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我到底是誰?紀明月的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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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我到底是誰?紀明月的疑惑。
1她以後都不會來上課了。劉燕告訴紀明月。
羅靜今天怎麽沒來上課?紀明月抬頭便注意到了那個空蕩蕩的座位。
紀老師,她以後都不會來了。班上一個和羅靜關係較好的同學劉燕告訴紀明月幾乎無法相信的事情,她要結婚了。
結婚?她才多大?紀明月有那麽一瞬間以為自己聽錯了,她還隻是個高二的學生呢。
坐在辦公室的時候,紀明月翻閱到了羅靜的作業本,清秀的字跡還有那些溫暖的文字,她怎麽也想不到,她的家人竟然會這樣做,她不過還是個孩子呀。
妾發初覆額,折花門前劇。郎騎竹馬來,弄床繞青梅相迎不道遠,直至長風沙。紀明月默念著作業本的最後一句詩,李白的《長幹行》,她記得的,這個孩子曾經告訴老師,自己將來的理想是成為一名詩人的。
紀老師。紀明月被一陣敲門聲打斷了思緒,原來是劉燕。是紀明月喊她來的,她想去羅靜家看一下,但不熟悉路所以讓劉燕幫忙帶她過去。
2被舅媽虐待的羅靜。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紀明月根本無法相信,羅靜竟然是在這樣的環境下長大的,當她出現在籬笆院落前的時候,羅靜正被一個四十多歲的婦人責罵,婦人罵得很是厲害。
你說,你能做什麽?連個孩子都看不好。說完便摔出了重重的一巴掌,羅靜的臉頰紅腫了,依舊是一臉的倔強,這些年來,舅媽已經不是一次這樣看自己不順眼了。
媽媽,你別打表姐了,是我自己一時貪玩不小心摔倒了,表姐那時候正在忙著給大家做飯呢。高湛知道母親又在教訓表姐了,一邊怨恨自己怎麽這麽不小心害得表姐受母親這般的責難。
羅靜剛出生不久,她的母親因為難產失血過多當場死亡,父親一直認為是羅靜的出現害死了母親,想要掐死羅靜給母親陪葬,如果不是羅靜的舅舅及時趕到,那時候的羅靜大概就被她父親掐死在繈褓中了。紀明月從來都不知道這個孩子的身世竟是這樣悲苦,舅舅從父親手中搶過了羅靜,也將她帶回家撫養,隻是,舅媽多年來一直都不喜歡她,從舅舅把她帶回來的第一天便和丈夫無盡的爭吵。
紀老師,你一定要幫幫羅靜。高燕燕說道,她舅媽這些年來從來不曾善待過她。
3小靜,我們走,再也不要麵對這種人。忍無可忍的高煒。
夠了,媽媽。如果你再這樣下去,你信不信,我現在就帶小靜離開這個家,離開這個充滿危險的地方,離開這個隨時都有人想要害了小靜性命的鬼地方。高煒接到弟弟的風聲之後,第一時間便從學校跑回了家。
你這個害人精,當年害死了你娘還不夠,如今還要來禍害我的兒子。陳麗氣急敗壞的再次指責道這個羅靜。
小靜,我們走,再也不要麵對這種人!高煒拉起羅靜便要離開,他真的是忍無可忍了,這麽多年了,母親對羅靜的恨意片刻不曾消停過。
表哥。素來倔強一直不言語的羅靜在那一刻忽然間流淚了,她知道表哥對她的好,也知道這些年表哥夾在自己和舅媽之間的為難,正是因為舅舅和表哥的維護,自己也才能坐到明亮的教室和同齡的孩子一起讀書寫字,而今,舅舅才外出不過幾日,舅媽又恢複了原樣了。
高煒。我做這麽多,為了誰?陳麗又急又氣,自己的丈夫和兒子為什麽都總是這般維護這個外人的孩子。
就像一陣風一樣的,高煒帶著羅靜離開了,許久之後的陳麗方才反應過來,對羅靜的恨意更是加重了幾份,羅靜這個狐狸精又把自己的兒子給拐跑了。
媽媽,我恨你。是你,是你逼走了哥哥和表姐。高湛說道,我倒看看這下你怎麽再去討好劉書記家。
陳麗方才想起,自己瞞著丈夫私自收下了高書記家的10萬彩禮,準備把羅靜嫁給劉書記那個瘸腿的兒子的,現如今,可怎麽辦才好。
表哥會瘸腿全是因為我。劉燕告訴紀明月,如果不是表哥,小時候那塊從工地散落的板材應該是砸到我的腿上的。
4你有想過她的未來嗎?紀明月的提醒。
就這樣帶她走的話,你有想過以後嗎,有想過她以後怎麽辦嗎?紀明月對著前麵的高煒說道。
紀老師?倒是羅靜開口說話了,高煒沉默了。
你自己目前尚在讀書,難道要羅靜跟你一起過著類似逃亡的生活嗎?如果你真的關係和愛護她,至少等你大學畢業了,有足夠的能力去獨立更生才能更好的去照顧你想要照顧的人。紀明月告訴他,他們目前的做法顯然不是最明智的選擇。
羅靜,你呢,是不是真的也願意看到你的表哥為了你放棄了自己的學業,和自己的母親反目成仇?
