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嚴酷的篩選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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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紅軍第一叛將龔楚的人生悲喜劇
在所有叛變中,最為嚴重的就是中央軍區參謀長龔楚的叛變。龔楚何許人也?
龔楚是廣東樂昌人,1924年在廣州加入中國社會主義青年團,1925年轉為中國**黨員。早在1925年6月,他就受**廣東區委派遣,赴廣東省農民協會從事農運工作,後來又回到自己的家鄉樂昌,成為在該地區有重要影響的**人。
1927年年底到1928年年初,朱德、陳毅率南昌起義軍餘部想輾轉於粵北進入湖南,遇見的第一個**員,就是龔楚。
朱德回憶說:“我們脫離範部,從韶關北上,計劃去湘南找一塊根據地。這時龔楚已來到我們部隊,便由他引路帶我們到了宜章縣的楊家寨子。”
井岡山鬥爭時期,有軍民運動經驗又有軍事工作經驗的龔楚,成為紅四軍前委委員、二十九團黨代表,其威望和地位在紅軍中也算屈指可數。
1928年6月,湖南省委致信紅四軍軍委,前委書記由**擔任,常務委員會由三人組織——**、朱德、龔楚。有一段時期,中央和湖南省委給紅四軍前委的信都是稱“朱、毛、龔”的。這就是龔楚當時的地位。
龔楚不但在井岡山與**、朱德建立了很深的合作關係,在百色起義時又與鄧小平建立了很深的合作關係。1929年12月龔楚參加廣西百色起義。起義後即宣布成立紅七軍,軍長張雲逸,政治委員鄧小平,參謀長是龔楚。由於龔楚是從井岡山過來的,熟知紅軍的建軍經驗及政治工作製度,給紅七軍的建設的確帶來不小幫助。龔楚後來擔任的職務也閃閃放光:他在繼李明瑞之後任紅七軍軍長,然後是粵贛軍區司令員、紅軍總部代總參謀長、贛南軍區司令員。
紅軍主力長征後,陳毅起初連個明確的職務都沒有,龔楚卻出任了中央軍區參謀長。
這樣一個人物的叛變,對紅軍長征後中央蘇區留守力量的嚴重影響可想而知。
龔楚的叛變出現得很突然。1935年2月,他奉命率一部分紅軍去湘南開展遊擊戰爭。5月在湖南郴縣黃茅地區遭到粵軍襲擊,隨後叛變投敵。陳濟棠給他一個少將“剿共遊擊司令”的職位,調一支40多人的衛隊歸他指揮,要他到贛粵邊去誘捕項英、陳毅。龔楚將自己的叛變隱蔽得很巧。10月中旬,他把衛隊扮成紅軍遊擊隊,在北山龍西石地區和粵軍餘漢謀一支部隊假打一陣,“擊潰”了“敵人”,在龍西石出了名。
賀子珍的哥哥、北山遊擊大隊大隊長賀敏學原來是中央軍區司令部的科長,聽說老首長龔楚參謀長拉起了遊擊隊伍,便趕緊派人去聯係。
龔楚說,他需要馬上見到項英、陳毅,接他們去湘南加強領導。**贛粵邊特委機關後方主任何長林等人熱情幫忙,建議龔楚寫一封信給項、陳。信寫好後,何長林也在上麵簽了名。特委秘密交通員很快把信送到了項英、陳毅手裏。
當時留在中央蘇區的這些遊擊隊,最缺乏的就是勝利,到處被圍剿。項英看到龔楚的信大喜過望,馬上想和龔楚見麵。他並不了解龔楚這個人,但當時陳毅對龔楚還是非常了解的。
龔楚自恃資格老,井岡山鬥爭時期驕傲自大,除了**,他便目中無人。**在蘇區的威望無人可比。今天,他怎麽變得謙虛起來,要項英、陳毅去“加強領導”呢?陳毅告訴項英,鬥爭殘酷,人心難測,還是過一段時間再去見龔楚。
就是這“過一段時間”,使龔楚現了原形。隻見信走不見人來,他怕時間長了狐狸尾巴露出來,決意先下手為強,先把北山地區遊擊隊一網打盡。龔楚果斷行動,把當時規模很大的北山遊擊隊帶到包圍圈內開會,賀敏學等重要幹部都參加。待這些遊擊隊員和幹部覺察到不妙時,龔楚的叛徒嘴臉露出來了。
這個中央軍區參謀長開始撕下臉麵,**裸地勸他原先的部屬們投降。
賀敏學第一個跳起來,舉槍邊打邊往外衝。他身中三彈,硬是翻滾下山,衝出包圍。其餘的隻有**個人帶傷衝出會場,50多名遊擊隊員和幹部當場犧牲。特委機關後方主任何長林也是個軟骨頭,一看大勢不好,未及走脫被捕,馬上叛變。
這就是長征留下來的部隊突圍到贛粵邊後,損失最大、性質最嚴重的“北山事件”。
後來項英、陳毅才知道龔楚是徹底叛變了,幸虧當時沒有去見他,否則將會給革命帶來更大的損失。
龔楚沒有抓到項英、陳毅,不甘心。他熟悉紅軍活動的規律,布置軍隊日夜搜查,通往各地的大小道路都被嚴密封鎖,連一些大山和羊腸小道上也設置了暗哨、密探。何長林則把與遊擊隊發生過關係的群眾統統指出來,很多人被敵人殺害。
