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幼稚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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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在已是十二月初,寒冬料峭,羅九川卻穿得十分單薄。

    原本光潔的下巴上蓄了胡子,不,胡子挺雜亂的,應該是好久沒刮了。他的頭發也長了不少,他的頭發本來就跟很多男星一樣偏長,以前總會打理得很有型,現在卻亂糟糟地堆疊在腦袋上。

    他本身的氣質就偏痞相,再這麽不修邊幅,乍一看還挺駭人的。

    可能是注意到我在打量他,他不自在地將手指從前額往後穿進頭發理了理,做完這個舉動,好像又覺得不自在似的,惡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看什麽看!”

    他出聲時明明很凶悍,可這股氣勢卻維持不住四個字的長度,最後一個字竟然還說磕巴了。

    他爸瞧好戲似的盯著我們,嘴角掛著幸災樂禍的笑容,直到這會兒才出聲:“繼續凶呀,怎麽不凶了?”

    羅九川用餘光瞄了我一眼,握起拳頭就在商務車上砸了一圈。

    也不知道他用了多大的力氣,車頂那一塊地方竟然被他砸得微微往裏凹陷,看得我直心疼。

    羅青峰還是像剛才那樣笑著,下車後掏出手機拍照留證,嘴裏嘟囔這:“過年前我一筆一筆跟你算賬,你公司裏賺的錢得先把這些賬清掉之後才能算利潤。”

    羅九川急躁地點了一根煙,猛了幾口就把整根煙吸完了。

    羅青峰這才露出憂心忡忡的眼神,語氣也一下子暗沉起來:“九川,少抽點。你媽走之前,你答應過她什麽,沒忘吧?”

    羅九川頓了下,煩躁地扔下煙頭用鞋底使勁碾了碾,可轉眼間他又點了一根煙猛吸了兩口:“誰叫她那麽早就走的,都這麽久了,誰還記得?”

    我估計羅九川說過要聽話懂事上進等類似承諾,餘光瞥到羅青峰向我看過來時,我伸手拔下了羅九川嘴裏那根煙。

    他愣了下,安安靜靜地看著我把煙扔在地上碾滅。

    哥,走不走?”一個嬌俏的女聲打破了這份寧靜。

    我這才發現羅九川的副駕駛位上有人,她長得很水靈,唇紅齒白娥眉輕蹙,顯然等得不耐煩了。

    她的打扮比較學生氣,裏麵是淡藍色的短款羊毛衫,外麵罩著一件軍綠色的短棉襖,下麵是雪花紋的牛仔褲,腳上蹬著黑短靴。

    羅九川第一時間朝我看過來,咬著牙把我拉到女孩麵前,本以為他想介紹我倆認識,結果他一把將那女孩扯開後,不由分說地把我塞進了車裏。

    女孩震驚得瞪圓了杏仁眼,嘟著嘴巴就去抱羅九川:“哥,她坐那兒,那我坐哪兒?”

    羅九川一把將她推開,看都不看她一眼:“愛坐哪坐哪,別碰老子!”

    他說著從口袋裏掏出一遝錢往女孩的羊毛衫領口塞,也不看女孩咬著下嘴唇的樣子有多委屈,風風火火地就衝過來坐上了駕駛位。

    我打開車門的同時,有些氣惱地問他:“你怎麽那麽不尊重人的?我什麽時候說要坐你的車了?”

    羅九川越過身來拉我,把車門摔上後趕緊把車門鎖了:“我怎麽不尊重她了?本來就是買賣,我現在不想玩她了不行嗎?還是你希望我把她玩到底?”

    我詫異地看向女孩,她眉目間確實帶著一絲妖嬈,但從外表看實在看不出她的職業。

    羅九川火速倒車、掉頭,然後一腳油門往底踩。

    他這輛車是東市的,難不成他一路從東市開過來的?

    發動機的轟鳴聲嗚嗚響,車速快得有點嚇人,我抓緊了扶手,一連喊了好幾次:“慢點!出事了怎麽辦?”

    出事了不有哥哥我陪著你嗎?頂多一起死。”羅九川流裏流氣地睨了我一眼,聽起來對生死滿不在乎似的。

    我一下子惱了,不過我不敢去碰方向盤,更不敢拉扯羅九川:“你想死就自己去死,憑什麽拉著我一起?我還沒活夠呢!”

    羅九川的臉上頓時現出一片受傷的樣兒,皺著眉心抿著唇,鼻孔還一下下地收縮著,有點像小孩子在強忍眼淚。

    他爸跟我見麵的地方在郊區,羅九川開了一會兒依舊荒無人煙,我指著前麵一片草地說道:“你在那裏停一下,我們聊會兒天。”

    羅九川雖然沒吭聲,但到底是很聽話地停住了。

    你怎麽找來的?一路從東市開過來的啊?”車子停下後,我才注意到車裏的氣味有些古怪。

    我回頭看了一眼,羅九川反應很大地下了車,打開後車門一把撈住後座上的東西往遠處扔去。

    那東西劃了個弧度才掉在地上,但我還是看清楚了,是女人貼身穿的兩小件。

    我恍然大悟,車裏的怪味是男女之間縱情後的氣味!