表哥,紀老師說得對,我們不能這樣做。
難道你要繼續回去麵對她的虐待嗎?我真的害怕,哪一天她會害死你。
如果你信得過我,就把羅靜交給我。羅靜說道,以後,就讓羅靜跟我一起生活吧。羅靜,你相信我嗎?
我相信,紀老師,我願意跟你走。羅靜點了點頭。
5從今以後,你就是我妹妹了。紀明月對著羅靜說道。
舅舅。羅靜怯生生的喊了程沐,她跟隨著紀老師稱呼眼前的這個叔叔。
快過來吃飯吧,以後就把這裏當做自己家吧。你舅舅那邊,我已經跟她打過招呼了,你就安心住在這裏。程沐的動作倒是快速,就連羅靜的領養手續都已經辦好了,高翔回去之後方才知道妻子背著自己要終止羅靜的學業逼迫孩子嫁給一個瘸腿的公子,和妻子大吵了一架,也害怕羅靜繼續留下來哪一天妻子又在背後搞些什麽小動作,便同意了將羅靜轉由程沐收養。
以後,你就是我妹妹了。我和舅舅都會照顧好你的。紀明月在心裏很是感激舅舅程沐。
這本是別人的家事,隻怕我們跟著參合進去不太合適的。先前的時候,程沐曾提醒過紀明月,他們初到這個地方,自然是是力求平靜,這也是他當初放棄cd的繁華來到這個小城鎮生活的初衷。在商場馳騁了大半生,他忽然間有些厭倦的感覺,想要過一種平淡的生活,放棄那些名利財富和曾經擁有的一切,於是,選擇了這裏,紀闌珊被救起的地方。
但他更加深知,這種生活不會持續太久,能維持多久就維持多久吧。程沐告訴過自己,至少目前的他們過得很平靜,而現在,隻怕這種平靜也不會繼續了。
也罷,或許自己也是時候回到cd了。隻是,紀闌珊,不,紀明月回去以後該怎麽辦呢?程沐有些憂心忡忡的看著天際的那一輪明月,再度想起了多年前的喬心蘭,從第一次在飛機上見到這個女孩子的時候,他便是被她的一雙眼神吸引的,他們的眼神竟是那樣相似,以致於很多時候,他都忍不住的把她當做了喬心蘭的孩子。
他們怎麽可以這樣,逼迫一個未成年的女孩子結婚。這也不符合法律規定吧。紀明月憤憤不平的說道。
是不符合法律規定,隻是,在這樣的偏遠山區,他們有他們的習俗。程沐告訴紀明月,他知道,在很多偏遠落後的山區,這樣的事情並不是個案,有些甚至還有童養媳什麽的,教育的落後與村民的愚昧才是罪魁禍首,作為外來人員,他們本是不該插手別人家務事的,一個地方的習俗又豈是他們說改變就改變的。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就更應該加強教育,多接觸一些知識。若非這般,隻怕這些女孩子的命運永遠都會被這些可怕的習俗毀掉一生。紀明月不禁感慨。
如果他們有足夠的經濟能力和水平,也就不會不讓孩子讀書識字的。程沐順著話題說下去,說到底,還是因為貧窮,連物質上的貧窮都已經讓人勉強維持,又如何又有心思去想著讓孩子讀書。所以,便造成了今時今日的惡性循環。
或許,連程沐自己也沒有想過,正是在這個山村的這段時光,讓他後半生的時光都傾盡了全部的心力投入到了貧困山區的教育上,回到cd後的程沐便設立了教育基金,專門用於貧困山區的教育幫扶,程辰和孫盈盈也是給予了極大的支持並在程沐離世後繼續將父親未竟的事業繼續做了下去。
