翟讓，一定要妥善處理寨中人員之間的關係，沒想到翟讓壓根沒把他的話當回事。

    山賊始終是山賊，匹夫永遠是匹夫。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這還真是亙古不變的硬道理！

    出事以後，李長歡雖然很後悔把瓦崗寨交由翟讓打理，但他也深知此時不是責怪翟讓的時候，如今的當務之急乃是穩住瓦崗寨內部，不要再生出什麽幺蛾子才是重中之重的首要考量。

    說實話，走了一個吐萬緒不是什麽大事，但在李長歡心中感到很惋惜。

    李長歡深知吐萬緒當初投降是迫於無奈居多，他也一直給吐萬緒許了諸多好處，畫了很多大餅，可謂是顯示了滿當當的誠意給吐萬緒看。

    做了這麽多，目的是什麽？

    還不是為了能留住吐萬緒，想讓他真心實意的為瓦崗寨效命！

    李長歡想讓吐萬緒知道，瓦崗寨是個有前途的地方，也想通過吐萬緒讓更多的大隋將軍知道，瓦崗寨是有能力幹成一番大事的地方。

    可是現在倒好，吐萬緒跑了，李長歡之前所做的努力也就白費了。

    還有，吐萬緒這麽一跑，楊廣那邊肯定也就知道了瓦崗寨的真實情況。

    瓦崗寨所有的兵力與布防，估計吐萬緒都能估算個七七八八，畢竟他在瓦崗寨待了有那麽一段時間。

    而且吐萬緒還是經驗豐富的老將軍，就算有什麽事情是不知道不清楚的，隨處看一看，問一問，再不清楚的事情也能知道個八九不離十。

    所以，不管從什麽角度來看，瓦崗寨如今的底牌，起碼有一大半是揭開露在楊廣眼皮子底下的。

    在這樣的情勢之下，李長歡歸心似箭，但袁青裳臨盆在即他又脫不開身，最終他隻能期望楊廣的大軍能晚一點到來，最好是不要到來，當然那應該是不大可能的事情。

    這一日，李長歡如往常一樣，修煉完畢後返回自家院落，走到一半時，突然察覺背後有雙眼睛盯著自己。

    他轉頭一瞧，什麽都沒發現，但他明白眼睛或許可以騙人，直覺是一定不會騙人的。

    他不由犯起嘀咕道：“不對呀，袁天罡已經準我下山，為什麽還要派人暗中看著我？”

    李長歡站在那裏沒動，雙眼一閉，悄然放出神識，不一會兒便發現了暗中的跟蹤者。

    盡管這個跟蹤者掩飾的極好，甚至連樣貌都沒顯露出來，但單憑那個熟悉的身影，以及那雙清澈如湖的明眸，李長歡一眼便認出來跟蹤者的身份。

    “竟然是汐兒，她怎會在此？”

    李長歡吃驚不小，有想過要不要直接過去找楊汐兒，但見她似乎不願意讓自己知道她的存在，不免又猶豫不決起來。

    思付再三，李長歡最終強壓住心頭的迫切，按部就班地走回了自家宅院。

    回屋後，李長歡看袁青裳還在睡眠之中，便是忍不住再次放出神識，這一次他牢牢鎖定了楊汐兒的位置，一直跟隨她轉悠了老半天，從而得知了一些之前不知道的事。

    “原來她就住在龍虎山，看她的樣子應該早就知道我在這裏，可她為什麽不來找我呢？而且還故意躲著我，到底是為什麽？”

    李長歡默默嘀咕，百思不得其解。

    這時，袁青裳從睡眠中醒來，大聲喚了李長歡一聲，聲音略帶顫音。

    李長歡被驚了一下，隨即明白袁青裳八成是做噩夢被驚醒了。

    “怎麽嚇成這樣，你沒事吧？”

    李長歡走過去，將袁青裳的手握住問道。

    袁青裳麵色有點蒼白，汗珠也是顯了一臉，道：“我做了個噩夢，好嚇人！”

    “什麽噩夢？”李長歡問道。

    袁青裳道：“我夢見你和楊姐姐跑了，不管我怎麽挽留你都沒用，你不要我和孩子了……”

    李長歡有點想笑，道：“別說傻話了，夢都是反的，夢裏的場景是不會出現的。”

    袁青裳搖頭，緩緩道來：“可有時候我做夢就會夢到一些真實場景，比如我正在做一件事，我肯定我是第一次做，但我又依稀記得我做過這件事，後來我知道我是在夢裏做過這件事……”

    “好了，別胡思亂想了，這種情況我也有過，雖然無法解釋，但也算是很正常的事情，俗話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隻要你以後少一點胡思亂想，一定不會再做噩夢。”李長歡安慰道。

    袁青裳抓緊男人的手，道：“那你答應我，不管發生什麽事，一定不會離開我！”

    李長歡一時無語。

    袁青裳冷著臉道：“你連哄我一下都不願意，如果楊姐姐來找你，你肯定二話不說就跟她走了是不是？”

    “怎麽會呢，你可是我兒子的娘親，沒了你，誰給我兒子喂奶？”李長歡調笑道。

    袁青裳不悅道：“好呀，說到底我在你心裏就是一個奶娘！”

    李長歡頗為無奈道：“你不要鑽牛角尖好不好，我又不是這個意思，人說懷孕的女人脾氣會變大，一開始我還不相信，現在看你這個樣子，我想不相信都不行了。”

    袁青裳刁蠻道：“我脾氣大怎麽了，你今天才知道我脾氣大麽？你說，是不是我脾氣大你就不要我了？一定是的，你心裏從來就沒有我，隻有你的汐兒！還有你的長樂！”

    “你不要胡攪蠻纏行麽？”李長歡也是煩了，說話有點不耐煩。

    袁青裳一臉委屈道：“你吼我，你以前從來不會這麽吼我的，你變了！”

    李長歡長長一歎，道：“我的姑奶奶，你到底想怎樣？”

    “我要你發誓一輩子都不離開我和孩子！”袁青裳眼中閃過一抹狡黠之色。

    李長歡觀察何其敏銳，一眼就捕捉到那稍縱即逝的神色，他也不拆穿，淡淡道：“發誓是不可能發誓的，這輩子都不可能發誓，你要鬧就繼續鬧，一哭二鬧三上吊，隨便你整。”

    袁青裳氣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