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時傳尺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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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用來形容寰方皇宮的唯有莊嚴二字,城牆之上站滿禁軍,仿佛進了這皇城便插翅也難逃,明明方才還晴空萬裏,轉瞬間宮門之內已是烏雲密布,風雲突變,似要迎來一場暴雨。遠處的大殿魏然聳立,殿前站著寥寥幾人,走近才看清為首的是一身著黑底金印鳳袍的婦人,寰方以黑色為尊,除了帝後,旁人是不能輕易穿戴的,想來這位便是寰方的皇後,但此番隻見著她一人,我與妍耳不漏聲色的對視一眼,心中都有疑惑。
依著津國之禮上前參拜,皇後身邊的侍女上前,“皇後娘娘請珮蕁公主上前敘話!”聞言,我略微抬頭看向皇後,這才發現她的目光也在我身上,眼神淩厲,好生威嚴,我不由提上一口氣,定了定神才提步上前。
行至皇後麵前再次行禮,隻見她略微一笑,道:“珮蕁公主遠道而來,一路辛苦!”一邊說著,一邊從侍女手中接過一把剪子,揚起刀刃從我眼前劃過,鋒利的白刃反射著亮光十分刺眼,看著下麵妍耳她們已是緊張萬分,我故作鎮靜,沒有半分閃躲。皇後饒有興趣的瞧著我的反應,接著放低剪刀,左手牽起我一片衣角,一刀下去,剪下一塊大紅色喜袍,接著又是一笑,“在我寰方,凡是新婚嫁娶,都要由家中長者為新婦剪下一塊喜服,供奉到宗廟,這才算禮成,公主既已入了我寰方的皇宮,按理也當遵照寰方的習俗,還請勿怪。”
我暗暗鬆了一口氣,極其費勁扯出一絲笑:“娘娘言重了,珮蕁已到了寰方,便是寰方的人,自當入鄉隨俗。”
她極有深意的瞧了我一眼,才轉身將剪刀和那塊大紅的碎步交給侍女,正色起來:“此話說得不錯,公主現已進了寰方的皇宮,日後也是我皇室一員,應當明了自己如今的身份,凡事以寰方為重,你可明白?”見我低頭稱是,她又繼續道:“公主來得匆忙,若此時行大禮未免太過草率,且陛下如今正在病中,不便接見,本宮已命人收拾出一座宮殿,公主可先行修養兩日,待陛下病愈,自會召見,本宮也會讓太史令擇出吉日,各方準備齊全再行大婚之禮!“她言下之意,是要我先在這宮裏住著,等選好了日子再行禮,雖然以前沒有聽過這樣的說法,但既然已經到了別人的地界,也隻能遵從。
一個小宮女領著我們來到皇後口中的那座宮殿,才到宮門口便匆匆一福轉身告退,阿黛剛想喊住她問上幾句,我拉住她示意算了,看那小宮女頭也不回的一路小跑著,唯恐是將我們當成不敢沾惹的麻煩,肯定是能躲則躲。眾人麵麵相覷,阿黛嘟著嘴,好生鬱結,抬頭瞧見這宮殿的名字,又忍不住抱怨,“尺素?這是什麽晦氣名字!方才那人帶我們走了那麽多彎彎繞繞,也不知這間宮殿是有多偏僻,好歹咱們殿下也是他們寰方名義上的太子妃,說不定以後還是一國之母,今日公主駕臨,太子不露麵也就罷了,那皇後竟隻兩句話就將我們打發了,還說得那樣冠冕堂皇,隻怕這根本就是座無人居住給廢棄掉的宮殿!”她說得起勁,妍耳忽的上前一扯她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多言,她忽然醒悟般看了看我,這才收住。
我隻無奈一笑,連她都知道我這太子妃的頭銜隻是名義上的,我又如何能要求那樣多呢?原本早就預想過這一切,眼前這番景象已經算是好的了,再瞧這尺素宮,位置雖是偏遠了些,卻也算得上寬敞整潔,各種用具一應俱全,也沒什麽好抱怨的。我這一行一共帶了侍女十二人,服侍我一個自然綽綽有餘,於是一開始便秉明皇後無需再另外派人來伺候,她也沒有異議,隻讓我好生休息兩日。
這尺素宮確實偏僻,兩日下來連個人影都不曾見到,阿黛忍不住調侃,說這寰方的皇宮比竺錫的白蘭穀還要陰森嚇人,好在咱們宮裏還有這十來個人,不然四下沒有一絲生氣,還真不敢長久住在這裏,隻是不知皇後的意思,是要將我空置在這裏多久。不過,寰方這座皇城也真是密不透風,寰方皇帝病了數月,外界卻毫無所知,當日那肖統領將宋輕鴻拒之宮門外,原來是這麽個緣由,我雖來自津國,但已入了這皇宮,皇後那意思似是讓我最好連這尺素宮都不要出,也難怪在我麵前提起皇帝抱恙,絲毫不避諱。聽聞寰方的這位皇後娘娘也是黎氏族人,如今寰方皇帝有恙,太子又年少,手中並無實權,想來這深宮之中事事都由皇後做主,她在宮中一支獨大,黎氏一族在朝堂上獨攬大權,三軍皆聽命於黎遠賀,倒不知如今這寰方究竟是皇室的天下還是黎氏的天下!