原本,他不過是想尋求一些平靜的生活,與世無爭,就像在這個小山村,和紀明月相依為命,與從前的那個叱吒風雲的程沐說再見,但是,不到一年的生活,也讓他明白了,這世間哪有什麽世外桃源,不過是失意文人的自我安慰罷了,是無法前進退而求其次的選擇,而羅靜這個孩子的遭遇和高家的事情更是讓他看明白了一些事情,如果自己沒有足夠的能力足夠強大,如果自己也是這裏的人,隻怕紀明月這個孩子也免不了這樣的悲劇。如果可以,試問那些孩子,又有誰願意這樣小小年紀就被父母像賣女兒一樣的賣給人家也不過就是換得了一些金錢。
文明的落後與原始的愚昧,有時候真的讓人覺得太可怕了。
6羅靜的隱忍和委曲求全。
小靜,你願意跟我們回cd嗎?紀明月的想法很簡單,她知道,繼續留在這裏,羅靜的舅媽還有劉書記他們一家人定然是會找上門來的,到那時候,他們不一定能護她周全的,至少目前來說,對於這個孩子來說,最好的選擇便是離開這裏,離開這個小城鎮。
我願意和姐姐一起走。羅靜告訴紀明月。
那好,明日一早我們就啟程。程沐說道。
隻是,他們離開的時候並不順利,翌日清晨,陳麗便帶著劉書記出現在了程家門前。
程先生大概是忘了當初你外甥女紀明月昏倒在海邊奄奄一息的時候,是被何人所救的吧?劉一山說的是當初自己在海邊救了紀明月的事情。
劉叔叔救命之恩,明月自然不敢忘。隻是,劉叔叔,你們要羅靜嫁給您兒子,你有問過她本人的意願嗎?紀明月直言相對。
明月,怎麽這般和你劉叔叔說話。程沐製止了她,轉身向劉一山表示歉意,明月不太說話,劉書記還別介意。
是嗎?程先生是聰明人,自然知道該怎麽做。劉一山說道。
明月說話雖然有些莽撞但也不是一點道理都沒有,程沐繼而轉折,我問過羅靜了,她說了她不想嫁給您家公子。
程先生不是我們這裏的人,大概不知道我們這裏的規矩,兒女婚嫁全憑父母做主的。程先生如果要離開可以,但羅靜誰也別想帶走。
是,我們的確不是這裏的人,所以我們今日準備離去,不過,羅靜現在已經是我的女兒,程某人帶走自己的女兒,劉書記不會也要阻攔吧?程沐的話讓陳麗也大吃一驚。
忘恩負義的東西!也不看看是誰辛苦將你撫養長大,現在翅膀硬了就不要這個家了,跑去別人家做女兒了。陳麗氣急敗壞的罵道。
你夠了。高遷突然就出現在眼前,甩手便是扔給了陳麗一巴掌。背著我偷偷的將小靜賣給別人家做媳婦,毀了小靜學業的人,有什麽資格說這些話?這些年來,我一直都忍著你,想不到你卻變本加厲,小靜身上的淤青傷痕你別告訴我不是你打的。
舅舅。羅靜見到高遷的那一刻,眼眶有些泛紅了,都是我的不對,你別跟舅媽吵架了。
你聽聽,事到如今,你這樣不給孩子一線生機,孩子卻還時時處處的為這個家考慮,我看,你連一個孩子都不如。高遷繼而又對一邊的劉一山說道,劉書記,這個女人跟你們要了多少彩禮,我全部還給你。
高遷,你們的家庭矛盾我不管,她背著你答應了我們家的提親就斷然沒有反悔的理由。劉一山說道,你以為退還了彩禮就沒有事情了嗎?
