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月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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潛兒引著宛雨程和許黛君出了後花園往西,穿過一溜抄手遊廊以及兩個穿堂,來到一座帶著一個小池塘的小院,名喚“月閣”。未及進院子,便先聞到一股清幽綽約的香氣,那香氣繚繞如夢,漫生出密密卻淺淺的愉悅。
見已有丫鬟打開院門,另有兩個極嬌媚的丫鬟在門外等候,潛兒便在門口站定,鄭重地道:“漢妝姐姐、輕黃姐姐,宛小姐和許小姐來了。”
右側那位杏紅衫子的美婢忙後退一步讓禮,聲音清甜地道:“二位小姐請進,奴婢是漢妝,大少爺早有吩咐下來。”
左側藕荷色衫子的美婢施了福禮,款款往前開路:“二位請隨我來。
進到院裏,隻見裏麵遍種芍藥,隻是尚未開花。迎麵一座三開間的小紅樓,鸑鷟青鳥、飛簷鬥拱,掩映在幾株鬱鬱蔥蔥的大樹後,一株是綴滿如玉繁馨的瓊花樹,另兩株是極古老的銀杏樹。
剛才那些香氣,就是那株瓊花樹散發出來的。
許黛君不認識瓊花,心底卻暗讚不已,仙姿佚貌,馥鬱清遠,如置身煙雨江南。
宛雨程十分歡喜,這京城竟也有瓊花,而且這株瓊花樹杆粗勁、枝葉蔥蘢,花如繁星沉墜,月華傾瀉,看來已有許多年數。
漢妝和輕黃將二人引到小樓上,隻見樓上布局精巧、楠木精雕的隔扇氣度雍容,陳設清雅彌貴,幾乎皆是百寶螺鈿鑲嵌,妝台妝奩齊備,綺窗畫屏、古琴篆煙,仿佛是長公主府哪位小姐的閨樓。
小樓上又有兩個大丫鬟並兩個小丫鬟已侍立著久候了。禮罷,其中一個小丫鬟捧上雀舌香茶。漢妝又笑道:“宛小姐、許小姐,我已著人通稟宛夫人,請二位小姐放心。”
許黛君點點頭,小心思陡轉,瞧了漢妝一眼道:“宛小姐才剛撲蝴蝶,如若方便的話,能否煩請姐姐們安排香湯?”
漢妝和輕黃臉上看不出半絲意外,隻見二人忙應道:“理當如此,請宛小姐稍侯,奴婢們這就去安排。”
宛雨程雖不解許黛君這個安排有何用意,卻也不肯在長公主府下人的麵前出言反對,傷了閨蜜的麵子。當下眼波一動,飛快地掃了許黛君一眼,隻見許黛君神色如常,也就不作聲了。
一旁的兩個大丫鬟,欹紅和胭脂,在窗前的妝台前為宛雨程卸下頭飾。從窗外望去,可以看見小院外的池塘裏悠遊著一對白色的天鵝,池塘邊綠草如茵,太湖石旁的紫竹綠樹氤氤氳氳。
許黛君在妝台旁坐下陪伴,身為客人也不便隨意言笑,因此默默地打量著這屋裏的人和物。
兩個小丫鬟恭謹地隨侍一旁,沒有發出半點聲音,假如不去留意仿佛沒有人似的。小丫鬟們八九歲的樣子,皆梳著雙平髻,滿簪碎玉珠花,瓜子小臉雖然稚嫩,卻也眉目如畫。一個穿著粉色菡萏銀絲羅衫,下穿碎花羅裙,水紅色竹葉撒花對襟褙子,一個粉色撒花羅衫,碎花茜色羅裙,月白秋菊交領褙子,耳上瑪瑙明璫,項上玻璃金珠鏈子,係著如意祥雲玉墜,腕上掐絲鏤金玉鐲。
連小小的丫鬟都是如此——養尊處優!
許黛君的目光回到欹紅和胭脂身上,隻見二人果然手指靈巧,宛雨程的頭飾已悉數被卸下。原先的發鬟被一一鬆開。欹紅側身,將宛雨程發上的最後一枝纏絲藍寶金簪放入牙雕的寶匣之中,許黛君一眼瞄到她的項上竟垂著一枚和田玉做的天鵝項鏈。
馬克!
好驚訝,比現代的施華洛世奇還要美膩啊。
再抬眼,隻見欹紅和胭脂梳著垂鬟分肖髻,欹紅簪著顫巍巍的翠玉珠釵,胭脂是兩支翠翹以及三色玉搔頭,襯著一樣俏麗嬌嫩的容顏。胭脂正抬手用一枝華寶金釵綰起宛雨程如綢緞一般的青絲,手腕上的兩支翡翠鐲子滑落在手臂上,神情亦是心無旁騖。
六個美婢,無一例外地豔若桃李,身姿嬌嬈,穿戴精致,言語溫順,舉止井然、不卑不亢。
神色態度完全不像裝出來的,仿佛一直以來就是如此講究,早已習以為常。
唉,要不要這麽低調地炫富啊!
許黛君又側開臉,隻見屋中坐北,十二幅楠木雲螭紋名人山水詩畫圍屏前放置著一張美人榻,珠光寶氣璀璨生輝。旁邊的花梨木大幾案上,卻放著一個古樸的陶甕,清水中養著近百枝各色妖嬈的玫瑰。
眼前浮現永淳長公主那清峻峭拔的身姿,冰霜清淩的眸色,許黛君再一次陷入迷惑。
人不可貌相?!
轉眼漢妝與輕黃已在隔壁準備好沐浴用的香湯,輕黃手中已捧著一身洗換的衣裳。原先在長公主府廂房中等待的宛雨程的貼身丫鬟問巧和聽語,已俏生生立在身後,隨著漢妝話音落下,便微笑著上前來扶宛雨程。許黛君的丫鬟杏兒和影兒,也在外屋隨侍。
宛雨程去沐浴不提,許黛君覺得有些無聊,見八寶架上有一摞書,上前拈起一冊,掀開藍草封皮,隻見扉頁上寫著:小紅樓之長公主府月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