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毀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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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所以,你是希望我帶她走?”遲羽道。雖說他本就打算在這一切結束之後帶走容晚,但這話從傅夫人口說出,他還是有些意外。

    “是的,”傅夫人微微閉起眼,道:“其涉及了太多東西,門派之爭,江湖之事……她不該趟這渾水。”

    遲羽突然冷笑:“傅夫人,你是怕容晚在這裏,藺清硯不能安安心心娶你閨女,哦我差點忘了,您有兩個閨女。真不好意思年紀大了總愛忘事,”遲羽頓了頓,道:“我說的,是那傅如眉傅二小姐。”

    傅夫人仿佛被踩到尾巴的貓,差點跳起來。她知道遲羽聰明,隻是沒想到,他竟然連這一層都想到了。

    “傅夫人,兩個都是你的女兒,容晚做錯了什麽,你們憑什麽這樣待她?”遲羽咬著牙,道:“在江湖上朝不保夕的日子,你的傅如眉可有過過一天?刀劍舔血過了今天沒明天的生活,你的傅如眉可知道是什麽感受?傅夫人,你可真狠心。”

    “我必須要取舍!”傅夫人猛地上前幾步,死死盯著遲羽,道。她心裏自是難受,可是權衡再,到底還是分出了個孰輕孰重。她的神色漸漸頹然下去,轉身扶著廊邊的木柱,道:“她醒了你便帶她走吧,千萬莫要讓莊主知道,否則——”

    “否則如何?”身後突然傳來的女聲在這寂靜的冬夜裏顯得空靈而詭異。正在講話的兩個人嚇了一跳,一回頭,卻發現不知何時,容晚竟已站在了門口。

    “遲羽,你看啊,我找到我的爹娘了,”容晚望著遲羽,似笑非笑道,“這麽多年了,我一直以為,我的爹娘早已不在人世……卻不曾想到,原來上天,如此垂憐我。”說著,便大聲笑了起來。遠處的矮枝上棲了幾隻寒鴉,聽見容晚的聲音,都撲棱著翅膀掙向了天空。

    傅夫人不了解容晚,還道是她當真開心,心竟一陣寬慰。可遲羽是懂得容晚的,他發現她的眉目間已有了淡淡的黑氣,若是不趕緊自行克製,恐怕會經脈逆行,戾氣燒心,墜入魔道。

    “肉丸你別這樣,”遲羽試探著向她走了幾步。他不敢太靠近,因為不管是誰,隻要心入魔道,殺念升起,便會變得六親不認,極度暴戾。“你管這些幹什麽?不是說好和我走的嗎?走啊我們現在就走啊,這些什麽破玩意,我們都不稀罕了。”

    “好,”容晚微笑道:“走之前,可以幫我個忙嗎?”

    遲羽的微微發抖:“你說。”

    “幫我殺了她。”容晚緩緩抬起,指著傅夫人,道。她現在隻想殺人,她想看見人死前那絕望而憤恨的眼神,她想聽見求饒,聽見慘叫,她想這世間所有人都同她一樣,大家,同歸於盡。<>

    傅夫人麵露難以置信的神色,少頃,低聲道:“好……畢竟是我虧欠你的,你動吧,隻是,不要去找如眉……”

    “說來慚愧,我來白葛劍莊許久,竟還沒有和我的好妹妹促膝長談一番……”容晚微笑著說完這一番話,二人還沒反應過來,她竟已沒了蹤影。

    “等我!”遲羽心裏一凜,連忙追了上去。若是此刻容晚動殺了人,那她可就真的要走火入魔,無法回頭了。

    容晚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兒,她隻覺得身體裏此刻有一團火在燒。這團火從心底升起,灼灼滾燙,已燒上了自己的四肢百骸,馬上就要燒盡自己殘存的理智了。

    “傅如眉……”容晚喃喃道。她已迫不及待地想要見到她了。

    不知像個沒頭蒼蠅一樣在庭院裏轉了多久,容晚竟到了一處僻靜少人的院子裏。院草木較之別處少了些許,但是卻錯雜地置了不少形態怪異的太湖石。一座座假山如厲鬼撲出,在月影下自成一番詭異的風光。

    “清硯……”不知何處,突然飄來一句幽幽的女聲。那聲音極是嬌嫩,宛如出穀的黃鶯。而被那聲音所喚著的,正是容晚再熟悉不過的兩個字。

    傅如眉。

    容晚循著剛剛的聲音,緩緩繞道一座假山後。月光下,傅如眉正倚在一位清臒高瘦的青年肩上,而那少年一身青衫,眉眼燦若桃李,正是曾在昆侖山上日日陪伴容晚,說著要與她一起,好好活下去的藺清硯。

    “肉丸!”不知何時,遲羽已經追了過來。當他看見眼前這一幕時,卻也著實驚了一下。

    說實話,哪怕是親耳聽見藺清硯說他喜歡傅如眉,遲羽還是有那麽一點的不相信。倒不是說他對藺清硯的人品有多肯定,隻是他覺得,喜歡過容晚的人,眼光雖不能說好到天上去,但也絕不會淪落到要和傅如眉這種檔次的在一起。那傅如眉雖是容晚的妹妹,美則美矣,但毫無內涵,藺清硯這小子,不開眼啊。

    “誰讓你們過來的!”傅如眉見被人打擾了好事,氣得不輕,破口大罵:“還不給我滾?”