1935年10月,龔楚引導國民黨三個師向湘南遊擊區發動進攻,使湘粵贛遊擊支隊受到嚴重損失,方維夏壯烈犧牲,蔡會文重傷被俘後壯烈犧牲。**湘粵贛特委書記陳山負傷被俘。
就是這個“朱、毛、龔”的“龔”,雖然在紅軍隊伍中作出過一些貢獻,一旦叛變這支隊伍,竟然為敵人作出了更大“貢獻”。
為敵人作出更大“貢獻”的龔楚,一直到1949年,在中國人民解放軍解放大陸的時候,他在幹什麽呢?他當時是廣東國民黨一個中將的隨屬官員。我們黨從事“農運”的最早領導人,最後當國民黨中將的隨屬官員去了,這種變化差異太大了。
但是在1949年,龔楚麵對全國解放的態勢,被迫請罪。向誰請罪?向他當年在紅軍中的下級的下級的下級**請罪。
龔楚當紅軍的主要領導者的時候,**隻是一個連長,級別相差甚遠。但是龔楚請罪,想見一下**都見不著,**的下級的下級的下級,僅僅一個師長就把他解決了。
**是**第四野戰軍百萬大軍的統帥,龔楚不過是國民黨一個行政督察專員兼保安司令,**如何能去見他?派一個下級的下級的下級就像撣掉一隻跳蚤一樣,處理掉這個給黨和革命帶來巨大損失的叛徒。
所以龔楚投誠後覺得非常沒有麵子,就跑到香港去了。
降將可納,叛徒難容。古往今來,任何政治集團皆是如此。
這一點龔楚倒是十分清楚。
他在香港寫了一本書叫《我與紅軍》,談起在紅軍中的高級人物,談起現在新中國某某領導過去是我的同級,某某是我的下級,某某當年是如何如何……談起自己未叛變時在**的日子他便眉飛色舞,對時隔久遠的人和事也記憶清晰,頗有幾分資本的心情見諸筆端;對叛變之後,脫離紅軍的經曆則緘口不言,避而不談;其餘的,便多是感大江東去之慨了。
38紅軍叛將龔楚如何度過落魄餘生
佛家稱,世界從生成到毀滅的過程為一劫。萬劫,言時間之漫長。萬劫不複,意為永遠不能複原。《景德傳燈錄韶州雲門山文堰禪師》雲:“莫將等閑空過時光,一失人身,萬劫不複,不是小事。”
1990年9月13日,廣東樂昌縣長來鎮悄悄來了一位年過九旬、雙目失明的老先生,從海外返回定居。老先生姍姍來遲。他離開大陸前,曾是國民黨軍官。
別說一般軍官,就是國民黨代總統李宗仁不也照樣回來了嗎?中國大陸改革開放那麽多年,國民黨內地位比他高的人來來去去多少個,誰也不像他這麽謹慎多慮。
他必須謹慎多慮,如果人們知道他的真實身份的話。
他就是當年的大叛徒龔楚。
龔楚到香港後,似乎覺得有幾分不保險。後來他被子女接往美國的亞特蘭大。對**領導的那片土地,他要離得越遠越好。
位置越遠,感情越近。
身體越遠,靈魂越近。
龔楚是片落葉,身居海外,卻一直緊緊盯著那片布滿他喜怒哀樂的土地,一直盯到雙目失明。
他一直在等待,等待得既無言,又長久。他眷戀自己的故鄉,又深知自己給**帶來的傷害。看著別人先後返鄉,他心潮難平。一直到中華人民共和國最高人民法院宣布不再追究新中國成立前原國民黨軍政人員刑事責任之後,他才下了回鄉的決心。
1990年9月13日,年過九旬的龔楚回到故鄉廣東樂昌。63年前的1927年,他在這裏組織農民運動,擔任**樂昌支部書記;41年前的1949年,他卻在這裏擔任國民黨的保安司令,率殘部向**投誠。
63年過去了,41年過去了,現在樂昌縣人民政府在長來鎮為他修建了一幢兩層樓房。他住進去後寫了三封信,一封給鄧小平,一封給楊尚昆,一封給王震。海外歸來的龔楚,在信中向當年紅軍中的這些同事、今天中華人民共和國的重要領導人表示敬意和問候。他還給鄧小平單獨發了一封電報,報告他已返回故鄉。他從百色起義開始就與鄧小平一起共事。鄧小平任紅七軍政委時,龔楚先任紅七軍參謀長,後任紅七軍軍長。
《羊城晚報》海外版報道,鄧小平在北京親自給他掛了電話。
龔楚當年曾在自己的家鄉給朱德、陳毅帶路尋找根據地,那是一個**員給自己的隊伍帶路。他後來又給陳濟棠、餘漢謀帶路誘捕項英、陳毅,那是一個**的叛徒給敵人帶路。
“朱、毛、龔”中的朱、毛都不在了,項英、陳毅也不在了,陳濟棠、餘漢謀同樣不在了,剩下他龔楚。
入黨與脫黨,忠貞與叛變,打白軍與打紅軍,投降與再投降,出走與回歸,人生90年對他來說,變成了一劑難以下咽的至苦之藥。
失明的龔楚什麽也看不見了,卻能顫抖地緊握著話筒,聽著話筒那一邊當年紅七軍政委、現在中國改革開放總設計師鄧小平的聲音,涕淚縱橫。
1995年7月,95歲的龔楚在故鄉樂昌縣長來鎮家中去世。
一個人的生死,不過一劫,萬劫不過是形容而已。“一失人身,萬劫不複,不是小事。”有些禪語聽來竟像警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