你們都別吵了。我嫁,還不行嗎?羅靜不忍看到舅舅的為難,不願意看到舅舅為了自己和舅媽爭吵,也不願意日後舅舅一家遭受到劉書記的責難,淚流滿麵的做出了違心而又讓自己倍加痛苦的決定。
小靜,你早已不是我們高家的人。高遷有些急了,你的領養手續早已辦好,現在,你是程家的孩子。程沐才是你的舅舅。
不管現在的我,從法律上是程家還是高家的孩子,但羅靜一直都記得,當初父親要掐死我的時候,是舅舅您從父親手中將我搶了過來,這些年來,也是您和舅媽辛苦撫養我長大成人。話說到這裏的時候,羅靜幾乎是泣不成聲,舅舅時時處處為我考慮,我若在這個時候離開,又如何對得住舅舅和舅媽這些年的養育之恩。
小靜?紀明月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所有的人都沉默了,一個不足十七歲的孩子說出的話讓所有的人都震驚了。
小靜,舅舅隻問你一句。程沐輕輕走到她身邊,你真的想好了嗎?如果你不想嫁人,如果你要離開這裏,就不要顧慮其他,我必定帶你離開,也不會讓高家一家受到任何為難。
這些時日,真的很謝謝您和明月姐姐的照顧。羅靜回複對方,是,這是我的決定。也請舅舅成全。
7高煒吐血昏倒在地。
走出考場的高煒便收到了弟弟高湛發來的信息和電話,頓時覺得天要塌了,他們怎麽可以,怎麽可以這樣對她,對自己心愛的表妹。
也許,當初真的就不該聽信那個紀明月的話,將表麽交給程家吧,事到如今,又是什麽樣的結局呢。表妹依舊被逼著嫁給那個瘸子。
想到這裏,胸口疼痛得厲害,更痛的是心裏麵,才下樓梯道,便忽然的噴出了一口鮮血
小靜,別走。昏沉沉之中的高煒似乎又看見了表妹羅靜了,隻見她身著大紅色嫁衣,滿眼的淚水,就著一杯茶水一飲而盡,而後緩緩倒在了血泊中。
對不起,表哥,我等不到你了。如果有來生,我一定會等你。羅靜有些幽怨的說道。
小靜,小靜。高煒的額頭不停的冒著冷汗,口中一直不停的呼喚著小靜的名字,多年來他一直想要保護和照顧的表妹。
楊心月的手被夢中的他死死的拽住了,生怕會走了似的,是的,此刻的高煒真的很害怕,他害怕自己一鬆開手,表妹就從自己的世界消失了。
8消失的高煒。
想來,這個小靜對你來說是個很重要的人吧。這個平日裏風雲校園的學生會主席的內心深處竟然有這樣的悲傷,楊心月曾在校園報刊上見過他寫的那些詩詞,頗有些納蘭公子的遺風,也讓她身邊的很多同學對於他越發的癡迷了,其中就包括了她的妹妹楊柳。
楊心月是一名不折不扣的理工科博士,物理係最年輕的講師,對於這些詩詞什麽的一般是不怎麽涉獵的,會知道這些自然是因為妹妹楊柳,中文係的才子名聲再響,跟他們物理係的似乎也沒有多大關係的,而且物理係的女生一般也不多。
尹主任,楊柳最近還好吧?趁著中午吃飯的時候,偶遇便上前打了個招呼,對方到底是中文係的主任。
比之前要進步不少,想來是你這個姐姐的功勞吧。尹明遠說道,說實話,這個楊柳其實很讓人頭疼的,倒不是學習成績不好,相反,和姐姐一樣,楊柳成績優異,幾乎每年都能拿到a+,就是有點急躁衝動,一次因為和隔壁宿舍的女孩子發生了口角竟將對方的額頭砸出了鮮血,事後還是楊心月再三登門道歉加上本來也是對方先出言不遜才了事。