    藺清硯沒有想到二人會過來,雖說對容晚他是問心無愧的,但這樣的事被她撞見,終究是百口莫辯的。

    “叫你們滾!都聾了是嗎?”傅如眉往前衝了幾步,罵道。她討厭容晚,說不出什麽原因,就是討厭。若不是礙於藺清硯的麵子,她一定要將她狠狠打一頓。

    “你知道,人死前最後一刻,在想的,是什麽嗎?”容晚望著虛空不知名的一角,淡淡道。<>

    個人都還沒回味過來她話的含義,便見容晚已拔出了遲羽的短劍,以快的幾乎不像常人的速度欺到了傅如眉身側。

    “我想殺了你。”容晚一隻扼住傅如眉的咽喉,另一隻則握住短劍,將刀刃抵住了她的動脈,“你希望我掐死你,還是一刀給你個痛快?”

    傅如眉回過神來,聲嘶力竭地喊道:“來人,來人啊!”她開始後悔自己想得不周全,為了與清硯約會不被打擾,她竟把自己院的守衛全部支開了。

    “給你個痛快的吧,不必謝我。”容晚在她耳邊輕輕道。刀鋒上寒光熠熠,不知被遲羽沾了多少邪魔外道的鮮血。

    “啊——”

    短劍“鏘——”的一聲落到了地上,容晚的臂一陣劇痛。她難以置信地抬起眼:那隨擲來一片碎石擊自己的,不正是自己日思夜想的藺清硯嗎。

    傅如眉第一個回過神來。她見容晚上已無兵刃,正想兜頭給她一巴掌,但又見她看著藺清硯的眼神竟是那樣包含情意,霎時間惡向膽邊生,一反便從靴筒拔出一把匕首,欺上了容晚的麵門。

    “不要!”藺清硯與遲羽同時驚叫出聲。

    可是晚了。

    容晚清清楚楚地感覺到冷硬的刀鋒割過臉頰的感覺。

    血光鋪天蓋地而來。

    “啊——”這一聲嘯叫,容晚爆出了一身的內力。遲羽與藺清硯幾乎控製不住體內的真氣,而傅如眉幹脆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嘯叫過後,容晚緩緩站直了身子。她的左半邊臉上凝幹的血跡與淚痕交織,顯得格外恐怖駭人。她的眸色在滿臉的鮮血顯得幽深暗紅,整個人,都無比的陰森。

    “藺清硯,傅如眉。”容晚說這句話時沒有用內力,但一字一句都格外清晰,仿佛驚雷一般,平地炸響。“你們欠我的,總有一天,我要用這白葛劍莊,用這天下人的命,一一討要回來……”話未說完,她便大聲笑了起來,她這一笑幾乎催動了十成的內力,藺清硯神思恍惚,竟也被震得吐出了大灘黑紅色的血。

    “藺清硯,從前你為我做的,今日,我用這張臉還你,從今往後,我再也不欠你什麽了。”容晚垂目望著藺清硯,道。

    “晚兒……不是這樣的,”藺清硯雙眼通紅,哽咽著,喃喃道:“你聽我說……”

    遲羽死死咬著牙,不讓自己在容晚麵前落下淚來。怎麽會變成這樣,怎麽會變成這樣?都怪自己,若是早一點帶她走,或許,或許就不會到現在這個地步了……

    “我們走,好不好?”遲羽上前,一撿起短劍,一將容晚箍入懷,哽咽道。<>

    “好。”容晚極輕極輕地在他耳邊道。

    “肉丸,你睡一下,醒了,我們就到家了。”遲羽強忍著淚,道。他輕輕擊容晚頸後的穴位,讓她昏睡過去,然後將她打橫抱起,想要離開這個可怕的地方。

    “等一下。”藺清硯突然上前道。

    遲羽沒有回頭。“在我不想殺你之前,帶著你的小賤人,滾。”

    傅如眉聽見他侮辱自己,衝上來便要動。藺清硯反便將她敲昏了過去。

    “遲羽少俠,在下真的有難言的苦衷,”藺清硯走到遲羽身邊,誠懇道。他從懷掏出一封信塞到了遲羽,拱對他鄭重地拜了拜,道:“勞煩遲羽少俠在合適的時間,將這封信交給晚兒。晚兒的臉……在下自會尋訪名醫,為她治療的。”

    經曆了今晚這個變故,遲羽饒是再強大,也有些接受不了。他木然地接過信封揣進懷裏,隻留下一句“我會讓你們加倍奉還”,便施展輕功,帶著容晚消失在了茫茫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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