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7 施舍
字數:4822 加入書籤
“你怎麽了?”見我好半天不說話,周南風關切的問,“韓欣,你沒事兒吧?是不是我做什麽讓你不高興了?”
把視線從打火機上移到周南風身上,我抬頭就看到他滿是擔憂的眼神。
不能讓他再擔心了。我想,他已經為我承受了太多,我不應該再無故增添他的煩惱。也許隻是我想多了呢?怎麽可能會有那麽巧合的事兒?我剛到法國就能碰到顧西洲,還能和他一夜情以顧西洲厭惡我的程度,估計會直接把我踢下床吧?
自我勸說了一番,我覺得一切似乎都能說的通了。對著周南風笑了笑,我說:“沒,沒什麽。我就是太高興了。大學時你送我的那個,讓我不小心弄丟了謝謝你周南風。”
“不用客氣。”周南風眼裏又有了神采,他低頭吻了吻我的額頭,“為你做任何事情,我都甘之如飴。韓欣,從今以後我會照顧好你的。我不會再讓你受任何的傷害,我發誓。”
明明都是吻額頭,周南風的吻卻和丹尼的吻不一樣。像是雨露,像是陽光,像是南風吹過,絲絲線線,滲透我的心。
為了不讓顧西洲知道我和周南風在一起,沒等天亮周南風就冒雨離開了。我一個人住在馬賽貧民窟一樣的公寓裏,這麽多年來第一次睡的特別安穩。仿佛我又回到了幾年前的午後,我躺在老周的別墅裏,躺在周南風的床上,身下壓著的是我那副難看的畫像不知道那個時候,顧西洲是不是都看到了呢?
我睡的很沉,鬧鍾都沒有把我叫醒,我完全錯過了上班時間。還是一陣雜亂的敲門聲把我嚇醒,睡夢中的我打了個激靈,直接從床上跳了起來。
顧西洲找來了?這是我腦子裏冒出的第一個念頭。
房東來催房租了?這是我第二擔心的。
有張狂的歹徒來搶劫了?這差不多是我最後能想到的了。
等我的意識一點點的回來,這三個念頭都被我一一推翻了。來的要是顧西洲和歹徒,他們應該是用不著敲門。而至於房東要是房東來,我寧願是遭賊了。
我唯一能用來交房租的現金,昨天都被丟到許願池裏了。如果房東來收房租,那我隻能被趕到街上。敲門聲很急促,沒辦法,我隻好硬著頭皮去開。默默祈求著房東能再寬限我幾天,最好是能等到我發工資。
“你好?”我打開門,門外站著床西裝的男人看起來有點眼熟,“我們是不是在哪兒見過?”
這個高高壯壯的男人麵無表情的看著我,他禮貌的說:“我是塔哈,卡米爾夫人的保鏢。”
對對對,我想起來了,上次卡米爾來看我時,就是他給我搬的果籃和花籃我笑著看看他,問:“你來找我有事兒嗎?”
“夫人在樓下等你。”他說,“麻煩你過去一下。”
昨天周南風剛在我這裏留宿,他的太太很快就找上門來了。雖然卡米爾和周南風都說他們兩個沒什麽感情,可是這樣還是讓我感到有些不舒服。我看了看自己胡亂套上的睡衣,說:“稍等一下吧!我還沒有洗漱,可能要哎!你幹什麽!你剛開我!”
沒等我說完話,塔哈就抓住了我的胳膊。他的力氣很大,直接拖著我往外走。這個巨人一樣的家夥完全不懂得變通,他隻知道執行任務:“夫人在車裏等著,你不能讓她等太久。”
“我還沒說要見她啊!”我不高興的捶打著塔哈,力量懸殊的就像是以卵擊石,“你個混蛋!你鬆開我!放開我!我不想見她!”
我說什麽都沒用,塔哈完全不理會。我被他像抓小雞一樣抓到了樓下,期間碰到公寓裏的鄰居,他都沒有停手,當然,我的鄰居也沒對此表現出異議。青天白日下,我就被塔哈直接丟進了樓下停的黑色轎車裏。
我真的是被丟進車裏的,姿勢非常的不好看。卡米爾就坐在椅子上打電話,她也沒搭理我。我剛在車裏坐好,塔哈就開車了。看此情形,我有點急了:“你們這是幹嘛?你們要帶我去哪兒?放我下去你們想綁架我嗎?”
卡米爾還在講著電話,她自動屏蔽掉我的話。就這樣被人忽視了,我很是不高興。一把將卡米爾的電話搶來,我直接掛掉。她轉頭看我,眼神裏有一絲絲的惱怒:“你這是做什麽?”
“我還想問你呢!”她不高興,我還想發火呢,“什麽話都不說就給我抓車裏來,你是想幹什麽?大小姐,你的教養呢?幾天沒見,你的教養被你拌飯吃了?”