我又終日不在她身邊,還是你們這些領導教育得好。哦,對了,你們係是不是有個叫做高煒的學生?楊心月說道,我昨天在樓道看見他突然昏倒了,那孩子現在在a醫院。醫生也沒說其他,隻是告訴說要留院觀察兩天。
昏倒了?尹明遠問道,他是一班的學生,也是你的老同學李嫣然的得意門生。
嗯,當時的時候,還吐血了。怕是身體素質不太好。楊心月也不隱瞞什麽,直接說道,你們要是有空就去看看吧。
李老師,人不見了。等到李嫣然帶著楊柳趕到醫院的時候,發現病床上空無一人,被子被疊得整整齊齊,被子也早已冷卻,想來是離去許久了吧。
陸羽推門走了進來,告訴李嫣然,一個小時之前我們查房的時候便發現人不見了。
那他就沒說過什麽嗎?楊柳有些擔心的問道。
被人送過來的時候就一直昏迷的狀態,還能說什麽呢,倒是上午的時候一直念叨著一個小靜的名字。陸羽無奈的告訴她,心裏卻也是有些猜測,難不成是找小靜去了。
小靜,小靜是誰?楊柳有些疑惑,但一聽,就知道這定是女孩子的名字。
李嫣然心裏明白了幾份,十有八九是高煒的表妹,她知道高煒有個表妹叫做羅靜從小被寄養在高家,能讓他如此心急火燎想來是羅靜出什麽事情了吧。
9簪在人在,簪離人亡。羅靜的打算。
妾發初覆額,折花門前劇。郎騎竹馬來,弄床繞青梅相迎不道遠,直至長風沙。
高煒清醒以後很快反應了過來,這裏是醫院,隻是,現在的他又如何能夠安心住在醫院,想到羅靜被他們逼迫至此,心中更是鬱結不解,頓時便離開了醫院,趕著最快的航班飛回了雲南的老家。
阿靜,我真替你不值。劉燕憂傷的說道。
也許,這就是我的命吧。羅靜說道,燕子,你能幫我個忙嗎?
你說吧,隻要我能做到的,一定都會去辦的。劉燕說道。
如果表哥回來了,麻煩你幫我把這個轉交給他。羅靜說完便交給劉燕一副玉簪,那副簪子是羅靜母親的遺物,也是羅靜這一生最為珍視的物件。
劉燕什麽也不知道,以為這簪子不過是定情的信物罷了,而今既然無緣走到一起,就留下簪子做個念想也是好的,心酸的說道,我一定會親自把這幅玉簪交給高煒表哥的。
簪在人在,簪離人亡。羅靜依稀記得很多年前,舅舅對自己說的話,高遷告訴羅靜,這幅簪子一定要收好了,是她母親在寺廟開過關的,大師當日便曾對她的母親說過,簪在人在,簪離人亡的預言。
10相迎不道遠,直至長風沙。曾經的青梅竹馬,又怎樣。
我早該猜到,以小靜的性子,怎麽可能會願意去做自己不願意做的事情。高煒沒能見到表妹羅靜的最後一麵,等他趕回雲南老家的時候,見到羅靜的名字是在墓碑上。
羅靜是在一日午間的時候遇見那個陌生女子的,她就那樣突然昏倒在自家籬笆院落前。那女子不是別人,正是皇甫嵐,人生地不熟的皇甫嵐在離開蕭家隻好才發現,自己竟然已經於不知不覺中迷路了,她更是不知道自己如何走到這裏的,晌午的太陽正是毒辣的時候,皇甫嵐眉宇間不斷冒著汗珠,她不停的告訴自己,就快了,就快有人家了,自己一定可以支撐下去的。
你要結婚了?她不過就是連著數日趕路粒米未進導致的昏厥,這也不怪皇甫嵐,在這荒山野嶺間,她已經不知道去哪裏去尋找吃食,更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麽走出去。也許當初就不該離開蕭家吧,皇甫嵐有些後悔了,後悔自己的衝動。
小妹妹,今日謝謝你救了我。皇甫嵐清醒之後便向對方道謝。
