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什麽時候認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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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淳坐在圍屏前的美人榻上,隻輕輕那麽一坐,就是渾然天成的一幅絕美畫卷。華美的裙幅如孔雀的屏一般迤邐,一對大袖如鳳凰飛落梧桐的翅一般輕歇垂掩。

    然而,永淳保養得當的美麗的臉上,沒有孔雀的自傲,也沒有鳳凰的高潔,有的隻是端莊與冷漠。

    並且是長時間的冷漠。

    進月閣的時候,恰逢宛雨程拂琴,也是一曲廣陵散。

    蘇旻芽的廣陵散,清越激昂,嫻熟流利,一聽便是得了名家指點的。

    可是宛雨程的廣陵散殊有不同,率真純粹,有一種追思林下的開闊與不羈。而且仿佛平時並不經常練習,演奏時微有生澀。

    永淳低頭默默地喝茶。

    她喝了多久,許黛君與宛雨程跪在地下就有多久。

    估摸有一刻鍾時間,永淳才仿佛想起來地下還有人跪著請安,這才淡淡地說了一句:“起來吧。”

    三個字說完,依舊是沉默。

    空氣中凝聚的壓力驀然地比請安時更沉重了些。

    宛雨程聽說長公主性情怪僻寡淡,她猜不出長公主為何突然來月閣見她,然而長公主不說話,按規矩她也不好先開口說什麽,而且她也不知道應該說什麽。

    許黛君到底有些閱曆,大致能猜出永淳的來意,看長公主的態度,不覺有些替宛雨程擔心。

    果然,沒過多久,長公主終於發話了。

    不知宛小姐是什麽時候認得小兒佑玦的?”長公主沒有兜圈子,目光幽幽地望著宛雨程,一開腔便單刀直入地問道。

    宛雨程坐在繡墩上,聞言也無局促,如實回答道:“回稟長公主殿下,小女是今天早上在花園遇到佑玦少爺的。”

    哦?我聽說你是發鬟鬆了才來月閣整束的?”長公主不緊不慢地道,話問的奇怪,語氣中的質問之意也十分明顯。

    這可不是什麽待客之道。

    可惜宛雨程完全沒有機心,當下便有二說一道:“殿下,小女在後花園撲蝶,不小心發鬟散亂形象有失,幸虧遇見佑玦少爺多有關照,使人帶小女與朋友來月閣重新梳妝,不令小女人前出糗。”

    說罷,便盈盈向長公主施以謝禮。

    永淳眸中寒光一閃,冷眼瞥了下宛雨程——裝得還挺像。

    如此說來,宛小姐與小兒也不過是一麵之緣?”永淳雖說看不出什麽情緒,但是微微拎起的嘴角卻表現出內心的不安。

    正是呢。還煩請殿下代小女再謝過佑玦少爺。”宛雨程撲扇了一下長長的睫毛,霽月光風地道。

    她不知永淳為何要問這些話,但是佑玦對她十分友好,她想對長公主微笑,卻不知怎麽的就是笑不出來。

    永淳一臉冷懨懨的疏離,給人不大好親近的感覺。

    宛小姐好家教,可知男女大防?”永淳聽宛雨程再提佑玦,唯恐她借機攀住佑玦不放,當下不禁又惱了。

    宛雨程迎著永淳那一道淩厲的目光,背上直冒汗。她做錯什麽了麽?不管怎樣,這句話對一個待嫁的女孩子來說是極嚴重的。宛雨程連忙跪了下去,許黛君也就隻能陪著跪。

    殿下請息怒。小女自知魯鈍,言語不當之處,還請殿下寬宥,小女無心冒犯。”宛雨程再怎麽笨,也隱約猜到永淳可能惱怒自己遇到百裏佑玦的事情,可誰能料到,那是避無可避的天意啊。

    你果真是無心之失麽?”永淳的聲音高高在上,有一種舍我其誰的王者風範,她用過來之人的毒辣眼力盯著跪在地下的宛雨程。

    眼前這個名叫宛雨程的女孩子身上,集中了男人們願意傾盡一切嗬護疼惜的條件,一臉的年幼懵懂、言語純真無邪,長得卻白皙粉嫩、柔弱嫵媚,舉止嫻淑有禮,還看起來沒有一絲矯揉造作之處。

    最要命的是不那麽的聰敏伶俐,不用說其自身無害,簡直極容易被傷害的一個小女孩。

    難怪向來對女孩子沒有一點心思的佑玦都中了招!

    可惜,她永淳此生最痛恨這樣的女人!妄想做她的媳婦?門都沒有!

    麵對長公主咄咄逼人的氣勢,宛雨程倒不見有多誠惶誠恐,她從小為人坦蕩,對百裏佑玦她沒有任何逾越禮儀的覬覦之心。

    長公主殿下,小女隻是來殿下府上賞牡丹花的,小女沒有任何冒犯之意。”宛雨程覺察到永淳的不友好,認為誤會還是早些解消比較好。心裏可惜百裏佑玦那樣親切的一個人,自己竟不能結交了。

    永淳雖然不全信,卻在言語上被堵得沒了話說。她眼風一掃,一個不注意竟瞥見同樣跪著不語的許黛君,倒不由得怔了一下。

    永淳心下納悶,這個小女孩自始自終這麽冷靜麽?怎麽平靜得跟碗裏的水一樣?!

    自己如今竟被歲月消磨得連一點公主的架式都沒了麽?

    一個在她的問責之下,寥寥數語大大方方不慌不忙,可是另外一個呢?簡直跟沒事人一樣!

    看情形,要不就是自己錯怪了宛雨程二人,要不就是她二人的城府深得驚人。

    可是,錯怪?這怎麽可能?!佑玦都與她直言,說要求娶宛家雨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