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一個禮拜，秦楊甜膩得令人發指。

    在片場還好，人多嘴雜他還顧及著給穆晴昕留一些許自尊，下戲之後沒了顧忌，他幾乎一直膩在穆晴昕身邊，跟隻大型犬類似的，時不時求抱求關注。

    沒有工作的傍晚，總要牽著她四處逛逛，在路上陪她閑聊一些無聊的話題，原本正經嚴肅的講戲指導，也總是會講著講著變成兩人親熱時刻。

    劇組圈子人又比較集中，就算低調到塵埃的戀情也不一定能嚴防保密，何況他倆這樣天天在屋外溜達。

    很快，他倆的戀情便傳遍整個劇組，隻不過因為秦楊在瑞納的地位和劇組的密保工作，還沒人光明正大外傳。

    秦楊對此理所當然的迅速接受，甚至在片場都會開始大大方方做出寵溺的舉動，隻對她綻放的燦爛笑容，時不時挑逗般的勾手搭肩，不會很露骨，又讓全劇組都清晰感覺到兩人間氣場的變化。

    劇組裏的人也迅速對這段戀情做出反應，最明顯的便是對穆晴昕態度的轉變。顧導、李冒參與選角的時候早已知曉他倆是舊識，隻要兩人在劇中的表現沒有受到影響，並不關心兩人關係的變化，其他人就各自站隊，八卦著兩人能走多遠。

    除了張曉等等幾個之前和穆晴昕關係還好的人，每天殷勤到穆晴昕都有些莫名其妙，剩下的大部分人則完全不看好，能飛上枝頭當鳳凰的畢竟是少數，拍戲枯燥苦悶，穆晴昕這種清粥小菜，隻是秦楊偶爾換個口味調劑一下生活的調料罷了。

    在穆晴昕走過的地方，總會有人默默向她投來摻雜嫉妒和不屑的眼神，仿佛她是被原配抓包的小三，看得穆晴昕一陣毛骨悚然。

    今天回酒店的班車上，也是兩個完全叫不上名字的同劇組演員，坐在她側身後的座位上，用一種刻意壓低又明白想讓她聽到的聲音不斷對她評頭論足。

    “連名字都沒聽過的路人，長得也就這樣，身材也一般，秦楊怎麽會看上她的？”

    “沒準人家在其他方麵有技術優勢。”

    “哈哈，她怎麽搶到俞藍的角色那事，之前還傳的沸沸揚揚，沒準你說的是對的。”

    “唉，人家也是憑本事吃飯啊。”

    “要不你也去試試？”

    “我？算了吧，我可是正經人家出來的，走不了這種歪門邪道。”

    穆晴昕緊抿著唇聽著她們肆無忌憚的猜測和詆毀，期望著這段路程快點結束。

    第一次聽到這種惡毒的話時，她也想過拿出和俞藍僵持時的勇氣和她們對峙，後來發現這根本是浪費自己的精力。

    一個人不可能堵住悠悠眾口，特別是這些人已經站定在她就是喜歡勾引別人的界定圈中，無論她做什麽都隻是為她們增添談資而已。

    她也想過和秦楊商量不要在公眾場合過於親密，不過她也能想象秦楊會怎麽回她。

    “幹嘛在意別人的想法，自己開心不就好了。”

    問題是她並不開心啊！

    每次秦楊在場時，所有人都像純良無害的蠶寶寶，隻會低頭吃自己的懷裏的樹葉，一旦她落單，這些人就會開張血盆大口，句句傷人，字字誅心。

    還好往返的班車行駛時間並不長，不等兩名妹子掀起更多輪的攻擊就停在了酒店門口。

    等車一停穩，穆晴昕三步並作兩步立馬拎包下車，一秒鍾都不願意多呆。接著用同樣的速度走過酒店大堂直奔電梯，堅決要在她們到達前關上電梯門，她覺得一起乘電梯的話會克製不住自己打人的衝動。

    “穆晴昕。”

    在她風風火火衝向電梯的路上，突然被一個清瘦的身影擋住去路，大熱的夏天穿著一身銀灰色西裝，鼻子上還架著那副令她討厭的黑框眼鏡。

    “你找秦楊？他在片場還沒回來。”

    方子平伸手扶了扶並沒有掉下來的眼鏡，“不，我找你。”

    上次的交談並不愉快，聽他這麽說穆晴昕腦中立馬警鈴大作，“什麽事？”

    “你確定要在這裏聊？”

    穆晴昕順著方子平的視線環顧了一下人來人來的酒店大堂，和她同班車的人都陸陸續續走了進來，她和方子平站在走道上十分顯眼，已經開始有人投來探究的目光，和身旁的人竊竊私語著。

    “這不是穆晴昕嗎？怎麽和另一個男人在一起，不怕秦楊甩了她？”

    “那是秦楊的經紀人方子平啊，瑞納的金牌經紀人。”

    “啊？他來找穆晴昕做什麽？”

    “你問我我問誰，我也想知道”