姐姐,你快走吧,媽媽今天不在家,離開這裏,去哪裏都好,就是不要再回來了。高湛跑進來說道,他們怎麽可以讓你嫁給一個瘸子。
皇甫嵐頓時明白了幾份,再看對方眼中的失望和悲傷,不禁說道,不如,你跟我一起走吧。我要回湖南老家,隻是不知道從這裏怎麽到大理車站,我對這裏的路不熟悉。
你拿著這幅地圖和這些幹糧,在路上吃。跟著這地圖上畫的走,你就可以到火車站了,到時便能早些回湖南老家了。羅靜很快畫好了地圖,又送了她一些幹糧和水,隻是,我不能跟你走了。你自己保重。
趁著羅靜去廚房拿食物的功夫,皇甫嵐從高湛口中得知了羅靜被逼婚嫁給劉家瘸子的事情。
其實,表姐一點也不想嫁給那個瘸子,我知道,她喜歡的是哥哥。隻可惜,哥哥現在遠在四川,也不知道還能不能趕回來。孩子的話總是那麽純真無邪,就像他們純澈透明的心性。
妾發初覆額,折花門前劇。郎騎竹馬來,弄床繞青梅相迎不道遠,直至長風沙。
相迎不道遠,直至長風沙。皇甫嵐默念著,破舊的書桌上整齊的擺放著一砸厚厚的讀書筆記,而那一頁筆記的封麵扉頁被一陣風聲吹拂開,然後,她便看見了那一行行娟秀的筆跡,不用說,自然是出自羅靜的手。
腦海不禁想起了一個人的名字來,陸羽,自己曾經的未婚夫,他們又何嚐不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一起讀書,而今隻怕在他們的世界裏,自己早已離開這個塵世了吧。
人世間的事情,有時候又有誰能說清呢,就算自己出現在陸羽麵前又怎樣呢,說到底,自己都不過是將死之人,現在的每一日不過是苟延殘喘罷了。
姐姐,你怎麽了?高湛有些不明所以的看著突然間流淚的皇甫嵐。
我沒事,可能是風沙迷住了眼睛吧。皇甫嵐哄騙著眼前的孩子,說道,也有點,想家人了。
對不起,表哥,其實我一點也不想嫁,真的一點也不想嫁。可是,我不能讓舅舅為難,更不能讓劉家找高家的麻煩,請原諒我,沒有等你了。
這些話,原本皇甫嵐是不會聽到的,從茅房出來的時候,她便看見那個女子幽怨的站在院子裏歎息,要等的人沒有出現,如今又被逼嫁給自己從未見過麵的瘸子,其中的痛苦自然是不可避免的。
皇甫嵐走了,悄無聲息的離開了,隻是,離開的時候,留下了一瓶罌粟果放在羅靜的枕頭下。什麽也沒說。
我沒有什麽可以感謝你的,如果你真的覺得痛苦不堪的話,它會讓你從此遠離這種痛苦,不到萬不得已,不要服用。這是皇甫嵐留在筆記封麵的話語,她相信,以對方的聰慧,定然是知道的。
謝謝你,姐姐。現在的我,太需要它了。羅靜而後便將那本筆記燒毀了,因為再也沒有存在的必要了。有些事情,有些回憶就讓它們跟隨著自己一起離開吧。
11遲來的愛人/今生緣盡,來生再續。高煒離世。
風聲愈發的大了,寒雨也就這樣的一陣陣襲來,奔湧在心間,高煒不管不顧的跪在羅靜的墓碑前,已近三個小時了,沒有說過一句話。
他從四川趕回雲南,終究沒有見到羅靜的最後一麵,直接奔去了羅靜的墓碑前,他到底是來晚了。
這對玉簪是小靜結婚之前交給你的,她說如果有一天見到你了,一定要親手交給你。劉燕知悉他歸來的消息後便將那副玉簪交給了高煒。
簪在人在,簪離人亡。高煒不禁想起關於那對玉簪的預言,心中也是明白了,表妹早已做好了一切的打算,算計好了一切的時間,所以接過那杯茶水一飲而盡之後便是香消玉損了,從此便成為了一個印象一個記憶,在所有的世界裏。
