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點重重的掉在汽車擋風玻璃上，從兩邊匯聚成一片雨幕，馬路上白茫茫一片，像是起了一場大霧，可見度甚至不足三米。

    很難想象，在三月份的中國南部，會有這麽大一場暴雨。

    雨水嘩啦啦順著路邊淌進下水道，學生們一窩蜂地逃進校門，急躁的家長按動喇叭，刺耳的聲音響徹城北中學，顯得愈發忙亂。

    江夏和江南城貓腰竄出汽車，傘都來不及打衝進雨幕，教學樓近在咫尺。

    天空陰沉的可怕，黑暗籠罩如同長夜。

    教室裏先到的人已經開了燈，像是黑色海麵穿透而來蒼白燈光，雨水一樣冰涼。

    “昨晚叫你回信息不回，馬上等著尷尬吧你。”江南城看到樓梯上方的背影，眉開眼笑起來。

    江夏幹咳以舒緩尷尬，“你去找你的後宮去吧，再多嘴我就把你十二歲還尿床的事情公布天下。”

    “那是我不小心踢翻了水杯！”

    “你看你的那些仰慕者們信不信嘍……”

    兄弟倆一路相愛相殺，進了教室徑直走到最後一排坐下來。教室裏吵作一團，為假期也為今早的這場大雨。

    江夏看見梁家儀坐在靠窗的位置，正托著腮刷一本複習題，黑色亮紋的長杆筆無意識在指尖來回。

    女孩穿著城北高中的深藍白校服，看起來相當隨性。下擺微微露出裏麵搭著的白色長T，緊身褶子長褲下麵的白色軟底鞋，因為剛剛走過暴雨中的林**，顯得不像以往那麽明亮。

    “老哥，能不能有點腔調？！擺出這幅癡漢臉真的有辱家風好不好！”

    江南城嘴裏叼著酸奶盒，攥拳揮舞。

    “把你作業拿來，交作業了。”江夏沒好氣的說道。

    開學第一天的城北高中，所有人都略顯匆忙。偶爾有人抬頭看向天空，會發現那裏的雲層經過一個上午的重積，已經濃重如墨，給人一種黑雲壓城的錯覺。其時，雨水不要命地往下來，電流古龍觸須般在雲層中若隱若現。

    上午最後一節課是女老師的語文課，正好評析到蘇軾的《惠崇春江晚景》。

    “蘇軾的這首詩呢，所寫的是立春。立春是二十四節氣之一，今天是三月五號，也是二十四節氣之一。有人知道嗎？”

    教室裏一堆人正打著瞌睡，女老師白眼一翻，“也是高三的學生了，說出來都是受過高等教育的人，出去連二十四節氣都不知道真的太丟人了。”

    “那我就幫你們普及一下常識，記住了啊，三月五號、六號、七號這三天一般就是驚蟄。驚蟄呢，又叫啟蟄，不過中國這邊已經不用這個稱謂了，像隔壁的日本是一直在用啟蟄的……”

    女老師難得表現一下自己的淵博學識，在講台上滔滔不絕起來。

    最後一排，江夏聽到啟蟄這兩個字，突然一愣。

    他想到淩晨那封沒有署名的郵件，上麵的內容不就是今日啟蟄嗎？可是他平時連生日都沒有人發郵件通知祝賀，一個節氣竟然會專門提醒。

    刺眼的白光在四周的黑暗中突然出現。

    教室裏所有人都嚇了一跳，轉頭看向窗外，瓢潑大雨還在繼續，窗戶上彌漫著朦朧的水汽，折射出燈光和眾人驚嚇的神情。

    外麵早已經淪為黑暗的疆土，那道白光來自壓在整座城市上空的巨大雲團。江南城捂住耳朵，不忘向江夏挑眉，“要打雷了，捂耳朵。”

    話音剛落，天空上，好像有人擂動青銅戰鼓，又好像有人擎巨斧劈開建木，雲層被震得像流雲一般滾滾而動。

    難以形容的巨響出現在江夏的腦海。

    那不是雷鳴的聲音，更像是……一扇天地之門在此刻洞開。聲音此刻來的比海嘯還要迅猛，他的意識如同停泊在海岸的一葉白帆船，在鐵青色的天空下被覆沒。

    黑暗徹底來襲之前，他的身體好像才有反應一般燃燒起來。不，不是身體，是深入骨髓的血液。好像有人把他身體裏的玩意換成燃油，輕輕丟下去一根火柴。

    轟！

    裹挾著巨大疼痛感的感知電流像是鑽出深淵的黑蛇，齧噬著他最後的感知。

    黑暗終於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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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北中學校門。

    保安從窗口探出頭，雨幕中的救護車閃爍著朦朧的紅燈，快速接近。

    “你是不是走錯了啊，這邊沒有通知來救護車。”雨水掉落粉碎的聲音震耳欲聾，保安竭盡全力地嘶吼。

    救護車的右側車窗被人搖下，露出一雙狹長的眼睛，“等一下就有了。”

    聲音聽起來是個年齡不大的女孩，明明說的輕緩，卻比保安嘶吼的聲音還明晰。

    “你不要堵在這裏，我沒接到通知，要不你到……”保安扯著喉嚨的聲音戛然而止，傳達室裏的電話鈴聲刺耳的響起。

    半分鍾後，電門迅速收起，救護車引擎發動開進校園。

    保安看著消失在林**的救護車尾燈，心裏湧起一種奇怪的錯覺——這輛救護車好像知道有人會出事才故意等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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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的時候，江夏在病房中睜開雙眼。

    入眼是潔白的好像剛剛被粉刷過的天花板，白熾燈放出柔和的燈光。他在暮光中坐起來，掃過牆壁上的老派時鍾——現在是下午五點十分。

    病房裏靜悄悄的，房門外傳來輕微的走動聲，那扇門內外好像是兩個世界。

    “阿咧，醒了？”有人推開門探頭進來。

    女孩隻露出一個腦袋，帶著鐵三角的頭戴耳機，直直盯著江夏。

    她拎著一袋水果，在身後把門帶上。

    “你是？”江夏有些懷疑女孩是不是走錯了病房。

    “放心，我沒有走錯，”女孩把水果扔在病床邊的桌子上，靠在窗戶上看向江夏，眼神裏滿是笑意，“我叫木山衣，特地來找你的。”

    “找我？”江夏打量了一下名叫木山衣的女孩。

    她站在病房的玻璃窗前，氣溫偏冷的暮色時分，身上也隻是穿了件簡單的淺色吊帶，外麵罩著一件針織開衫，同時修身的緊身牛仔褲下搭配了一雙黑色樂福鞋。

    真漂亮！

    江夏在心裏讚歎道。

    梁家儀本身就是城北中學公認的小美女，又在他心裏占了暗戀對象如此重要的位置，此刻跟麵前的女孩比起來，也稍顯遜色半分。

    “江夏，對吧？我就是來找你的。”木山衣眼角彎彎，說道。

    “今天淩晨，你應該收到了來自西敏寺的郵件。我要跟你說的事情，就從這封郵件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