    說著放慢腳步從她們身側走過，期待著聽到可以當成談資的隻言片語。

    穆晴昕再怎麽不情願，也隻能邀請方子平同她一起上樓。

    被方子平這一耽誤，她以另一種方式成功錯開了和大部隊共乘電梯的幾率。寥寥無幾的幾個人沉默地站在電梯裏，在這個狹小的空間裏各自想著心事。

    和穿著恤短褲，在片場烤了一天太陽汗流浹背的劇組人員相比，方子平右手拎著黑色的公文包，一身衣冠楚楚的精英裝扮簡直鶴立雞群，偏偏他一臉淡然站在電梯角落，脊背挺得筆直，絲毫沒有不自在。

    一直到和穆晴昕回到她房間，拿出房卡打開房門，兩人都沒有一句對話或者眼神交流。

    穆晴昕開房門的時候就想起青怡說過今天不會早回，有些後悔自己把人帶了回來。

    側個身讓方子平進門後她猶豫了一下，最終沒關房門直接敞開著，希望他早說完早走。

    方子平走到屋裏四處打量了一下，最終回過頭，麵對著房門方向站定。穆晴昕靠著一側牆壁和他對視。

    “現在可以說了吧，什麽事。”

    “穆小姐其實應該知道。”

    穆晴昕對繞彎講話這件事深惡痛絕，“知道什麽，能直接講清楚嗎？”

    “一個多月前穆小姐拒絕了賠償的支票時候說的話，還記得吧？”

    原來是這個事，她當時說的什麽？

    “你放心好了，再遇到他，我一定、肯定自動離三米遠。”

    穆晴昕站直了身體，突然有些明白方子平到訪的目的。

    “但這段時間穆小姐似乎並沒有履行自己的諾言。”方子平在一旁的小桌上打開自己的公文包，從裏麵拿出一張她十分眼熟的紙，單手遞到她麵前。

    “賠償我們可以重新給，但還是那句話，請穆小姐離秦楊遠一點，他不是你可以肖想的對象。”

    穆晴昕被這熟悉的支票晃得眼疼。明明一兩個小時前還在片場和自己親昵無間的人，現在卻成為自己被羞辱的理由。

    “我說過我不要。”嗓子都有些幹澀，發出聲音好艱難，“秦楊讓你來的？”

    “不是，”方子平大方承認，思考了一秒鍾，皺著眉不太認同地說起秦楊，“他現在似乎十分沉迷於這個遊戲。”

    遊戲？是說和她交往的事？

    這一個禮拜和秦楊相處的點點滴滴浮現在腦海裏，他認真的眼神，溫柔的笑臉都這麽真實，她隻相信她看到的。

    “他是個成年人，知道自己在做什麽，我們現在是認真交往。”

    “認真交往？你確定？”方子平聽到她的話，鏡片後的眼神變得銳利起來，“穆小姐，你倆怎麽認識的不用我提醒你吧？秦楊不細說我也知道，每年用盡各種方法想爬上了他床的人數不勝數，隻不過不知道你用了什麽方法成功了而已。”

    “從某些方麵來說，秦楊在感情上跟單細胞動物一樣不會拐彎。穆小姐你現在的角色怎麽來得也不用我細說吧？他覺得要補償你，你不要錢，就非要把你塞進劇組裏。”

    “我的職責之一就是替他解決煩惱，所以我兩件事都做了。說實話你拒絕支票的時候，我還是有些讚賞你的，以為你真是高潔如雪蓮，沒想到你在這裏等著。”

    方子平扶了扶眼鏡，嘴中嗤笑一聲，“人心不足蛇吞象，你別想攀著秦楊就能在這個圈裏風生水起。”

    穆晴昕被他這一番話說得心慌氣悶，很多事明明不是這樣的，卻又找不出可以證明的證據。隻能喃喃自語般強調，“跟之前的事沒有關係，我和他隻是在正常的談戀愛。”

    “你確定他喜歡你？”

    穆晴昕有些茫然，不喜歡嗎？那之前那些甜言蜜語和親密舉止都是什麽？

    “你又喜歡他什麽？你了解他的生活、家庭、朋友嗎？我甚至敢說你都不知道他的業餘愛好是什麽。”

    她因為方子平一連串的發問徹底愣住。的確，秦楊從來沒有提及過自己，他倆的對話雖然甜膩但毫無實質內容，她曾經也問過秦楊請假那一周發生了什麽事，隻得到了他一個深吻和一句不用擔心。

    “所以你所謂的戀愛，在我看來隻是個笑話。現實就是他因為跟你的一夜情，又送錢又送角色給你，還因為你的過度配合沉溺在這個逃避的遊戲裏。”

    方子平等了一會，穆晴昕還是呆呆愣愣地盯著房間一個角落發呆。

    他歎了口氣，合上擺在桌上的公文包，把支票放在桌上，手指輕輕敲了幾下，“支票我擺在這裏了，穆小姐考慮清楚，做人不要貪得無厭。”

    拎起公文包，方子平快步離開了房間。

    穆晴昕腦子裏塞著無數無法消化的信息，勉強打起精神轉身想關上門。

    青怡臉色難看至極，正站在房門口一動不動盯著她。

    “青怡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更重要的是，聽到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