她是抱著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一顆決心離去的。
高煒原本就是拖著病軀從千裏之外趕回來的,淒風冷雨之下,更是加重了病情,但他就是不肯離去,此刻的他,隻想安靜的陪著小靜。
紀明月還未到墓碑前便被那一陣悲涼的簫聲所打動了,簫聲未竟,紀明月竟已是潸然淚下。
對不起,當日我曾許諾過你,護她周全。可是,我沒有做到。
一切都與你無關了,紀老師。從看到簪子的時候,我就知道了,小靜早已有了自己的打算,她到底還是沒有逃過這場厄運。
高煒。紀明月的腦海忽然有些混亂,似乎有什麽記憶在呼喚著她,頭疼得厲害的紀明月先行離開了。
小靜,以後我天天吹簫給你聽,好不好?高煒的嘴角不斷有鮮血滲透出來,但他依然還在不停的吹著,吹著,就像小時候,自己吹簫給表妹聽一樣。
表哥,你的簫聲真好聽。以後天天都吹給我聽,好不好。不足七歲的羅靜對著高煒笑言。
好,以後,表哥隻吹簫給小靜一個人聽。高煒真的就像自己說的那樣,他可以去寫詩,也可以去畫畫,但從來都不會吹簫於人前,因為他的簫聲隻為一人而留,那人便是表妹羅靜。
今生緣盡,來生再續。高煒在一片朦朧之中似乎看見一個女孩子向他走來,輕輕地喚道,表哥
以後,我們再也不會分開了。沒有人知道高煒最後一刻看見的是什麽,簫聲戛然而止,那支簫跌落到地麵,而它的主人也緩慢的閉上了雙眼,再也不願意醒來。
12你死了,有考慮過我的感受嗎?劉燕隱藏多年的情感瞬間全部傾吐了出來。
劉一山也沒有想到,事情會發展到今天的局麵,早隻如此,當初就不該那樣逼迫高家了,隻是,現在人已經死了,說再多的又有什麽用,更重要的是,自己的兒子因為這件事招惹來了當地的警察,涉嫌殺害未成年人,加上逼迫他人嫁女,自己的書記一職被撤事小,現在的關鍵是,紀明月和高遷兩邊都說要為羅靜的死討一個說法。
表哥,我知道這件事錯不在你,從頭到尾,你也是反對的。羅靜死了,我也很難過,可是,你為什麽要去承認自己沒有做過的事情呢。劉燕去監獄探望昔日表哥的時候,對方似乎是一臉的平靜和一如既往的輕鬆。
燕子,你知道我現在是什麽感覺嗎?是輕鬆。劉明青告訴劉燕,他早就知道羅靜一定會離開的,隻是,沒有想到,這麽快。
這樣也好,既然我父親誰的話也聽不進去,那麽就讓他記住今天這個血的教訓吧。而羅靜,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與其說她是服毒自盡,還不如說是被我們劉家的人給逼死的。
所以,我要替我的父母贖罪。所以,羅靜就是我殺死的。燕子,以後有時間的話,麻煩你幫我照顧一下他們。
表哥,你就隻想著替他們贖罪,那我呢,你有想過我嗎,你死了,有考慮過我的感受嗎?劉燕隱藏多年的情感就在那一瞬間全部傾吐了出來。
是我對不起你,燕子。你要好好活著,以後會遇見屬於你的幸福的。劉明青何嚐不知道她這些年來的情誼,但他不能毀了她,羅靜的事情最初的時候他也是不知道,如果早知道,他也定然不會任由父母這般作為。他已經毀了一個女孩子的性命,難不成還要再毀另一個女孩子的幸福嗎?