    羅九川惱羞成怒地把我拉下了車,任由車門敞著。

    你打電話過來,我能不知道你被人抓了嗎?想想就是我老子,他離開東市後特地跟大丁說了一聲。”

    我愣了愣,當時在口袋裏憑借記憶撥的電話,怎麽都不可能打給羅九川,因為我之前的電話號碼都是存在電話卡上的,新卡上沒他號碼。

    除非我的通話記錄裏有他的號碼,想想也不可能,除了同事的號碼,隻有一些廣告推銷等號碼。

    想到這裏,我明白了:“你不會用別人的號碼給我打過騷擾電話吧?你怎麽知道我新號碼的?”

    羅九川尷尬地咳了兩聲,掏出香煙又點了一根。

    這一次他抽得比較慢,理所當然地開始笑話我蠢:“誰不知道你在寰陽國際上班?找人一打聽不就拿到你號碼了?有什麽好大驚小怪的。我想聽聽你聲音,還不興我打個電話聽聽?”

    哪些騷擾電話都是女性打的,可見他身邊確實女人不斷。

    我一點都不想知道他跟那些女人都做了哪些荒唐事,但想到他爸焦慮的眉眼,我還是忍不住勸了勸:“你也老大不小的人了,少讓你爸擔心。你不是說要在生意場上闖出一片天,叫那些看不起你的人打臉嗎?”

    現在不想闖了,不行啊?你是我誰啊,要你管。”他就跟個桀驁不馴的青春期少年一樣,張嘴就充滿了火藥味。

    我又好氣又好笑,走到他跟前,直勾勾地探進他眼裏:“我是不想管你,畢竟我自己的事還管不好。不過你有本事別讓你爸擔心呀,多大的人了,失個戀還玩墮落。結果呢,我看得到嗎?我看不到!我就是看得到,我也不心疼,我最討厭失個戀就要死要活的人了。”

    他氣得臉歪鼻子斜,煙屁股都被他咬進了嘴裏。

    剩下半截香煙往下掉落燙破了他的襯衫,最後掉在草地山滅了。我再抬頭一看,他竟然跟嚼口香糖似的咬了好幾下煙屁股。這會兒終於回過味來了,吐出煙頭後還連吐了好幾下舌頭。

    他惱火地徘徊了幾秒鍾,站在離我兩步遠的地方,斜眼朝我看過來:“你別想激將我,我愛怎麽著就怎麽著,反正也沒人心疼。”

    我沒吭聲,他“喂”了我一聲,朝車子努了下嘴:“上車,我送你回去。”

    再次上車後,我在前擋風玻璃下看到我的破手機,屏幕都被壓碎了,完全報廢。

    我指著手機問羅九川怎麽找來的,他灰溜溜地說了句:“馬路上撿的。”

    如果我猜得沒錯,那可是車來車往的大馬路,他把車子往中間一停還下去撿東西,阻礙交通不說,簡直不要命!對於他的囂張和任性,我想想就頭疼。

    他直接把車子開去了市中心,我忍不住問他想去哪,他賭氣似的沒理我。

    到底一家手機店門前,他也不好好停車,大大咧咧地把車子往路邊一停就下去了。我坐在車裏喊了他幾聲都沒用,隻能驚恐地看到一個交警皺眉走過來。

    交警說這裏不能停車,掏出筆就要開罰單。

    我急了,往手機店裏指了指:“我朋友馬上就回來了,能不能通融一下?”

    前麵拐個彎就有停車場,我個個都通融,這裏的交通還不得亂套?馬上把車開走,不然我找拖車過來了。”交警不卑不亢地把罰單夾在雨刮器後,就站在旁邊盯著我。

    我頭都大了,隻能硬著頭皮爬到駕駛位上,小心翼翼地準備挪車。

    羅九川就在這時拿著一台新手機出來了,把我趕回副駕駛位後一轟油門就開遠了。

    眼看他又要在馬路邊停車,我趕緊跟他說了剛才的事情,好說歹說才終於勸他找到車位停下。

    我把手機遞還給他,心裏憋滿了火氣:“我自己會買,你能不能別這麽任性?就像剛才停車,你隨隨便便一停,可能會造成多少人的不方便啊,要是人人都像你……”

    囉嗦!你當個個都跟我一樣帶種,個個都敢那麽停?”他毫不悔改,一點都不在乎。

    我氣結,被他拉進營業廳重新補辦了電話卡,他皺著眉頭幫我把卡往手機裏插:“你的手機等於是我老子弄壞的,我賠你一台不是很正常嗎?什麽你自己會買,就你那點工資,能買什麽?”

    他說得也對,我手頭本來就拮據,假清高個什麽勁,手機本來就是他們弄壞的。

    羅九川開機設置了下,然後當著我的麵把他的號碼輸了進去。

    我接過手機看到備注名後,忍無可忍地笑出了聲。他這個幼稚鬼,竟然給他自己備注成了:最關心我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