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然是靠窗的位置，兩個人對坐在餐桌邊上。

    穆晴昕眼神遊離，總感覺有人會在其他桌上對著她們竊竊私語，評頭論足。

    上次在這裏用餐時，秦楊和司元洲打架的地方就和她現在隔著幾個桌位，從她的方向看得清清楚楚。

    忍不住就會回想起當時的混亂，以及秦楊說的那些讓她難堪的話。

    她輕瞥了一眼正對麵坐姿優雅，吃相美觀的秦楊，他跟什麽事都沒發生過似得，一臉淡定的表情夾著桌上的菜。

    感受到她的目光也抬眼看她，深邃的漆黑雙眸裏滿是疑惑。

    穆晴昕偷看的眼神被抓個正著，掩飾性地低頭，把碗裏的食物胡亂往嘴裏塞。

    “你很在意之前發生過的事嗎。”秦楊卻出人意料地開口。

    當然在意啊，在大庭廣眾之下被當做笑料圍觀。

    她放下筷子，抬起頭和他對視。

    “你一點也不在意嗎？”

    秦楊聳聳肩，“沒什麽好在意的，這裏的員工又不會講出去，就算心裏八卦的要死，也隻能憋在心裏。”

    “那你講的那些過分的話呢？”穆晴昕眼睛裏有一瞬間的晃神，“我也應該不在意嗎？”

    “小昕”

    “可能是吧，但是我做不到。隻要想到那些話是你說出來的就難過的不行，也根本不想再看到事情發生時的場景，或者會讓人觸景生情的任何線索”

    秦楊這時才發現自己錯得有多離譜。他原本隻是單純地賭氣，想要覆蓋掉穆晴昕腦海裏和司元洲的任何回憶。

    他以為他這個丟臉的當事人都不在意的話，她應該也隻是有些抵觸再次回到這裏而已。

    但聽完她的話，現在的他才發現自己有多低估打架事件對穆晴昕的影響，或者說當時失控的自己對她到底傷害多深。

    “小昕，對不起。”這句道歉格外真誠，他現在最不想做的事就是傷害她。

    放下手中的筷子，拿起鋪在腿上的餐巾擦了下嘴角，接著朝不遠處忙碌的服務生揮揮手。

    “買單。”

    確認服務員已經朝自己桌走過來，他才扭頭看向正一臉震驚的穆晴昕，“我們現在就走吧，我帶你去別的地方吃。”

    穆晴昕掃了一眼桌上幾乎還沒怎麽吃過的精致菜肴，對秦楊雷厲風行的任性十分不解。

    “點的菜都還沒怎麽吃”

    “剛才是我的錯，好不容易和你出來約會，怎麽能讓你吃得不開心，我們換一家。”

    她腦子裏下意識地把“約會”兩個字畫上了著重號。

    不是說的朋友間的吃飯嗎，怎麽又被定義成了約會。

    她緊擰雙眉，語氣都有些急躁，“我們隻是出來吃個飯的普通朋友你你真的不要現在逼我”

    “好好好，”秦楊聞言也沒生氣，像哄孩子一樣安撫一副快在暴走邊緣的穆晴昕，“我說錯了，不過和普通朋友吃飯也不能讓你吃的不開心，不是嗎？”

    穆晴昕剛要開口，服務員已經來到桌旁，朝秦楊亮出一個標準化的職業笑容。

    “先生買單嗎？”

    “嗯，現在”秦楊接下來的話還沒說出來就被穆晴昕打斷。

    “不了，我們還沒吃完。”

    她直接忽略秦楊疑惑的目光，仰起臉朝服務員露出個甜甜的笑容。

    原本一直在忙，被叫過來後又沒什麽事安排的服務員一頭霧水，扭頭看向秦楊，征求他的意見。

    聽到她這麽說，秦楊正伸進衣服內側找錢包的手又縮了回來，見穆晴昕一副堅定的模樣隻能乖乖投降。

    不過還是不願意她再在和自己吃飯時候，回憶自己曾經做的蠢事。

    “給我們換個別的位置，隱蔽一點最好。”

    服務員似乎也知道兩人之中誰是做主的人，秦楊說完也沒再和她確認，點點頭就去安排新的位置去了。

    還有話說的穆晴昕完全被忽略，氣得忍不住嘟起小嘴，露出個憤憤難平的表情。

    秦楊不禁莞爾，“剛才不是你特別想走的嗎？怎麽又反悔了。”

    “我哪裏說要走，我說的是不想來。但是既然來了，又點了這麽多菜，幹嘛非要浪費。”

    “又沒有什麽關係”

    “浪費糧食可恥！”

    秦楊怎麽都沒預料到讓她強忍著心中不適也要吃完的原因，居然是桌上的食物，一時也有些語塞，訥訥地回複她，“我這不是隻讓她重新找個位置嗎，去一個離這裏遠一點，看不到的位置，應該會好一點吧。”

    不一會，服務員就回到桌子旁請示秦楊。

    “突然有人取消了預定，樓上有一個情侶包廂可以嗎？環境很隱秘，不會被任何人打擾到。”

