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秋後算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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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見晚,戲台上鑼鼓喧天,伶角們咿咿呀呀唱著我無論如何也聽不懂的戲詞,無奈兩輩子加起來對這項經典的傳統藝術也欣賞不來,可是帝後尚未離席,自己身為低階妃嬪不得不耐著性子坐在一旁陪著應景。
幸而胤禛不是個喜好娛樂的,約莫心裏惦記著手上還沒批完的奏折,待一場戲聽完就先離席而去。皇帝離開,之前壓抑拘謹的氣氛隨之一輕,眾妃嬪也開始按自己的喜好點了愛聽的。
李氏在家宴上落了臉麵,一直顯得興趣缺缺,見胤禛離席,她與眾人皆不親近,眾人也不願與她過多交往,如此一來也不願再待著討不自在,找了個借口提前離席而去。
見李氏走了,聽不懂這些咿咿呀呀戲文的我也有些坐不住,可是見錢氏仍是饒有興趣的模樣,又不好掃了她的興,隻好強撐著與她有一句沒一句地閑聊,聽她講解戲台上唱了些什麽。
正此時,許福多忽然上前,附耳說了句:“來人在景仁宮,有要事急稟。”
許福多說的“來人”代指的是便是小順子,為防隔牆有耳,平日裏便以此代稱。
雖說宮禁森嚴,但隻要熟悉宮內格局、禁衛內侍巡夜頻率的武功高手,想要神不知鬼不覺地潛入深宮中也並非難事。不過小順子是個很謹慎的人,若非急事,絕不會輕易擅自入宮找自己,而且還是在今天這種時候。
“小順子在景仁宮等我,說是有要緊事,我必須趕過去見他一麵。你在這裏別動,若有人問起便說我不勝酒力先回去歇息了。”我小聲對錢氏囑咐了幾句,又提醒她自己小心些,便向烏拉那拉氏請辭離席。
盡管心裏著急知道小順子的消息,但為了不引人注意,也沒有讓人著急往回趕。坐在小轎內感受著宮道的悠長靜謐,暗暗猜測會是什麽事讓小順子親自冒險入宮傳話。
最近能有什麽大事?雍正二年……雍正二年……雍正二年是個胤禛即位後諸多事件的重要節點。
是年羹堯的事?不會,年羹堯的事情雖然大,但與我卻沒有什麽太大影響。
是查出來最近一直在幕後做小動作的人是誰?也不會,我隱約感覺想要找到這人就必須先查出眼下在宮裏給我使袢子的那個幕後黑手。
那麽——也隻剩下胤禟的事,難道胤禛要開始對胤禟動手了?
前世並沒有特別關注過與胤禟有關的那些細節事件,隻是依稀記得雍正二年時,胤禛對八爺黨有些動作,可是具體是什麽卻怎麽都想不起來。但是想到年前胤禛懲治了先帝宜妃郭絡羅氏身邊太監的事,就更加確定小順子找自己要說的應該是與胤禟有關。這也是我在他離宮時特別交代要重點上心的事。
帶著滿心的惴惴不安到了景仁宮,不動聲色地讓冬梅伺候著更衣歇下,然後讓她回去歇著,隻留下許福多伺候。等到冬梅離開,許福多心領神會地出屋守著,以免有人突然拜訪。
“出來吧”我對著空蕩蕩的屋子淺聲說了句。
一個黑影從房梁上躍下,身形輕盈,落地無聲,如貓兒般敏捷靈巧。
“給主子請安”身著一襲黑色夜行衣的小順子拉下麵罩抱拳單膝跪下行了個禮。
“快起來,眼下無旁人,不必如此客套。”看著他那張清秀卻染滿歲月滄桑的麵容,不禁回想起當年初見時的那個十七八歲的青澀少年。
“主子愈發清減……”小順子清冷淡漠地眼神中多了些許暖意,隱約有流光一閃而過轉瞬即逝。
“你也是,在外奔波終究是比不上生活安逸。”我看著他,唇邊自然浮起一抹發自內心的笑意,真心且溫暖,這是許久未曾出現過的表情,即便對著錢氏也因著諸多顧忌有所保留。
小順子的抿了抿唇,似乎還有許多話要說,卻又不知從何說起,一時相對無言。
“此處不宜久留,有什麽事就說吧。”感覺到氣氛的微妙,不願讓這些紛亂幹擾了心緒,我率先開口打破了沉默。
小順子在我問話時收斂心神,簡潔突出幾個字:“與九爺有關。”
就知道是與胤禟有關。得到小順子的確認,眉頭不禁蹙氣,心頭也是微微一緊,等著小順子繼續說下去。
“皇上一直在暗中讓粘杆處的人收集八爺黨的罪證。年前時處置了一批九爺身邊的人,九爺貼身太監李盡忠被發配到雲南極邊去當苦差,那個替九爺到江南買美女的何玉柱被發往三姓給窮披甲人為奴。這兩人的家產都被抄沒了,皇上還下令說要是他們不肯去的話,就令他們自盡,但骸骨依舊要扔到原定的極邊之地,可見是恨極了。就連替九爺打理家務的禮科給事中秦道然也倒了黴,皇上說他一貫助紂為虐,由此掙了不少家當,於是命他繳納十萬兩銀子充軍餉。可是秦大人素來是個清廉克己的,雖然一直替九爺辦事,卻從未有過中飽私囊的事,正是如此才頗得九爺信任。所以兩江總督奉命去秦大人的老家無錫清查時,發現秦大人家的全部財產加起來也不滿一萬兩銀子。可是皇上仍不放過他,依舊令人將秦大人監禁,還說等什麽時候他家裏的人交足了銀子,就什麽時候放人。”小順子說。
“替九爺到江南買美女的何玉柱被發落了嗎?原來他一直對這件事耿耿於懷……”胤禛沒有先動一直與他爭奪皇位的八爺胤禩,也沒有特別為難眼下對他仍有威脅的十四爺胤禵,卻偏偏對從未覬覦過皇位的胤禟一味打壓,恐怕正是因為之前那本與我有關的冊子結下的梁子。
從那本記滿胤禟與我有關的冊子出現開始,胤禛和我的關係便開始越走越遠。若非是我那些年毫不手軟地幫他剪除潛邸中八爺黨暗樁的態度,讓我洗清了與胤禟和八爺黨的關係,也讓胤禛顧念往日的情分從未因此為難過我,我如今的下場也未必能好到哪裏去。
我可以全身而退是因著算盡心機的經營,也源於熟悉曆史走向的僥幸,但胤禟卻不行。他對我的覬覦是不爭的事實,這根刺實實在在長在了胤禛的心上,使之如鯁在喉難以咽下。
這些年胤禛為了爭奪皇位一直將這件事壓在心裏隱忍下來,但現如今皇位到手,是時候開始清算過往種種。所以胤禟這個不遺餘力幫著他的政敵搶皇位,還覬覦他女人的兄弟,胤禛是絕對不會容他存活於世間的。
眼下這些隻是一個開始,隻是一個開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