住在尺素宮的日子十分清靜,衣食住行也算上乘,也不會有人來找麻煩,大家本就是從深宮裏出來的,不過幾日就都習慣了,往過了說,此處或許比津國皇宮更為安全,隻是住久了,大家都私下悄悄議論,說這尺素宮附近終日也不見一個人影,四周了無生氣,怕是風水不好。我一向是不信這些的,但三人成虎,聽得多了難免也會留意幾分,尤其是這幾日,她們都說夜裏總是聽見有女子的啼哭聲,聲音悠遠細長,很是嚇人,一次我也上前插了句嘴,阿黛就又開始滔滔不絕向我細細道來。
尺素宮住到都是女子,傳言多了,什麽事都能成真,瞧她們近日氣色都不大好,我便想著要將這事弄清楚,隻是這種事確是不好去問別的宮裏,阿黛說那女鬼的聲音要到子時才會響起,這夜我便熬著沒睡,想著親自會會那個女鬼。妍耳和阿黛都守在我房裏,熄了燈,三人圍坐在榻上,靜靜等著那女鬼現身。
遠處傳來打更的聲音,子時已到,阿黛突然抓緊我的手,縮在我身旁害怕的閉上眼,又忍不住好奇,偶爾眯著眼朝四周望一望,空氣似已凝結般,氣氛十分緊張。片刻,果然有聲音響起,阿黛嚇得一下子鑽進被子,緊緊蒙住頭,怎麽扯也不肯出來,妍耳也有些緊張,抓著我的手加了幾分力道。我定了定神,仔細去聽那聲音,確實是有個女子在啼哭,卻不像是什麽女鬼,我拍拍妍耳的肩膀,走向窗戶細聽,聽這聲音,應該離此處不遠,便轉頭朝妍耳道:“我們去看看?”她遲疑片刻,還是起身上前,她本想叫上阿黛,但我見阿黛嚇得那樣子,便笑著示意她算了。
夜裏的皇宮更是靜得嚇人,時而隱隱約約傳來哭聲,更是瘮人,我和妍耳相互緊緊依偎著,一寸一寸的挪著步子往前,走過尺素宮,又拐了一道彎,那聲音便清晰了幾分。行至一處宮門,聲音已十分清楚,看來就是從這裏麵發出來的,不過這哪裏是什麽女鬼,不過是有婦人在啼哭罷了,因著位置偏遠,又是在夜裏,才會聽著像是異靈,一切都隻是阿黛她們自己嚇唬自己。
待查清事情的原委,我才送了一口氣,這才觀察起眼前這座宮殿,此處比尺素宮更為偏遠,看那門環上已是鏽跡斑斑,想來已許久無人踏足,究竟會是何人住在裏麵呢?正欲上前查探一番,一旁突然傳來喊聲:“什麽人?”嚇得我連忙退後,這才看見一身著藏青色布衣的婦人走近,看著像是宮裏的嬤嬤,隻見她麵無表情,目光淩厲,著實嚇人。
妍耳攙著我,也才回過神來,答道:“這是我們津國的珮蕁公主。”
隻見那嬤嬤將我上下打量一番,俯身行禮:“原來是公主殿下,老身失禮了!殿下初來乍到,對這裏的規矩還有許多不清楚的,當謹慎行事,切勿走錯了地方,夜裏更深露重,殿下還是早些回去歇息吧。”話畢又是一福。
原本就被她嚇了一大跳,現在又聽她這樣說,我自是巴不得快些離開,隻朝她點點頭便拉著妍耳跑快走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