    穆晴昕光聽到情侶兩個字就肯定不會同意，“也不用那麽隱秘，隻要是拐個角或者周圍有什麽物品遮著視線就好。”

    服務員一臉為難，“這一樓大堂是不做任何隔斷的。”

    眼看兩人陷入兩難之地，秦楊站了出來，“我記得樓上還有幾個靠窗的雅座不是嗎？”

    服務員努力回想了一下，樓上都是包廂和以簡單木框架結構隔斷的半包廂，而且現在都有人，雅座是什麽？

    但秦楊看著她的目光過於銳利，她被盯著一陣心虛，不由自主地就點了頭。

    他見到她點頭，微不可聞地鬆了口氣。換了個較為輕鬆的語調繼續同她商量。

    “你帶我先去看下哪個位置可以，一會再讓人過來挪東西。”

    服務員雖然表情有些呆滯，但嘴裏“嗯”了一聲，就真的帶著秦楊離開上樓。

    秦楊走之前還不忘跟穆晴昕交代，“你先等我，菜涼了的先別吃，一會換地方的時候溫熱一下。”

    兩人走後，穆晴昕一個人百無聊賴地坐在椅子上，不敢抬頭看向不遠處實在無法從內心中抹滅的事件發生場所，隻能刷刷手機打發時間。

    正當她津津有味地刷著手機裏的小遊戲時，桌對麵突然坐下一個人。

    “你還真是挺有勇氣的呢，這麽快就又回來這裏了。”

    姿勢優雅地靠著椅背，就算坐著也讓人難以忽略她玲瓏有致的身材，海潮般的大波浪卷，映襯得烈焰紅唇更加嫵媚動人。

    在這裏再次見到她，穆晴昕實在有些意外，“司慕姐”

    司慕立馬皺起眉，“免了，不用叫的這麽親熱。你既然知道我名字了，肯定是司元洲跟你坦白了些什麽，那你就更應該知道我和他現在的關係，討好我對你倆關係沒用。”

    她說完又想起什麽似的，“不過，剛才和你坐在一起的不是我那不肖的弟弟吧，看著比較像秦楊？”

    她雖然不覺得自己和誰吃飯有向司慕匯報的義務，但司慕語氣裏帶著的揶揄還是讓她很不舒服。

    “嗯朋友吃個飯。”

    司慕又發出她招牌的嗤笑聲，“都說了我跟弟弟關係很差，不用朝我解釋。”

    穆晴昕現在也有些尷尬，再繼續強調和秦楊的朋友關係估計也沒什麽意義，司慕好像已經認定了她就是出軌被抓包。

    “不過我和他雖然關係很差，他畢竟也還是姓司。今天我看到了，就必須提醒你，別想著可以玩弄他的感情。”

    “我知道秦楊對絕大部分女性來說都有著無以倫比的魅力，但如果你因此把司元洲徹底卷入三角戀中，不管他怎麽想，我都會出手讓你離開他。”她說著換了個姿勢，雙手抱胸靠在椅背上，眯著眼看她。

    “反正我跟他關係已經那麽差，他對此有任何反應我都可以接受。”

    聽她說這話，穆晴昕莫名地沒有被氣到。

    可能每一個旁觀了前幾天發生的那件事的人，對他們三個人的關係都會有類似的猜測。她早就已經猜到旁人眼中是怎樣的形象。

    她反而在替那晚講起家人落寞不已的司元洲感到高興。

    他的姐姐其實並沒有像他以為的那樣討厭他，還會想著為他出頭，為他考慮。

    “如果司元洲聽到你說這種話肯定會很開心。”司慕發現坐在對麵的少女不但沒有因為她的毒舌氣惱，反倒朝她露出個大笑臉，“因為你主動關心他無比開心。”

    司慕聞言一下子就爆炸了，“誰關心他了？我怕出個醜聞丟了司家臉麵。”

    穆晴昕也朝她露出一副了然的表情，“其實如果你不要每次見他都擺出一副嫌棄臉，他肯定早就跟你和好了，他也很想你你們一家人。”

    “我本來就很嫌棄他”司慕順著她的話題就往下接，說了一半發現自己根本沒抓到重點內容，語氣都突然有些凝滯，“他會想我們？”

    穆晴昕點頭如搗蔥，“他親口說的，隻不過一直拉不下臉來道歉，特別是你每天都在針對他，他一直以為你還在恨他。”

    司慕呆坐在椅子上，低垂著眸子一言不發。

    穆晴昕則一直大大方方觀察著她細致的五官，一抬手一投足之間十足地風情萬種，此刻陷入沉思中她更是完美演繹了什麽叫美人哀思。

    當然她突然抬頭的時候，眼神裏沒有一點“哀”。

    穆晴昕被她突然直射過來的目光嚇了一跳。

    司慕完全沒在意她的反應，隻是順著自己的思路往下說，“他跟你說的這些事？我不會因為你跟我說這幾句話就對你改觀，除非你從現在起就跟秦楊，還有其他男人都保持距離，好好跟司元洲在一起。”

    穆晴昕哭笑不得，正準備開口解釋，耳邊響起熟悉的低音。

    “你怎麽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