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越作為數百年之後一名優秀技術人員都不敢誇口，老頭居然牛逼哄哄地說隻要有圖紙，當年鄭和下西洋的五千料寶船都能製造！

    “老先生，某可不喜吹牛之人！”

    “小老兒敢立軍令狀！隻要大人的船龍骨沒有損壞，主體結構沒有腐朽，人手充足，要不了幾日，就能修理好！”老頭見沈越認為自己吹牛，氣得胡子顫抖起來，“當年老夫在龍江船廠……”

    說到這裏，老頭仿佛意識到了什麽，住口不語。

    同時，老頭也偷換了概念，不說造什麽船，而說能修補什麽船。

    沈越聽到龍江船廠，頓時大喜，好像撿到寶了！

    龍江船廠，曾經大明最大的造船廠，三寶太監下西洋的五千料以上大型寶船，皆是龍江船廠所處！

    “既如此，看船說話吧！看船後，你們給我一個修理章程，所需材料，銀錢，人工各幾何，時日多少，再商討。如果章程可行，便拿錢糧早日開工！”沈越不是拖遝的人，當即拍板。

    “大人，沈夫人帶著禮物求見！”恰逢此時，一名管事模樣的人走到徐耀宗旁，伸手擋在嘴邊對著徐耀宗耳朵小聲說道。

    徐耀宗看了看沈越，皺著眉頭讓管事請沈夫人到偏廳，請夫人接待。

    幾名作頭聽了沈越的話，有活幹，自然就不害怕拿了沈越這新上任百戶的錢糧，現如今沈越尚未走馬上任，千戶沒有吩咐，自然不能離開。

    “去吧！”徐耀宗不明白親家母上門是否問責招待不周，沈越這小子不留在這裏反而是好事。

    沈越帶著七名作頭，離開徐府向碼頭而去，眼看將近中午時分，便令沈九前去尋些吃食，一人再沽一壺酒。

    沈大在這事情上倒沒有分毫反駁。

    沈九得令，從大先生手中接過一錠五兩的銀元寶便去尋沈七到衛所旁邊街道的聚福樓去也。

    夏日酷暑難耐，眾人頂著日頭還未到碼頭，遠遠看到了那艘破舊的巨大海船，額頭皆是豆大汗珠。

    衛所碼頭原本有一茶肆，平日也無甚營生，破爛的桌凳擺放在同樣破爛的篷布下麵，店家早已不知去向。

    到碼頭的路上，沈越問清楚了幾人名字以及工種。

    年齡最大老頭，屬艙匠，依龍江船廠例，專司修理舊船。這名作頭名楚慶尺，原本是龍江船廠三廂廂長，正八品的官職，最終卻被革職，到了這邊，具體內情倒也沒說。

    龍江船廠工匠編為四個廂，一廂出船木梭櫓索匠，二廂出船木鐵纜匠，三廂出艙匠，四廂出棕篷匠。“廂分十甲，甲有長，擇其丁力之優者充之。長統十戶，每廂輪長一人，在廠給役，季一更之”。

    不過後來輪長製度荒廢，廂長變成了固定職位，以衛所製度，世襲。

    楚慶尺原本是龍江船廠三廂廂長，算是被流放了。

    另兩名艙匠作頭，皆是四十來歲，楚慶尺的徒弟，分別名為楊征、班櫓，龍山所軍匠後人。

    其餘四人，分別是鑄鐵匠作頭馮正倫、馬良玉，木匠作頭方玉山，裁縫匠作頭陶遠。

    讓沈越詫異的是，楚慶尺頭發胡子皆白，年也不過五十有六。其餘眾人看起來盡皆老邁，最大的剛過不惑，年輕的木匠作頭方玉山剛過而立！

    “先生，麻煩您去尋些解暑之物來，看看街上有沒有西瓜或者綠豆湯……”沈九去尋沈七買吃食，身邊就剩下沈大，沈越又想跟著這老作頭看看他們有何本事，便開口吩咐。

    沈大看了沈越一眼，便向來路返回。

    沈越這時才反應過來，好像已經自動學會封建地主使喚人的技能。

    “諸位，這就是我說的那艘船，我的計劃是更換朽木，表麵覆以鐵甲……”早上沈越已經在船上溜達了一圈，在碼頭上再次看到這巨物，依然覺得震撼。

    奈何，已經腐朽。

    “大人，船若覆以鐵甲，最少也需鐵萬斤，船身太沉，影響載物不說，更是笨重難以靈活，海上交戰，轉向等極是不便，遇到海寇，速度太慢難以逃脫！”聽沈越說在如此龐大的海船外麵覆蓋鐵甲，楚慶尺打量著這船，為難地說道。

    沈越對他的態度有些意外。

    “你不奇怪覆以鐵甲？”在他認為，這時代的人，會覺得在龐大的海船上覆蓋鐵甲太過驚世核俗。

    “宋人秦世輔在船舷包裹鐵甲，製成鐵壁鏵嘴平麵海鶻戰船；高麗李舜臣以鐵甲覆以船身製成龜船，以少勝多打敗入侵的倭奴；倭奴將軍織田信長仿其例，製成大安宅船……”楚慶尺的話，讓沈越不知道應該如何接，“兩千料海船載物之後速度本就慢，覆以鐵甲，速度更慢，防禦力雖然提高，速度太慢反而容易被敵人攻擊……”

    楚慶尺顯然對於鐵甲艦也有研究。

    木船覆以鐵甲，防禦力直線上升，帶來了新的問題，動力不足且太過笨重，轉向等操作皆是不夠靈活，靠著風帆產生的推力，速度太慢，海戰時，就成了靶子，少量炮彈擊在船舷不會產生影響，多了照樣沉沒。

    “速度慢無所謂，安全第一！現在海上航行，最大危險不是龍王爺，而是海寇。”沈越如何不知道這情況？

    風帆艦，覆蓋鐵甲如果可取，從宋朝經過元朝再到大明，數百年過去，不可能沒有一點的發展。

    動力，是一個巨大的問題。

    現在他需要考慮的是安全，要讓那些準備借著機會斬草除根的家族無法輕易幹掉他，何況，他還準備用這樣的戰艦去坑人。

    不管是張家還是其他家族，總不可能為了幹掉自己出動一艘數十上百支的船隊，一旦這樣的船隊出現，紫禁城的皇帝都會坐立不安。

    楚慶尺等人不再說什麽，而是進入船艙內部檢查各個位置，這幾人饒是工種不一樣，沈越卻也發現，眾人皆以楚慶尺為首。

    千戶所的軍匠，按理是維修軍用器械，卻沒有聽到誰是弓匠或弩匠，也沒有刀匠什麽的，心中難免有些失落的感覺。

    楚慶尺等人自是不知新任百戶心中所想，要修船，自然得了解船的情況，詢問沈越一番之後，便進了船艙。

    一直用了快半個時辰，沈大已經提著一桶綠豆湯過來，眾人才從船艙出來。

    每個人的臉色都是嚴肅無比，搞得沈越都是有些緊張起來，對著楚慶尺問道，“楚老，能修理嗎？”