卡米爾輕歎一聲,她把自己的情緒很好的隱藏起來。又恢複到從容淡定的模樣,她說:“抱歉,來之前沒有事先打招呼。塔哈的行為舉止有點粗魯,我代替他向你道歉不過我以為周南風已經和你說過了,我以為你知道我會來接你,就事先準備好所有。可能是我想錯了,我把你的教養想的太好了。”
就算我的法語再不好,我也還是能聽出來卡米爾話裏帶刺。我很想“回敬”她幾句,又實在是懶的回嘴。想了想,似乎沒有什麽和她較勁的必要。看了眼窗外一閃而過的街道,我問她:“你要帶我去哪兒?”
“周南風沒有告訴你嗎?”卡米爾反問我,“我以為他和你說過了。”
卡米爾無名指上的婚戒很是刺眼,光亮一閃一閃的,看的我很是難受。我的情緒不好,心態也不對。卡米爾隻是問了我一句,我就有點受不了:“到底是什麽事兒?麻煩你有話快說,我上班已經遲到了,我要快點趕去。”
“你在餐館那份工作嗎?”卡米爾輕笑一聲,我確定她是在嘲笑我的貧窮,“連房租都交不起的工作,你每天還那麽辛苦的去做,有什麽意義呢?”
卡米爾的語氣,她的腔調,就和過去的周南風簡直一模一樣。能說出這樣話的人,都是不知道人間疾苦的人。他們不懂生活的艱辛,也不明白生存的艱難。他們以為這個世界上的所有人家,隻要打開冰箱裏麵就會有滿滿的食物我羨慕這種人。
我看著卡米爾的眼神很是不友好,卡米爾是個聰明人,她立馬就明白了我的想法。雙手優雅的疊放在膝蓋上,她輕聲細語的說:“我會這麽說,並不是因為我衣食無憂。我也曾生活拮據過,在我念大學的時候,我父親幾乎不給我錢。我的學費和生活費都要靠自己打工,我那時候在巴黎的國際律師事務所當會計生活也還說的過去吧!”
“當有一天你能真正的從你的優越感中脫離出來,我再和你探討這個問題。”我說,“當有一天,你像我一樣沒有家世,沒有學曆,又沒有背景的時候,我再來和你探討這個問題。”
卡米爾笑著搖搖頭:“那恐怕我們永遠沒機會聊這些事情了你知道的,以我家的經濟實力,很難一無所有了。”
“也不一定。”我說,“以前我也聽人這麽說過,可是最後還是和普通人一樣。”
卡米爾眼睛微眯,我不知道她在想什麽。
我們兩個對視著,汽車裏的氣氛很沉悶。過了好一會兒,卡米爾莞爾一笑道:“算了,我們都收起敵意,好好的聊聊,如何?”
“我對你有敵意,這很正常。”我說,“你對我有敵意,我卻不知道為何。”
卡米爾似乎很認真的想了想,她的認真的樣子竟然有點可愛:“因為你掛斷了我的電話?”
我忍俊不禁,完全被她的機智逗笑了。
說了好半天閑話,我們也該說正經事兒了。卡米爾從愛馬仕的包包裏拿出一串鑰匙遞給我,說:“我現在帶你去尼斯,那裏為你準備好了房子。房子,車子,你家裏的東西不用收拾了,你生活的必需品,尼斯的房子裏應有盡有。如果你有特別想要的東西,就讓塔哈來給你取,塔哈從小跟在我身邊,他完全信的過親愛的,老實說,你現在住的地方真是不怎麽樣。你是個女孩子,你還是不要回去了。”
不給我說話的機會,卡米爾稍顯強勢的安排說:“尼斯的房子顧西洲不知道,你可以放心呆在裏麵。周南風怕顧西洲通過他知道你的地址,所以他也不知道。不過你放心,我會帶周南風來看你的,這樣可以保護你們兩個的安全,算是兩全其美了。”
兩全其美?我怎麽看不出來?卡米爾說了這麽多,我一點都沒覺得美好。相反的,我甚至覺得自己是被軟禁了。
“我去尼斯了,那我的工作怎麽辦?”我很是惱火,因為卡米爾隨意安排我的人生,“還有兩三個月我就開學了,我到了尼斯要怎麽上課?”
對於我的野雞學校,卡米爾的眼神中有顯而易見的輕視。我知道或許她不想表現的這樣,但是她天生的優越感已經習慣成自然該死的!這些有錢人該死的優越感!該死的自以為是和善做主張!
“我不會去的。”我斬釘截鐵的說,“你回去告訴周南風,你告訴他,我不會聽從你們兩個安排的!我就算餓死,我就算去要飯,我都不會任由你們隨意操控!我已經過夠了那樣的日子,我不會再過了!”
正好汽車在紅燈處停下,我拉開車門搶先走了下去。穿著睡衣站在大馬路邊上,我從未窮的如此理直氣壯以及自豪:“顧西洲也好,周南風也好,他們可以愛我,他們也可以恨我。但是不管愛恨,那都是我,真正的我我不需要你們的施舍,我不需要。我要回到那間犯罪率奇高的小破公寓裏,我就住那兒。謝謝您的好意了,卡米爾夫人,但是,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