13我到底是誰?紀明月的困惑。
連著數日的雨水把人困住了,似乎也在為這些亡靈哭泣。那些人就這樣一一漂過,很快又消失不見了。
很長一段時間裏,羅靜和高煒的死訊像陰雲一般籠罩在這個小山村,天,似乎要變了。程沐望著一望無際的雨水,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原本他們是要離開這裏了,不想那日從羅靜的墓碑回來後,紀明月半夜忽然發高燒,一直沒有消退。
別走,陳煒。紀明月忽然間回到了數年前的那場大雨,當陳煒接到陳靜的電話有些為難的致歉匆忙離去的時候,婚紗店的那個女子有些恨恨的說了一句,你總是這麽忙,既然這麽忙,那就不要結婚了!
時光倒退到多年前,忽然有人在彈鋼琴,是那首《我等候你》,熟悉的旋律裏更是一個女子的堅守和等待,還有父母那些年的不離不棄的約定。紀明月隻覺得腦袋快要爆炸了,那些雜亂無章的片段就這樣的忽然闖了進來,許久,才平息下去。昏沉沉的一直到了翌日近午時才清醒。
程沐有些心疼的看著她的掙紮,隱約也猜到了對方是夢回到了從前,想起了舊事,卻不知道對方此時的腦海又是一片空白了。
舅舅,你認識陳煒嗎?紀明月醒來後便向程沐打探這個名字,夢境中的很多片段都消失了,可是,她依然記得自己昨天喊了這個名字的。
不認識。明月,怎麽突然問這個?程沐對陳煒的了解並不多,隻知道他曾是紀闌珊的男友後來兩個人又分手了,不知道為什麽,那一刻程沐有些害怕,他害怕紀闌珊會記起以前的那些事情,然後就不要自己這個冒牌的舅舅了,連他自己都有些奇怪,這樣的心理。而她夢囈中念念不忘的那個陳煒,到底還是棄她而去了,若非如此,夢境中的紀闌珊又怎會這般苦苦哀求呢。
我好像還聽見一首鋼琴曲,我記得,那曲子叫做《我等候你》。紀明月繼續問道程沐,似乎是誰要離開了,然後有個人便彈了那首鋼琴曲。
《我等候你》?程沐的心靈深處似乎被觸動了,依稀想起了很多年前曾經有個女子在舞台上彈過這個曲子,那時候的他還是個中學生,班級的文藝演出的時候,那個白衣勝雪的轉校生便彈了這首曲子,也從此讓程沐記住了那個名字,喬心蘭。眼前的這個孩子和喬心蘭有什麽關係嗎?這是多日以來,程沐第一次開始認真思考的問題。
也許,這一切隻有回到cd,才能找到答案,另一方麵,他卻又害怕不願意紀闌珊想起過往,現在的他就想做好紀明月的舅舅,像一個父親一樣去照顧這個孩子。
我到底是誰呢?真的就是紀明月嗎?而他真的就是我舅舅嗎?紀明月的內心也開始有些困惑了,程沐的確對她很好,可是,對於他,她並沒有那種天然的親切感,唯有那雙眼神似曾相似,似乎在哪裏見過一般的,現在的她又怎麽可能記得呢,當初在航空公司飛行的時候,也正是程沐有些相似陳煒的眼神才引起了她的注意的。
有時候,命運就是這樣愛開玩笑,紀明月有著和母親喬心蘭極其相似的眼神,所以程沐才會留意到這個年輕後生,也因此在她性命垂危之際不遠萬裏趕赴他鄉相救,卻不知道她就是故人之女;而她,隻記得那雙眼神有些熟悉,卻是在自己忘記了全部的過往和記憶之後遇見的。
羅靜、高煒,高煒,羅靜。午後的陽光雖然暖和,風還是有些大,吹在臉上不禁有些涼意,紀明月坐在院子裏想起這對苦命的孩子,被舅媽虐待的羅靜。
小靜。這個稱呼以前是不是在哪裏也聽過。紀明月緩緩的閉上了雙眼,試圖尋找一些更深的記憶,卻發現腦海一片空白,什麽也想不起來,難道真的是自己想多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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